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默里克·馬隆加+向波
除去少數(shù)天賦異稟、職業(yè)道路一馬平川的頂級巨星外,很多球員的生活并不是平坦的高速公路。偏航、拋錨甚至直接進修理廠,根據(jù)天賦和水平的差異,多數(shù)球員都在職業(yè)生涯的某個階段經(jīng)歷過這樣的意外,甚至不止一次。
他們只能看著隊友在球場上奔跑,自己則坐上替補席、看臺或病床。類似的情況反復出現(xiàn),心理傷痛成為這項職業(yè)自然的一部分。這種從內(nèi)心發(fā)生的痛楚,只有球員自己才明了,通常情況下,他們也只有自己去忍受和抑制。
盡管球員的心理問題近些年得到了更多重視,但很少有專門的醫(yī)生去負責和處理,球隊的醫(yī)療組更多只是處理身體上的傷病。通常情況下,對于這種競技范疇外的問題,他們多數(shù)會求助教練組里的體能教練或隊醫(yī)。從事相關調(diào)查和研究多年的法國社會學家弗雷德里克·拉塞拉告訴我們:“醫(yī)療組的成員多數(shù)是曾從事過競技體育的專業(yè)人士,在他們看來,不能上場踢球是這個職業(yè)的一部分。”在這個行當中,你需要證明自己的神經(jīng)足夠強大。因為在多數(shù)人看來,一名球員不應該流露出這種傷痛。
在足球這項建立在團隊價值基礎上的運動中,讓別人傾聽自己的抱怨是很困難的,更別提心理上的痛苦了?!罢勂鹱闱?,人們首先想到的是身體。這個行當里,在傷痛面前表現(xiàn)得強硬是非常重要的。與此同時,心理上的強大也是展現(xiàn)男子漢氣質(zhì)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作為一個男人,必須獨自承擔,必須一聲不吭地證明自己?!睂η騿T們來說,就是自己扛著,不要抱怨。
拉塞拉還記得一名球員的例子。當時那位球員所在的俱樂部準備做一次球員心理方面介入的試驗,他很有興趣,但自從參加測試后,他感覺和球隊其他人相比,自己變成了“非典型”。而如果在更衣室內(nèi)部把這種情緒展示出來,可能被視作“軟弱”的證明。因此,大多數(shù)球員都表示自己不需要心理醫(yī)生的陪伴,至少不會把這件事看得有多么重要,盡管他們并不否認這對自己有好處。簡而言之,他們認為心理輔導沒有多大用處。
如今在安德萊赫特踢球的阿皮亞曾在2014年接受過心理治療,彼時還效力卡昂的他認為這提高了自己在球場上的表現(xiàn)。
卡昂主帥加朗德對心理顧問的信任,曾幫助球隊奇跡般保級,但并非所有教練都對此持開放態(tài)度。
正如曾效力法甲升班馬亞眠的右后衛(wèi)讓·卡爾夫所說:“如果覺得有這個需要,我想我會去利用它。作為職業(yè)球員,要利用一切手段讓自己變得更好。這不是什么禁忌。”南錫隊長優(yōu)素?!す渤窒嗤膽B(tài)度:“贏得位置、并努力去捍衛(wèi)它的愿望,渴望成為比賽決定性人物的欲望,我認為這已經(jīng)足以讓心理變得強大。我為自己設定目標:進球,轉(zhuǎn)會……每一次,我都能找到動力的源泉。我從來不需要心理輔導,我感覺這對我沒用處?!?h3>卡昂奇跡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對心理輔導拒之門外。丹尼斯·阿皮亞身體素質(zhì)極佳,但認為心理上的某些弱點阻礙了自己展現(xiàn)出水平,他在2014年效力卡昂時進行了相關嘗試?!敖?jīng)紀人就此與我談了幾個月,我在開始接受心理輔導之前考慮了很久。并非是恐懼,我只是想知道這具體能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幫助?!苯酉聛淼哪莻€賽季,阿皮亞踢滿了法甲的38輪比賽,過去二十年里能做到這一點的球員只有20來名。
心理按摩的好處得到了體現(xiàn),如今阿皮亞在安德萊赫特踢上了歐冠!“這和心理輔導有著密切的關系。在那兩年里,我和心理醫(yī)生(拉斐爾·奧馬特)一起工作,我認為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在球場上的進步。以前,我經(jīng)常在球場上分神,在某些比賽中無法集中注意力。有時踢得好好的,然后人們突然就會5分鐘內(nèi)都看不到我,后來這些小問題慢慢都消失了?!背藨獙毫?,阿皮亞認為醫(yī)生也讓他學會了如何更好地激勵自己。
盡管有阿皮亞這樣從中獲得好處的成功例子,很多球員還是對這個問題持謹慎甚至漠視的態(tài)度,如同奧馬特所介紹的那樣:“如今的很多教練,在他們踢球的那個年代根本沒有心理醫(yī)生這一說。有些思想比較開放的教練,會讓球員們接受類似嘗試,來提高自己的球場表現(xiàn)。但他們中的另外一些人會說:‘我當年沒有用過,沒有必要,強大的心理,球員要么有,要么就沒有。和他們根本沒得談。”
卡昂主帥加朗德屬于第一類,兩年前球隊正在為保級而苦苦掙扎,他請來心理顧問熱拉爾·巴格蘭幫忙解決一些問題。當時效力卡昂的讓·卡爾夫回憶說:“他向我們展示了心理輔助的作用,我們每周和他見一面,有時兩周見一次。我們會做一些練習來分析或處理問題。比如每個人都要站到隊友們面前,來回答一些與球隊有關的問題。這讓團隊變得更加和諧。”
在卡爾夫看來,這起到了很大作用,因為球隊發(fā)生了改變,一些球員此后在球場上明顯踢得更好。所有這些都反映到比賽結果和積分榜上,卡昂在聯(lián)賽后半段以一系列勝利,最終奇跡般地保級成功。
跟大部分職業(yè)球員一樣,南錫隊長優(yōu)素福·哈吉不認為心理顧問能給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帶來太多幫助。
世界足球范圍內(nèi),心理幫助成功的模范并不難找:在這方面,葡萄牙足球走到了前面。歐洲杯冠軍的國度,通過對教練進行多樣化的培訓來做到這一點。從奎羅斯、穆里尼奧到雅爾丁,這些葡萄牙教練都將心理和情商視作球隊獲得成功的決定性因素。在歐洲杯決賽中打入致勝球的葡萄牙前鋒埃德爾,就是這種工作方式取得成功的絕佳例子。在這方面,包括法國在內(nèi)的許多足球強國需要迎頭趕上。
前法國足協(xié)的心理專家多米尼克·盧卡,也曾服務于法國空軍,他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我的意見是在青訓營中配備一名心理教練,負責幫助球隊中的年輕人,賦予他們贏家的心理素質(zhì)。不論是否愿意承認,體育有時也是一場戰(zhàn)斗,在戰(zhàn)斗開始前需要用心理武器去武裝球員。在最高水平的比賽中,往往是心理決定了最后的結果。”
如今,雖然對球員的心理問題能做出診斷,但缺少相應的治療方式和方法。正如阿皮亞所說:“當初在摩納哥時,人們也跟我談心理,但不給我工具,不告訴我該怎樣去工作?!比鄙傩睦磲t(yī)生的陪伴,缺少有效的手段和方法,讓盧卡感嘆現(xiàn)今足球圈里的心理輔導很差勁。
首先,要明確心理教練相對于教練組和球隊的位置,以便球員能自由地與之交流,感覺到信任。奧馬特和盧卡都認為,讓心理教練處于教練組之外是更可行的辦法,這樣能消除球員的疑惑,讓他和球員的交流更加透明而無拘無束。
因為,盧卡覺得心理教練可能會被視作球隊主帥的一種威脅,他曾為圣艾蒂安、歐塞爾等俱樂部進行過多次類似的心理輔導任務:“我的優(yōu)勢是了解足球。但在具體工作中,這同時也是一種劣勢,因為我擁有相關的教練文憑,能執(zhí)教法國丙級球隊。在我工作過的每一支球隊,都受到了球員們的歡迎,我的工作也取得了成果,但我感覺有時人們擔心我搶了他們的位置?!?/p>
談到法國足球在心理輔導這方面的落后,他將矛頭對準了某些人的自豪感和面子。“足球圈里,可能很多人都在這方面接受過輔導或治療。但大家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說。這太令人遺憾了……”
如今在法甲尼斯效力的巴洛特利,就是一位需要感受到關愛和理解才能充分發(fā)揮實力的球員。
自己的職業(yè)在足球圈里缺乏認可,讓盧卡心中有些酸楚,他拿自己在足球圈里的工作經(jīng)歷,與他在法國空軍服務時的所見所聞進行了比較。相對而言,軍隊對于心理輔導可能帶來的幫助更加看重,心理醫(yī)生也更加受到重視?!叭绻闳タ哲娀貐⒂^,可以看到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在從事他們的工作。如果有一天,取得大勝的俱樂部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說:‘我們的心理教練功不可沒,他給我們帶來了動力、自信,讓球隊取得了好成績。到那時,我會說法國足球已經(jīng)朝著正確的方向取得了進步?!?/p>
也許,所有人都應該多去傾聽和了解,不是未來,而是當下。作為人體中最為神秘的器官,大腦還在不停解開世界上的秘密,足球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