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渝紫韻

“老板，《中學生博覽》第18期到了嗎？沒有的話，其他期也可以?！?/p>

是的，從那一年開始，我每年都會收藏第18期的《中學生博覽》，以這種特殊的方式來紀念我曾經(jīng)喜歡過的男生。再后來，我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中學生博覽》，就像當年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一樣。因為一個人，愛上一本書，一座城。

我稱他為“橘子”，因為他總是背著橘黑長條相間的書包，而且他的姓徐和“橘”的發(fā)音在福建明城方言中相似。前些日子我無意間得知“橘子”考上了武漢大學——全國十大名校之一。先是祝福和欣喜，還很驕傲地吸了一口高腳杯中的冰鎮(zhèn)西瓜汁。又有點不甘心：那我這個只考上本二頭（排名較靠前的本二大學）的女孩不是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嗎？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我和他的關(guān)系本來就似相交線，相交過后漸行漸遠，再無交集。自從我離開了明城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了。好吧，現(xiàn)在的我沒有“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強烈感傷，只剩下一點懷念。懷念他，懷念青春，還是懷念我的學生時代？我自己都搞不懂，但有一點我知道：“橘子”是我青春驛站中的永恒旅客，而不是匆匆過客。

我愛“橘子”可以說是愛到骨子里了，但我沒有為他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不過我相信那依舊是充滿愛意的。當“橘子”后桌那會兒，時不時地會用套著筆帽的筆桿兒戳戳他的后背，看著他下意識縮回后背那呆萌的反應(yīng)，我常常會嘚瑟地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周末補習回家也會故意繞遠路，開開心心地路過他家附近的小斜坡，暗想著：說不定就碰上了呢？在回家路上碰到“橘子”，我也會在他背后大聲叫著他的綽號“傻瓜橘子”，常常他會轉(zhuǎn)身朝我投出那標志性的憨厚之笑，偶爾也會“回敬”我“火燒油餅”；有時他被我閨蜜“生擒”后，我也會“落井下石”，拿礦泉水去潑他。我向他使壞，純粹是為了靠近他一些。不過有時也會鬧過了頭：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樣邊跑邊掀瓶蓋，一不小心將瓶中的水全灑到他身上……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說：“明天我看到你爸一定告訴他?！蔽逸p松地笑了笑說：“不會的，他每天都是九點去上班?！辈幌氚职值诙旃居惺乱缛?，我便在心里禱告，千萬別遇上“傻瓜橘子”。出了家門還沒走出巷子，我便驚恐地看見了他！在那瞬間，他也往巷子里瞧了瞧，鮮有地向我壞笑了一下，便匆匆離開。還好還好，善良的“橘子”沒有讓我太難堪。

往日若是分班時刻的到來，我都是異常愉悅，又要長大啦！升學季又到啦！但這次初二的分班，卻是痛苦的——與他的分別之日不遠了。我掰著手指頭計算，只剩下最后兩周就要分班了。但愿我能和他分到同一個班，希望老天爺幫幫忙。夜晚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甚至在最后一周里有5個晚上都能在夢境里與他邂逅：與我交談甚歡，臨別時給我留下他的聯(lián)系方式，交待我分班后要常聯(lián)系……初二分班后，他在五樓的左端，我在六樓的右端。我常常走到五樓走廊繞一圈再上樓，只希望他在轉(zhuǎn)頭看窗外風景時能不經(jīng)意間瞥見我，至少我可以透過他的班級窗子瞧見他，哪怕是這樣經(jīng)過時匆匆瞧他一眼，我心中也甚是歡喜??！啊，那真是一曲生命中歡快的頌歌。在他的生活中可能只是零碎的片段，或者只是點滴，但對我這個“花癡”來說，那算得上是“大確幸”啦。

我有想過向他告白，但我覺得還是以學業(yè)為重比較妥。說是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不過現(xiàn)實中的我又不是頭頂主角光環(huán)、相貌不凡的女生，所以根本不可能像青春偶像劇中上演的那樣：女生表白，男生心動，有情人終成眷屬。理性的我還是知道，不能讓這些甜蜜的小情愫干擾到我的學習，只是將它作為類似蔗糖的調(diào)味劑，在繁忙的課余生活里讓自己的大腦放松。

初二落幕，我知道我會在這個暑假結(jié)束前離開明城，所以情緒一直很低落。為了不讓媽媽有所察覺，我把這份情思藏得很深，假裝一直在認真地寫作業(yè)，想借助專注學習來忘記他，不過仍然感覺到有一種穿透全身的孤獨感。

成日在家里無休止地想念、無休止地消磨時光，真是會憋死人。自以為想出一種調(diào)整狀態(tài)的最佳方式——學游泳，但接下來的一切真是讓我啼笑皆非。一天，我拎著一個袋子，里面裝著連體泳衣、泳鏡、泳帽、浴巾，漫無目的地在二中游泳館門口游蕩，此時的心情比之前好多了?？粗诵械郎闲猩掖业穆啡?，樹蔭底下圍著的老人搖著蒲扇有說有笑，是的，暫時的忘卻是一種解脫。

但接下來所發(fā)生的這一幕真是讓我始料未及——竟然他也來學游泳了！看來我和他還是有緣的?。⌒∨d奮、小焦慮、小緊張、小感傷，我的心里頓時五味雜陳。假裝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恰好與他四目相對。我微微頷首，用目光代替問候，算是同窗間禮貌性的寒喧，之后再無交談。他本是害羞的男生，沉默是他一貫的風格。至于我，因為矜持，因為不想放低姿態(tài)，因為那貌似價值連城的自尊作祟，在學游泳的那15天里，自始至終都未曾和他交流。我得向老天表達謝意，感謝老天給我機會向他投以最后一次深情的回眸。

雁過留痕。為了紀念這一段刻骨銘心的單相思，我絞盡腦汁地思考，思考用什么方式紀念比較妥當。不想，我又恰好路過那一段斜坡，他家在斜坡的盡頭，我站在斜坡這頭的報亭邊。好吧，我去報亭隨便買一本雜志，然后年年都買這期雜志，用這個特殊方式來紀念吧。我走到報亭前掃視了一圈，隨意地指了指擺在最中間的《中學生博覽》說：“就那本書了。”到家后我認認真真地讀了上面的每一篇文章，感覺每一篇文章中的文字，都那么優(yōu)雅深刻。我飽含愛意地讀著文章，讀著于個人而言意味深長的文章。

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曾經(jīng)很喜歡“橘子”，卻不曾擁有他，但我沒有為此潸然淚下，哪怕熱淚盈眶也未曾有過，難道這真的是傳說中的“哀而不傷”嗎？

隨著我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加，時間過濾了不那么愉快的經(jīng)歷，剩下的都是些美好的回憶了。我在明城的生活印跡就猶如一帶膠卷，時間幫我裁出最美的時光，嵌入我的腦海，讓我常常懷念曾經(jīng)無憂的生活。時間也幫我把“橘子”身上的優(yōu)點無限放大，以致我心愛的男孩在我心中是如此完美。不得不說，因為那個假想中完美的存在，讓我錯過了現(xiàn)在看來也很唯美的風景，辜負了許多人。用十年的光陰去喜歡、去愛、去懷念一個人，“橘子”讓我懂得了什么呢？珍重身上衣，珍惜眼前人。這算得上是青春的小感悟嗎？

此時的我記起了電影《我的少女時代》中的那句經(jīng)典臺詞：或許一直以來都是遠遠望著誰的背影，卻忘了身邊讓自己最自在相處的那個人，最讓人動心。

今生今世，或許再也不能與“橘子”重逢，但他早已鮮活地存入我精神的倉庫。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