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心織
第一次見面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后來關(guān)系那么密切/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回憶與君有關(guān)的事,大約每次只這首范瑋琪《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的時間罷了。
我自幼不愛跟村子里的小孩兒玩,原因就是太愛干凈,有潔癖。
四五歲時,媽經(jīng)常把我丟給同齡的小君,哪管我情不情愿,開口閉口就是說:“你看看人家小君多活潑開朗,小朋友都喜歡找她玩。你不要老是呆在家看電視,以后怎么交朋友啊……”說得好像我從四五歲開始就注定是孤家寡人似的。
所以第一次見面,小君把我弄臟后,我倆就互相看不順眼,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意。哼哼哼地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個五歲的小女孩較起勁來連爹媽都勸不了……后來大些了,七八歲的樣子,她經(jīng)常來我家拉我去玩,她去哪玩,都要帶著我。把我弄得跟她一樣,像個男孩子,時不時嫌棄下我:“你不要太害羞了,再害羞把你丟到馬路上去唱歌!”結(jié)果就是我和她經(jīng)常跟一群村子里的男孩玩得一身灰塵、土氣滾滾,卻不亦樂乎。
十二歲以前我都跟她一塊兒玩耍,一塊兒上學(xué),跟著她干了不少我認為的“壞事”:爬樹,偷人家院子里樹上的芒果,甭管黃的青的;到田地里窯番薯,那燒火的柴還是偷隔壁田地阿叔的;用一根長竹竿套個網(wǎng)袋在田地里東跑西跑抓蜻蜓,把人家要曬干的稻草都給踩得一團糟;在池塘邊捉魚,濺得滿身水;到田溝里撿田螺,攘袂挽起褲腳后就坐在小河邊泡腳……你是不知道啊,當時的君是有多小女子漢!事后我認真回想,心中卻感滋滋有味,甘之如薺。
雖老跟著君到處溜達,膽子也變大了,到底君身體比我壯。涼爽之秋,我倆一個穿短袖,一個穿長袖,有時路過鄰居家,阿姨們老笑我們說,小君黑得不像女生,我自得像妖精。往往聽后我偷偷地笑,她則哈哈哈哈大笑。
后來讀六年級,她不知轉(zhuǎn)學(xué)至哪個學(xué)校,直到上初中才回來與我同校,只是我在擇優(yōu)班,她在慢班。慢班的教室我從來都不敢踏入,單是經(jīng)過這些教室,就讓我感受到一種飛揚跋扈、桀驁不馴的氣息,心里撥涼拔涼的。那些年我都沒想明白,為什么要用擇優(yōu)班和慢班來區(qū)分學(xué)生;沒想明白,青春時期的我們明明很脆弱,卻偏偏一個個都裝得義薄云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擇優(yōu)班的學(xué)生仍舊是老師、校長的心頭寶;慢班的學(xué)生一個比一個散漫。好像成績好的是一個世界的人,成績不好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可是我知道,不是這樣子的,青春的我們也不愿這樣子的。
沒等到分班,初一的書還沒念完,小君就輟學(xué)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我要去上學(xué),君要去辦點事,我倆騎單車到路口分道揚鑣時,停住,她一只手扶著車頭,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說:“S,以后你一定是個很有出息的人,這一點我可是從小就看出來了,不像我,從小就被嫌棄貪玩、讀不好書,事實也的確如此啊。我是該到外面闖一闖了,你以后出名要是忘了我,我就回來找你算賬……每年過年我會回來找你的?!彼嬖V我她要去打工,我卻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就愣在原地,被陽光刺著眼。之后,我一個人騎單車上學(xué),一個人路過那棵春去花又開的芒果樹,一個人騎過那條漸漸被淹沒了的小河,一個人回憶年少時那些她帶給我的歡樂和情趣……
離別幾年后,我讀到納蘭容若的《采桑子》: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凄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fēng)百事非。
情知此后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才知道,原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的分別,陰差陽錯,我們始終沒再見。
我倆,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過去總能把冬天變成春天。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