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讓你看到我

張軍霞

那個女人又來了。

她中等身材，五十多歲。剛開始，小米看到女人走到店前，就把她當(dāng)成了顧客。誰知，女人不買啥，只在門前來回溜達(dá)。

一連好幾天，女人天天來，小米不由心生懷疑。自從生了女兒，她就在小區(qū)門前開了這家小超市，一邊照顧孩子，一邊掙些零花錢。最近，小區(qū)的保安辭職回老家了，丟東西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弄得人心惶惶。小米這樣想著，就忍不住抬頭，望著對面五樓自家的陽臺，一家三口的衣服，被風(fēng)吹得飄呀飄，庸常的日子里，就多了些幸福的味道。

小米心滿意足地收回目光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居然也在抬頭仰望，而她仰望的方向，不正是自己家的窗戶嗎？聽說，小偷想要作案時，都要提前觀察盜竊目標(biāo)家的情況，難道，她就是那個來踩點的人嗎？

小米拎起一桶水，嘩啦啦潑到門前，女人踮起腳尖，往旁邊躲了躲，猶豫了一下，摸出兩枚硬幣說：“大妹子，買瓶水?！毙∶撞恢?，把水遞了過去，女人仿佛還想說啥，張張嘴，卻又訕訕地離開。

從此，小米多了一個心眼，隨時留意女人的舉動。甚至，她晚上睡覺時，都忍不住對丈夫說：“我看那女人真的不正常，天天在附近晃來晃去，總是往咱家這邊瞧?！闭煞蛴悬c不耐煩：“說不定她家兒女就住在小區(qū)里，她沒事兒出門溜達(dá)不行嗎？你別把人心都想那樣壞！”小米還是不放心，到她店里來買東西的，大多是小區(qū)里的住戶，她時常指著門外徘徊的女人悄悄問：“認(rèn)識她嗎？”大家都搖著頭說不認(rèn)識。

那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小米帶著孩子躲在店內(nèi)，等待丈夫來接。孩子不停哭鬧，小米等得不耐煩，她朝門外張望，不由嚇了一跳：墻角處有個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雨中！她趕緊打電話向丈夫求助。

很快，丈夫急匆匆趕了過來，小米借著汽車燈光一看，黑影不是別人，還是白天那個女人！大雨將她澆得渾身濕透，她卻還像白天那樣，仰望著小米家的方向。這次，就連丈夫也感覺害怕了，他輕聲安慰小米：“明天，等我忙完手里的活兒，跟老板請個假，一定要調(diào)查清楚她的來歷！”

第二天，沒等小米的丈夫請假，那女人就出事了。小米給孩子喂奶時，發(fā)現(xiàn)那女人又來了，女人仰起頭望著空中，小米也跟著仰望。這時，一陣風(fēng)吹來，她晾在陽臺的男式襯衣忽然被風(fēng)吹落了下來，沒等小米做出反應(yīng)，女人卻揮舞著雙手，發(fā)出凄厲的叫聲，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小米慌忙跑出來，抱起昏迷的女人，大聲喊：“快來人，救命呀！”很多人跑來，有人撥打了急救電話。在女人被抬上救護(hù)車時，忽然有個男子撥開人群，發(fā)瘋般地?fù)溥^來：“娘，你怎么了？別嚇我！”

小米認(rèn)識這個男人，他就住在自己家對面。他從前做著很大的生意，總是開著一輛豪華的汽車進(jìn)進(jìn)出出，后來忽然賠得精光，就整天不出門，小米都好久沒看到過他了。

女人只是受到驚嚇，她從醫(yī)院回來，特意找小米道謝：“大妹子，那天多虧了你呀。”小米不解地問：“不過是風(fēng)吹落了一件衣服，你怎么就嚇成那樣？”女人抹一把眼淚，低聲說：“不怕你笑話，我兒子做生意賠錢，患了抑郁癥，總說活不下去，他心煩，不愿意見人。我怕他真的想不開，就天天在這兒守著，萬一他真的打開窗戶，一下子就能看到我，就不會跳樓了。那天，我把那件衣服當(dāng)成我兒子的身影了……”

小米抹一把眼淚，搬來一把凳子對女人說：“以后，您就坐在這里，好好守著你兒子。還有，我丈夫認(rèn)識一個心理醫(yī)生，明天讓他幫您聯(lián)系一下吧?！迸藢π∶赘屑さ攸c點頭，她抬頭望著五樓的窗戶，仿佛在喃喃自語：“這個位置好，我兒子打開窗戶，一定能夠看到我……”

摘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