音樂題材影視作品中的音樂形式及風格呈現(xiàn)

○伊麗媛

緒論

電影《放牛班的春天》的導演是克里斯托夫·巴拉蒂，這也是他執(zhí)導的首部電影長篇作品。影片于2004年上映，首周票房就高達540萬美元，在全球創(chuàng)造了8300萬美元的票房奇跡，收獲了2004年法國愷撒電影獎中的最佳音樂獎、最佳音響獎兩項同音樂密切相關的大獎，同時這部影片的音樂也是歐洲電影獎最佳音樂獎及奧斯卡最佳電影主題曲的收獲者，又在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曼谷國際電影節(jié)等多項國際電影節(jié)展中被提名。電影原聲大碟也很受大家追捧，不僅在Billboard古典專輯榜上獲得亞軍，并且連續(xù)半年位于全美專輯榜前十名。

電影《放牛班的春天》主要運用的敘事順序為倒敘手法，講述了已經(jīng)成名的世界著名指揮家莫朗奇，在母親去世后，重返故鄉(xiāng)法國，參加了母親的葬禮，昔日的好友佩皮諾找到了一本他曾經(jīng)送給自己的陳舊筆記本，內容是自己當年音樂啟蒙老師馬修遺留下的日記，莫朗奇閱讀著日記，陷入了沉思，回憶起昔日的音樂學習生涯，體會著恩師當年的心境。

《放牛班的春天》導演克里斯托夫·巴拉蒂也曾是一名優(yōu)秀的古典吉他手，他畢業(yè)于巴黎當?shù)刂膸煼兑魳穼W院，有正統(tǒng)的科班音樂教育背景，克里斯托夫·巴拉蒂曾與制片人雅克·貝漢共同制作過諸如《喜馬拉雅》《遷徙的鳥》和《微觀世界》等為廣大受眾十分喜愛的影視作品。而在克里斯托夫·巴拉蒂進入到影視音樂創(chuàng)作領域之前，他已經(jīng)擔任了十年以上的音樂制作人，這使得他在電影《放牛班的春天》中，對音樂的把握十分精準到位。

法國電影音樂家布魯諾·克萊斯擔任了電影《放牛班的春天》的音樂創(chuàng)作，他的音樂創(chuàng)作及音樂配置給觀眾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聽覺感受。在電影敘事過程中，著名音樂家布魯諾·克萊斯與保加利亞交響樂團深度合作，共同演繹了影片的音樂作品，美好的交響樂與童聲合唱完美交融，為受眾帶來了無盡的藝術審美感悟，這也成為本部以音樂為主要敘事內容的影片的亮點及靈魂所在。音樂同畫面進行完美的交織與融合，甚至直接參與影視敘事，推動了敘事情節(jié)的有效發(fā)展，同時也渲染了影片的敘事氛圍，使觀眾的情感融入到影視作品之中，更好地領悟到了電影的主旨內涵。

同傳統(tǒng)影片相比，以音樂本身為題材的電影《放牛班的春天》，更好地利用了音樂敘事所帶來的內容功能，實現(xiàn)了音樂在電影作品中的多元化創(chuàng)作手法呈現(xiàn)，是同類電影作品音樂創(chuàng)作的典范，也為其他電影作品的音樂創(chuàng)作手法提供了借鑒和依據(jù)。

一、畫內音樂與畫外音樂間的轉換

電影《放牛班的春天》開場序幕由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一曲《藝術家的生活圓舞曲》展開，在這次演出之前，音樂家莫朗奇接到了母親去世的悲痛噩耗，為了不影響演出，他唯有忍住內心的痛苦，面容流露出苦澀的微笑，堅持指揮完成了小約翰·施特勞斯的音樂作品《藝術家的生活圓舞曲》。作品在演奏的過程中，悠揚與激昂交雜，莫朗奇在美麗、光艷的交響樂舞臺上，心中悲喜交加。在這一部分中，音樂一直沒有間斷，而是延續(xù)到了另一個場景：莫朗奇回家的小路，小路的盡頭，便是他成長的鄉(xiāng)村。在兩個場景的情緒表現(xiàn)過程中，音樂整體不僅體現(xiàn)了自身的旋律內涵，同時也體現(xiàn)了莫郎奇自身情感在另外一個維度空間的有效延伸，人物內心世界無法傳達的痛苦和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情懷，利用音樂及肢體語言表達出來，形式感強，具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從呈現(xiàn)方式來看，這段音樂處于畫外音樂，但經(jīng)歷了一個從畫內音樂到畫外音樂的轉換過程，達到了聲音與畫面之間平行的匹配關系。①更值得贊賞的是，這段音樂轉換的過程是自然的，帶動觀眾跟隨著莫朗奇一起回到故鄉(xiāng)。以《藝術家的生活圓舞曲》作為鋪墊，還展開了對于藝術家莫朗奇童年生活的回憶以及對藝術家馬修老師音樂人生的描述，以此開始“池塘之底”的記憶之旅。

二、用音樂烘托氣氛、表情達意

在馬修初次來到“池塘之底”時，他的內心非常感傷而低落，本來他對音樂充滿理想與抱負，但卻因為事業(yè)受到了挫折，不得不為了生活來到“池塘之底”，做起了孩子們的學監(jiān)。此刻，馬修的內心茫然失措，甚至充滿沮喪與落寞，而孩子們也經(jīng)歷了一段黑暗與叛逆的青春成長期，無法忍受學校校長為了個人前途而制定的嚴酷教學制度，更無法忍受如同監(jiān)獄的學校。因此，我們聽到了在影片4分37秒開始，馬修到學校報到時，背景音樂是原聲音樂第三首（《到達學?！罚?，充滿無奈、麻木的童聲合唱，與畫面暗淡的光線進行交織，展現(xiàn)了此時此刻，“池塘之底”所帶來的陰霾與冷清。

伴隨著敘事情節(jié)的不斷向前發(fā)展，音樂的風格也發(fā)生了轉變，從暗淡轉向溫情，用來襯托馬修的溫柔與善良，馬修在教孩子們的過程中，讓大家寫下自己的理想，這時，旁白聲音伴隨著一首《Pépinot》響起，鏡頭是平行移動的，緩慢的速度展現(xiàn)出了頑皮孩子們此刻的安靜，面對理想，他們無比認真與虔誠，以此來表現(xiàn)出“池塘之底”的孩子并非本性頑劣，而是需要耐心和有方法的感化，從而表達出馬修的教育使孩子得到了初步的改變。接下來，音樂仍然延續(xù)上一個階段的主題，畫面卻轉換到了馬修在溫暖燈光下對孩子們的注視，音樂的旋律是輕柔的，馬修的內心也在傾訴著自己的感悟，孩子們遠大的理想觸動了他，使一切有了光明與希望之火。在影片的73分30秒，馬修得知他愛慕的莫朗奇的媽媽已經(jīng)有了新的歸屬時的失落感，同樣以《Pépinot》這樣一首主題歌曲來表現(xiàn)他內心渴望純凈的愛情。這幾處音樂的處理與畫面密切配合，不僅展現(xiàn)出馬修的人物性格，更是在潛移默化中，推動了后續(xù)情節(jié)的發(fā)展。

三、音樂作為故事敘述的線索

1.《Vois Sur Ton Chemin》（《榮耀之巷》）

馬修為孩子們寫的第一首歌曲《Vois Sur Ton Chemin》（《榮耀之巷》）也是《放牛班的春天》的主題曲《Les Choristes》?！翱纯茨憬?jīng)過的路上，孩子們迷了路，向他們伸出手，拉他們一把，步向往后的日子，黑暗中的方向，希望之光，生命中的熱忱。榮耀之巷，童年的歡樂，轉瞬消逝被遺忘，一道絢爛金光，在小道盡頭閃亮，黑暗中的方向?！边@段童聲合唱溫暖而樸素，管弦樂隊為其進行伴奏，交相呼應，這是同學們與馬修之間形成的一種默契，也是靈魂上的交流，不論是畫面中馬修對莫朗奇的指導還是馬修自己指揮下的歌唱，輪流切換的鏡頭使師生之間的情感體驗一步步加深。

《Les Choristes》主要旋律

也作為心理情感的變化伴隨著莫朗奇出現(xiàn)，在影片的43分42秒處，與蒙東發(fā)生矛盾沖突。在影片的52分鐘時馬修幫助莫朗奇隱瞞受罰事實，與母親會面等都響起《Les Choristes》主要旋律，來展現(xiàn)莫朗奇的內心情感不斷因為音樂而改善，展現(xiàn)出莫朗奇因為音樂而更加柔軟的內心，更加表現(xiàn)出馬修的寬容，對于“池塘之底”的孩子們的影響。

3.《LueurD’été》（《夏日的灼熱》）

一曲《LueurD’été》（《夏日的灼熱》）把觀眾帶到了草長鶯飛的5月?！皽I水已抹去了無痕跡，我沉醉其中，一切在閃耀，風中的船帆，遠方的海岸，這是夏天的時刻，歌頌自由的歌曲?！边@段樂曲的伴奏是鋼琴，每一個音符是靈動和跳躍的，和弦效果飽滿，孩子們在唱歌的過程中，愉快而雀躍，畫面在流動的音樂中飛速切換，不僅包括合唱過程中的畫面，還包括了孩子們日常與馬修生活中洗澡、做功課、嬉戲玩耍的歡樂情境。即便是嚴苛的校長，也不由自主地受到了觸動，他在辦公室疊著紙飛機，心情暢快。與此同時，剛剛從醫(yī)院康復的馬克森斯大叔歸來了，同學們簇擁著他，這種氛圍與之前拘謹?shù)膸熒P系具有極大的反差，師生一同拍照后，校園的氛圍融洽而歡樂，教學雙方所體現(xiàn)的關系不再是對立與抗衡，而是美好的和諧。

4.《Les AvionsEn Papier》（《紙飛機》）

音樂以分解和弦開始，童聲合唱輕快明亮。在影片的78分55秒的時候，由從不茍言笑的數(shù)學老師當鋼琴伴奏切入。并且從其他老師融入到孩子們的歌聲之中來展現(xiàn)，隨著時間的推進，音樂不止改變了孩子們，老師也被靈動的音樂而感動。以此來展現(xiàn)音樂改善人性的魅力。伴隨著歌詞“空中飛舞的風箏，請你別停下，飛過大海，飄向高空，一個孩子在望著你吶，在暴風雨中，你高揚著翅膀，別忘了回來，回到我身邊?！币魳放c畫面同步，畫面中孩子們看著窗外晴朗的天氣，已無心坐在教室之中，心早已飛出這牢籠之外，渴望自由，渴望像紙飛機一樣自由地飛翔。在影片的87分30秒處，“紙飛機”主題再次出現(xiàn)，馬修卻不得不離開學校，大家用歌曲《紙飛機》歡送馬修，無數(shù)祝福從學校的窗口飛向藍天。盡管馬修被解聘，但他卻用美好的音樂喚起了學生們內心深處塵封已久的希望與自由，束縛隨之也被解開。在美妙音樂凈化學生們心靈的同時，他們開始懂得了愛與友誼，這將對他們未來的人生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永遠不會消散。

5.《La nuit》（《夜晚》）

《La nuit》（《夜晚》）是馬修所排練的哈默的作品。從影片的67分40秒開始，出現(xiàn)過兩次。分別是由無源音樂轉為合唱團練習時的有源音樂和給公爵夫人的匯報演出。音樂的出現(xiàn)都展現(xiàn)了馬修與莫朗奇的矛盾沖突。馬修為了不讓莫朗奇感到驕傲，在練習的時候當眾取消了他的獨唱，而到為公爵夫人演出的時候，馬修原諒了莫朗奇，恢復了他獨唱的部分，馬修第一次從領唱莫朗奇的眼神里看到了自豪與感激。

“哦，黑夜剛剛降臨大地，你那神奇隱秘的寧靜的魔力，簇擁著的影子多么溫柔甜蜜，多么溫柔是你歌頌希望的音樂寄語，多么偉大是你把一切化作歡夢的神力?！边@首歌曲在節(jié)奏呈現(xiàn)上較為舒緩，曲調則帶有憂傷，具有宗教意味。

6.《In Memoriam》（《悼念》）

《In Memoriam》伴隨著蒙東的出現(xiàn)，在影片的45分40秒時，蒙東去偷食物，被馬修發(fā)現(xiàn)。歌詞中“主??！憐憫我們?；?！請垂憐我們。上主，請賜予他們永恒的安息吧，并以永恒的光芒照耀他們?！比粲腥魺o的歌唱，伴隨著“反社會人格”的蒙東內心的排斥社會，以及充滿暴力性的一舉一動。歌詞仿佛是馬修心中的吶喊。一個個少年內心的束縛被音樂所解放，但蒙東仍然是個例外。馬修力圖用同樣的方式、同樣的音樂對他進行開解，但卻永遠失去了機會，校長冷漠地帶走了整個團隊中唯一的男中音，冤枉入獄的蒙東在臨走時送給了馬修狡黠的笑容。事情的發(fā)生仿佛沒有痕跡，孩子們卻在無痕的卻又殘酷的事件中被潛移默化地改變，直到結尾，一場大火毀滅了整個學校，只有蒙東在遠處的山頂，吸著煙，默然地看著大火離開。這把火也燒毀了校長升職加薪之路，燒毀了馬修的精心鋪好的音樂道路。音樂從影片的82分55秒處開始以《In Memoriam》的純音樂響起，仿佛請求上帝去同情這個因為教育的失職、因為父母的自私、因為校長的冷酷而斷送前途的孩子。這時，沒有歌詞的音樂，更加猛烈地敲動著觀眾的心。

《放牛班的春天》這部影片主要的敘事線索依靠音樂來得以完成，貫穿影片始終，為畫面的連貫性提供了依據(jù)，音樂的溫情通過敘事緩緩滲透到觀眾心中，尤其是幾首經(jīng)典的合唱作品，起到了音樂支撐影片敘事結構的架構作用，同時也是孩子們性格、觀念轉變的連接紐帶，這是音樂在《放牛班的春天》中有力的功能彰顯，也為廣大受眾帶來了審美教育體驗。

四、結語

《放牛班的春天》原聲音樂共有25首曲子，音樂每一次的呈現(xiàn)都有一種特定的美學表達形式，或渲染環(huán)境氣氛、或表情達意、或賦予敘事以思維空間，或成為人物關系的樞紐。②整部影片在視覺與聽覺上都沒有用強烈震撼效果來刺激觀眾的視聽神經(jīng)，而是以一種回憶、娓娓道來、溫暖的方式來講述關于師生之間的愛的故事。音樂巨大的感化作用，以及音樂散發(fā)的藝術魅力，打動著每一個觀眾的心。

①伍建陽《影視聲音創(chuàng)作藝術》[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年版，第49頁。

②曾田力、雷偉《電影電視劇音樂分析教程》[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