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本回憶錄，兩個喪偶者 一段不可思議的愛情

桃寶

《當呼吸化為空氣》一書是保羅·卡拉尼蒂（ Paul Kalanithi ）在37歲肺癌晚期時所著的回憶錄，該書在其逝世后的2016年出版，獲得了極大贊譽，在商業(yè)上也取得了巨大成功?！睹髁習r刻》是尼娜·里格斯（ Nina Riggs ）在39歲時直面乳腺癌的回憶錄，該書在其辭世后的2017年出版，不僅廣受贊譽，也取得了商業(yè)成功。因其相似性，這兩本書經(jīng)常被同時談及。

不過，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兩位已故作者的配偶最終會走到一起。

妻子的臨終托付

“我到現(xiàn)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露西·卡拉尼蒂（Lucy Kalanithi）談到她與尼娜·里格斯的鰥夫約翰·杜伯斯坦（John Duberstein）的關系時這樣說，“我難以相信這么荒謬的事竟然發(fā)生了，但同時又是那么自然?！?/p>

約翰坐在露西家的廚房桌子對面，肯定了他和露西之間的關系?！斑@一切似乎太荒誕了，”他說，“但又有點振奮人心?！?/p>

露西·卡拉尼蒂和約翰·杜伯斯坦的故事看起來似乎絕無可能，但最后成就姻緣卻是命中注定，這完全是浪漫戲劇的橋段。不幸的是，這段佳話始于死亡降臨的病床邊。

在尼娜生命的最后幾天，她仍然擔心自己的丈夫約翰，擔心她走了以后他的生活。為此，尼娜立即提出了一個建議：聯(lián)系露西。她想到露西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知道該怎么面對愛人離去的悲痛，因此能給約翰一些幫助。

當時約翰對于露西的身份只有模糊的概念。他甚至還沒有看完《當呼吸化為空氣》一書。

不過，露西和尼娜之間卻有著低調(diào)的密友關系。露西的丈夫于2015年3月去世，露西在閱讀了尼娜為《紐約時報》撰寫的一篇現(xiàn)代愛情專欄文章后便與尼娜取得了聯(lián)系。露西為尼娜的《明亮時刻》寫了一篇熱情洋溢的簡介，并與尼娜的經(jīng)紀人保持聯(lián)系，一直關心尼娜的健康及其家人的情況。

在尼娜去世前兩天，露西給她發(fā)了一封電子郵件：“我謹將此生所有的愛全部獻于你。”末尾她署上名，“你永遠的粉絲，露西?！?/p>

在北卡羅來納州格林斯伯勒的一家臨終關懷中心，約翰讀了露西給生病的妻子發(fā)來的電子郵件，并代她作了回復。“感謝你帶給她的一如既往的支持和情誼，”他寫道，“過去幾周，她談論了很多關于你的事，她覺得你是一個富有洞察力和同情心的好人。顯然，她是對的?！?/p>

尼娜最后所做的這些，實際上是為丈夫做了一回媒人。

遺孀的善良幫助

約翰是一位41歲的中年律師，尼娜的離去讓他無法釋懷，他開始懷疑人生的意義，整夜失眠，害怕未來?！拔矣泻芏鄦栴}，”他說，“我迫切需要把當下的問題解決好。”

所以他聽從了尼娜的建議聯(lián)系露西。尼娜去世兩天后，他寫了一封很長的信給露西，用露西的話來說是顯得“十分脆弱無助”。他問了很多問題：“悼詞該怎么寫？怎樣才能不失眠？怎樣才能保持精神正常？”

露西收到信后立即回信，建議約翰把精力放在寫悼詞上，并在睡眠前“服用一顆清涼丸”?！拔矣幸环N想要幫助他們一家人的沖動，”她說，“尼娜曾經(jīng)也有過跟約翰此時一樣的狀態(tài)?！?/p>

約翰于是開始用心寫好悼詞。第二天他熬過來了，同時他也通過發(fā)郵件與露西保持聯(lián)系。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和幾個月里，露西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反過來，他幫助露西認識到，自己在丈夫死后的兩年里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路。 “我覺得自己像你的監(jiān)護人，”她對約翰說?！笆堑?，你就是?！奔s翰答道。

之后兩人電子郵件往來越來越頻繁，兩人開始漸生情愫。露西說：“我們一起談論了很多關于如何在追悼逝去的愛人的同時說服自己重新接受一段新感情方面的事?！?h3>家人的支持

今年38歲的露西是斯坦福大學的一名臨床醫(yī)學助理教授。2017年4月份她到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出差，這里離約翰家約一小時?！拔抑牢冶仨氁娝??！奔s翰說。露西說她當時也是同樣的念頭。

不過，兩人相見時卻相對無言——之前，他們制定了一個只通過電子郵件交流的規(guī)則。但這次相見，還是讓他們?nèi)计鹆藷霟岬那殂??！拔覀儞肀Я撕荛L時間?！甭段髡f。一起吃了兩頓晚餐，據(jù)他們說，“相處過程洋溢著愛情的多巴胺?！彪S后露西便啟程回到了加利福尼亞。

在這之后，兩人的關系開始快速發(fā)展，但并未公之于眾，只有少數(shù)人知曉。約翰的孩子——10歲的弗雷迪（Freddy）和8歲的本尼（Benny）知道這件事，露西3歲的女兒凱蒂（Cady）也知道。當時尼娜的出版商考慮到《當呼吸化為空氣時》和《明亮時刻》兩本書主題相似，便在2017年6月份為約翰和露西安排了一次雙重宣傳之旅?！奥段骱图s翰對于一起上臺既忐忑又興奮。在加州的一次宣傳活動現(xiàn)場，現(xiàn)場主持人凱利·科里根（Kelly Corrigan）開玩笑地問約翰和露西何時訂婚。“約翰當時臉色都發(fā)白了?！甭段骰貞浀?。

到了夏末時，這對情侶開始向各自的大家庭和朋友公開關系。他們還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許多生活中的甜蜜時刻。兩個家庭定期相聚在一起——盡管要做好這方面安排實非易事——他們有三個孩子，兩份工作，還分隔兩州。

當孩子們在加州的院子里玩耍時，約翰和露西一起嬉鬧著商量哪里的房子更適合孩子居住，有更多的臥室，氣候更好?！拔覀冃枰趦傻刂虚g找到宜居的住處，”露西說。他們還開玩笑說要為已故配偶的回憶錄寫一本續(xù)集：《當呼吸遇上明亮時刻》。

在露西的家里，保羅和尼娜生前的照片還隨處可見。廚房墻壁和走廊上掛著保羅的畫像;冰箱上貼有一張來自約翰家庭的圣誕卡，上面就有尼娜。巧合的是，屋子里還放置著與尼娜在專欄中描述的同一張沙發(fā)。而且，約翰和露西仍然戴著各自的結婚戒指。

當這對情侶和他們的孩子一起慶祝新年的時候，兩個家庭之間的溫暖和凝聚力讓凱蒂覺得他們就像“一家人”——弗雷迪和本尼幫凱蒂切蘋果;他們?nèi)艘黄甬嫯嫼屯嬗螒颉?/p>

露西說，尼娜和保羅不僅在口頭上，更以書面形式給予了他們倆“充分的自由權”，允許他們建立新的戀愛關系，甚至再婚。但即便真如尼娜和保羅所愿，這段新感情在發(fā)展過程中也難免會糅雜太多復雜的情感。

“我本計劃著和尼娜共度一生，這是我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的幸福，”約翰說。然而尼娜的離去迫使他不得不開始新的旅程，“對我來說，第二次戀愛會是一種人生缺憾?！钡麧M懷感激地承認，這個過程中發(fā)生的一連串事件讓他有幸認識了露西——一個得到尼娜默許過的女人。

露西和約翰都清楚地明白他們各自心底的傷痛是揮之不去的，也知道未來他們要面臨的哪些挑戰(zhàn)是不可避免的。露西指出，一旦建立愛戀關系意味著要接受失去對方的可能性?！叭绻阕銐蛐疫\，”她說，“目睹著他永遠的離去，你會精神崩潰。當然，愿意心甘情愿地承受這種痛苦是勇敢可嘉的，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選擇呢？”

就目前而言，露西和約翰十分享受他們在一起的時光，盡管這個過程并不那么容易。2017年12月31日，露西、約翰和三個孩子前往墓地看望保羅，他們一起演奏了保羅最喜歡的音樂，吹響了新年的鐘聲。他們還與保羅的大家庭成員一起等待2017年的最后一次日落，向有過淚水笑聲和收獲了驚喜的這一年作最后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