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擺渡人

曾誠

一條小船順流而下，船上站著一個人，20來歲，一邊哼著小調(diào)，一邊劃著槳。

“嘿，朋友，你去城里嗎？”我大聲喊道。來鄉(xiāng)下玩，忘了回去的時間，已經(jīng)沒有車了，好不容易看見河面上有一條船，我哪舍得輕易錯過？

船上的人搖搖頭：“不，但如果你要去，我可以送你去，我是擺渡人?！?/p>

他停下船，我道了謝，走到船上。船身輕輕擺動，我卻感覺不到水波蕩漾。槳聲起，小船在靜靜的河中前進(jìn)。河水流速不慢，還有晚風(fēng)吹拂?？墒?，無論怎樣，船都十分平穩(wěn)，絲毫不受影響。我只顧著高興和欣賞沿途的風(fēng)光，沒多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

過了好一陣，已經(jīng)能看見林立的高樓?！熬屯Ｔ谶@里吧，我該付給你多少錢？”我問。

擺渡人搖搖頭：“不用了，這算兼職，免費(fèi)的，我的本職才收錢?！?/p>

“兼職？你不是擺渡人嗎？”我疑惑地問，低頭卻發(fā)現(xiàn)船不是浮在水面上，而是高出了水面幾厘米，船是懸浮著的！難怪沒有水波，船沒有在浪中搖擺。

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趁擺渡人不注意搶過一根槳，警惕地問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擺渡人說：“我的確是擺渡人，不過，不是空間擺渡人，而是時間擺渡人。這是未來的一種職業(yè)，把一些好奇的家伙帶到以前去游覽。這份工作不是誰都能做的，只有經(jīng)過政府批準(zhǔn)才有資格承攬。在游覽過程中，乘客是不能離開船的，也不能把以前沒有的東西拿出來，因為，出一點(diǎn)小問題就可能會改變歷史。我就是一個時間擺渡人，這里是我的故鄉(xiāng)，我今天來這里逛逛。我剛才是準(zhǔn)備回自己的時代的，碰到了你，就免費(fèi)送你一程。你想去哪個時代看看？只要不是未來，都沒問題?！?/p>

我疑惑地說：“你確定？那就隨便看看吧?！?/p>

擺渡人又說：“好，那我?guī)氵M(jìn)行幻燈片式游覽。你坐在船上，能看到歷史的演變。在這個模式里，我們僅僅作為旁觀者存在，無法改變?nèi)魏问挛铩！?/p>

槳在虛空中劃動，仍然發(fā)出聲音，我靜靜地坐著，看歷史的畫面在船的兩旁緩緩出現(xiàn)。

槳聲起，時間飛逝。

槳聲里，生命在海洋的狂風(fēng)巨浪中飄??；原始的生物在海底爬行，藻類植物排放的二氧化碳幾乎改變了地球；生命第一次登上了陸地；侏羅紀(jì)，噩夢剛剛開始；小行星沖向地球，轉(zhuǎn)瞬之間結(jié)束了白堊紀(jì)，寒冷覆蓋了大地，哺乳動物登上了歷史的舞臺；猿類懵懂地望著藍(lán)天，手里握著簡陋無比卻足以改變歷史的工具；無數(shù)的帝國興起，戰(zhàn)爭肆虐，大大小小的海戰(zhàn)染紅了海洋；新墨西哥州的荒漠升起了恐怖的蘑菇云，廣島和長崎上無數(shù)生命眨眼之間化作灰燼；電脈沖被禁錮在了硅器件中，小小的脈沖能量卻足以創(chuàng)造另外一片天地……

“妙極了……”我感嘆。

“歷史就是這么奇妙?！睌[渡人說，他顯然對此已司空見慣。

“如果能親眼看看未來該多好……”我意猶未盡，又想去未來，“我看了這么多歷史，卻不知道人類是不是還有未來。”

“未來不是用來看的，而是需要去創(chuàng)造的?！睍r間擺渡人似乎對我不能從歷史中吸取教訓(xùn)，只想看熱鬧的態(tài)度不太滿意，“每個人都過好自己的人生，為地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自然能創(chuàng)造自己的未來。反之，人類如果不知收斂，就會在未來吞下苦果。好了，旅途結(jié)束了，我們也該各自回去了?！?/p>

“保重！”我訕訕地下了船。

“保重！”時間擺渡人揮揮手，劃船遠(yuǎn)去。

往家的方向走的時候，平日里渾渾噩噩的我，竟然感覺到了一點(diǎn)清晰的責(zé)任———人類的未來，原來掌握在每一個人的手中，包括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