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豬
2017年的最后一天,來京的東北老鄉(xiāng)在白家大院聚會。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fēng)生。
我仿佛成了真正的作陪,別人舉杯,我就舉杯;別人高談闊論,我就頷首。這撥人對我來說,熟的太熟,比如我老婆;生的又太生,比如我身邊的這位仁兄,是朋友的同學(xué)的丈夫,我和他是頭一次見面。因為挨著坐,難免客套了幾句,然后我就不主動說話了。
聚會結(jié)束后,老婆埋怨我不吱聲,“容易讓人覺得你高傲,不合群。”我說,“別人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他又不是我領(lǐng)導(dǎo)。”
有一陣子,老婆說我連話都不會說了。其實我是不想說。對于只有點頭之交的人,我不愿深談,而與老朋友在一起沒必要說客套話。
在同學(xué)微信群里,我愛說。不談工作,不談收入,偶爾談?wù)労⒆?,多?shù)時候,幾個年近半百的油膩中年男人,回憶著上學(xué)時的趣事,說些只有我們幾個才聽得懂的“黑話”,大家說說笑笑。壓力這么大,如果還談收入、談工作,不是給自己找堵嘛。
多年前,有個朋友跑到成都做生意,后來去了重慶。我來北京的頭幾年,他還來我這里逗留了幾日。大夏天,和我擠在沒有空調(diào)的房子里。半夜熱得睡不著,去小賣部買冰啤,兩人徹夜長談。如今給他發(fā)個微信,最快也要一天后回復(fù),且是只言片語,“我很好,你也很好吧。”要不就是一個笑臉,不說話。
同學(xué)C每年也就春節(jié)見一次。上學(xué)時我們常常一壺茶喝光,一包煙抽完也說不了幾句話。我書房里掛著他父親的書法,“無事此靜坐,有福才讀書”。老朋友就是這樣的,靜靜地在一起,也愜意。
人類學(xué)家愛德華·霍爾認為,人與人之間有4種距離,公眾距離、社交距離、個人距離和親密距離。他居然丈量了這4種距離的具體長度,其中親密距離是45厘米到0。我覺得老朋友可以同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人生每個階段,都會結(jié)交新朋友,但不忘老朋友。北京這個地方,見面成本很高,一般而言,新朋友要通過朋友圈知悉他的情況。而老朋友就算不說話,也在從前的地方等著。那是我們共同的記憶,情感的老家,一個叫人舒服得想說就說,不想說就默然相對的地方。
(摘自《北京青年報》2017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