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

卓馬

[1]

阿姝最討厭那些矯情的人了，可是在某一天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慢慢地變成她所討厭的那類人。

這件事要從二孩新政的實施開始說起。自家父母在二孩政策的呼應下順應起了“潮流”，然后，十六歲的阿姝就成了姐姐。

在媽媽的肚子一天天變大的過程中，阿姝總會時不時地湊到媽媽的面前，眨巴著眼睛，甜甜地問道：“媽媽你還愛我嗎？”這時候媽媽就會放下手中正織一半的毛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會啊！媽媽最愛你了?！卑㈡犕旰蟊阈臐M意足地跑到爸爸面前，撒嬌賣萌：“爸爸，你還會愛我嗎？”爸爸則是笑著看她：“去去去，別打擾我工作?！闭Z氣中盡是寵溺。

別怪阿姝矯情，當了十六年父母心中的小公主，猛地要多出一個人來瓜分這份原本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愛，阿姝心里難免有幾分不適。

但是當媽媽快到預產期時，阿姝再問這個問題時，他們的語氣則是有點敷衍，這時阿姝就會委屈得眼眶微紅。

[2]

當護士把剛出生的寶寶從產房抱出來說：“恭喜！是個男孩！七斤六兩。母子平安。”

爸爸立馬上前看自己多出來的兒子，阿姝還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阿姝，快來看看熹熹！”爸爸輕聲說道。

“熹熹”是爸媽之前就取好的小名，說這樣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可以用。

被叫到的阿姝這才不情不愿走過去，看了眼爸爸懷中的熹熹，不滿地噘了噘嘴巴，嫌棄道：“長得真丑?！?/p>

可不是嘛，熹熹小小的，臉上還皺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爸爸一聽笑了起來：“可別這么說，你剛出生時也是這樣子的！”

后來媽媽出院了，熹熹也算是第一次回到家。

“阿姝??！幫我抱抱熹熹，我要上個廁所。”媽媽把熹熹放到阿姝的懷中，調整她的姿勢。

這是阿姝第一次抱熹熹，往日她猶如一個醋罐子一樣，委屈地看著爸爸媽媽總是圍著熹熹轉，一刻也閑不下來。媽媽好幾次問阿姝要不要抱抱弟弟，阿姝總是態(tài)度強硬地拒絕，只是這所謂的強硬態(tài)度一次比一次軟化下來。

阿姝抱著懷中的小人兒，全身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奇怪，自己也抱過許多的小孩，怎會這般生疏？

阿姝看著剛剛入睡的熹熹，漸漸地放松下來?，F(xiàn)在的熹熹臉上沒之前那樣皺巴巴的，而是白白嫩嫩的，身上還多了股好聞的奶香。在熹熹回到家的這么一段時間里，阿姝從沒像今天這樣，這么認認真真地看過熹熹。其實，這小人兒也沒那么丑啦！

阿姝看著熟睡的熹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下熹熹胖嘟嘟的臉，當指尖觸及到熹熹的臉上時又趕緊收了回來。這種內心突然涌上的喜悅是阿姝在碰親戚孩子時所沒有的。阿姝見熹熹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便大著膽子，用食指戳了戳熹熹的臉。就這樣簡單的動作使阿姝的心里對這弟弟多了幾分喜歡。

最后，阿姝輕輕地扒開熹熹緊握著的小拳頭，將自己的食指放到他小小的手掌心上。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從廁所出來的媽媽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阿姝和她懷中的熹熹，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

[3]

熹熹的滿月酒媽媽只是簡單操辦，請一些走得比較近的親朋好友來家里聚聚就了事了。

當穿著紅肚兜的熹熹被媽媽抱到客廳時他睡得正熟。親朋好友見狀便紛紛壓低了聲音說著祝福的話語。媽媽把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阿姝叫了過來，讓她抱著熹熹，自己則和人聊天。

阿姝抱著熹熹走向陽臺，將玻璃門關上，說話聲頓時小了許多。

所幸現(xiàn)在是九月中旬，天氣雖不算涼爽，但阿姝生怕一不小心熹熹著了涼，生了病，這樣的話可就遭罪了。這么一想，阿姝的眼前便浮現(xiàn)出熹熹在打針吃藥時哭的模樣。她趕忙把之前落在椅子上的一件薄襯衫拿起給熹熹蓋上。

熹熹雖然還小，不算重，但抱久了胳膊難免會感到酸痛。阿姝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把熹熹的頭微微枕起，然后右手托著熹熹的屁股，兩手慢慢配合，使熹熹的頭枕在自己的左手上。

動作雖然放慢，放輕，但熹熹的頭在靠上阿姝的左臂沒多久就皺著臉，一副要哭的模樣。阿姝趕緊輕拍著熹熹的背，小聲地哄著他入睡。

待熹熹再次入睡后，阿姝開始覺得有點無聊，客廳的熱鬧她又不喜歡，陽臺上只有這么一個小人兒陪著自己。不對，明明就是自己陪著他。阿姝噘著嘴，皺著眉看著熹熹，心里頭開始盤算一些壞點子。

她捏了捏熹熹的臉頰，然后又用食指戳了戳。見熹熹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她便輕輕地捏住了熹熹的鼻子，捏一下便松開，反反復復。一開始熹熹還歪頭擺脫阿姝的魔爪，但一來二去熹熹終于被叫醒了，沒睡飽的他直接扯著嗓門大哭了起來。阿姝覺得心里暢快了不少，這才裝模作樣地哄了幾句，然后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將熹熹抱到媽媽面前。

媽媽好不容易把熹熹哄入睡后才又交到阿姝的懷里。這次阿姝抱著熹熹坐在陽臺上，一點壞念頭都沒有了。

[4]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起阿姝回到家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逗熹熹。

這不，下午放學了的阿姝一回到家就隨意地將書包往沙發(fā)上一扔，然后站在熹熹的不遠處拍拍手。熹熹一聽見聲音便朝阿姝的方向望去。一看，嗨！是姐姐！于是咧起嘴傻笑，重心不穩(wěn)地爬向阿姝。阿姝一把把熹熹從地上撈了起來，“吧唧”一聲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吻。熹熹樂得兩手直揮。

“叫——姐姐——”阿姝對著熹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姐——姐——”

“媽媽都還不會說還想叫姐姐。”從廚房出來的媽媽聽到便打趣道。

“沒事，可以慢慢來嘛！”阿姝不厭其煩地對著熹熹重復著“姐姐”。

可是偏偏熹熹一點面子都不給，他正忙著玩手上的玩具呢。阿姝迅速地將玩具奪過放到自己身后的沙發(fā)上。

“你看，姐姐沒拿?！泵鎸潇涞摹斑捱扪窖健保㈡χ咽謹傞_放到熹熹的面前。

熹熹不買賬，叫聲愈發(fā)地大了起來，把媽媽給吸引了過來。

“阿姝別鬧了，把玩具還給弟弟?！眿寢屢荒槦o奈，這類事件每天都不知道要上演幾遍。

阿姝“哼”了一聲，把玩具放回熹熹的面前后不滿地抓起他的手臂，大口地咬了一下，原本干干凈凈、白白嫩嫩的小手臂此時沾上了一大片的口水。

“這傻小子，被姐姐欺負了還笑得那么開心。”媽媽接過阿姝懷中的熹熹，幫他擦干手上的口水印。

阿姝依舊傲嬌地“哼”了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5]

其實，在熹熹還沒出生前，阿姝就一直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當然，要是妹妹的話就更好了。因為在班里，自己的閨蜜每天都在炫耀自己的弟弟。時間一長，阿姝也不禁開始幻想要是自己有個弟弟或妹妹的生活。自己會帶他（她）出去玩，然后幫他（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爸爸媽媽忙工作的時候自己也有人陪。所以，在得知媽媽懷孕的時候，阿姝內心是喜悅的，她終于要當姐姐了。

但是阿姝發(fā)現(xiàn)在熹熹出生后，原本屬于自己的愛被瓜分了，于是漸漸對熹熹產生了不滿?？墒钱斪约罕е潇涞哪且豢蹋㈡蝗话l(fā)現(xiàn)這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

因為她也想把自己的愛全都給熹熹，給這個還只會“咿咿呀呀”的小人兒。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