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 樁

◇楊振赫

(內(nèi)蒙古巴彥淖爾市臨河一中高二(8)班 內(nèi)蒙古 巴彥淖爾 015000)

自我記事起,在我家的門前就立著一根殘破的樹樁。樹樁斷茬處如幾把錐子般突兀,后來被大人用砍刀削去斷茬,但依然高低不平,殘破不堪,在那里訴說著一段悲涼的往事。

殘樁未殘之前是一棵已掛果的梨樹。春去春來,花開花落,光陰在歡笑中流逝,人們吃著它的梨卻早已忘記了它的年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一個陰云密布的午后,它莫名地消失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殘樁。不久,就連它散落的已干枯的上半身也被一輛皮卡車在塵土飛揚中拉走了。自此,這樹下不在是孩子們的樂園,那些吃過它果子的人們早已尋找到了更好的樹蔭。也許梨樹要傷心了,也許梨樹哭泣的太久已沒有了淚,總之沒有人能聽懂它離去時悲苦的心聲。

果樹成為殘樁后沒有人再去理它,我們這些孩子也找到了新的樂園,沒有人去管它了,任由它在那里呆著?？墒?沒有人能知道是哪個春天,它悄悄地從殘破的樹樁下竟然長出了一株幼苗,幼苗很小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它。是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它長出了幼苗,自此,我天天看著它,就像是自己的故友。幼苗長得很快,但老人們?nèi)滩蛔“@,幸好,沒人過多的在意它,任由它長去吧。

這是一株與眾不同的梨樹。它天生缺陷,好似《紅樓夢》中的林姑娘“嬌襲一身之病”。與它的同伴們相比,總是差了那么一截,顯得瘦弱與矮小?？捎械睦先丝偸峭?目光深邃而悲哀,肯定地結(jié)論這樹“活不長”。

它就在那里默默地生長,但它還是一株未經(jīng)風寒的幼苗。冬天的寒風來了,它能扛得住嗎?它也許需要暖和的棉衣來度過這艱難的冬天。在寒風中的洗禮一定是痛苦的,因為它時不時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那顫抖的枝條更加說明了它真的很冷。

光陰飛逝,我漸漸成長,小樹也一天天茁壯。嗬!它居然比我們每個人長得都快,長得都高。樹越長越高,卻總也不見半點要枯萎衰敗之意。相反,看似瘦弱的枝條間,竟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粉色花蕾,遠遠望去,好似披了一層輕紗,若隱若現(xiàn),不嬌作,不加任何修飾。然而一夜寒風,卻吹飛了它的所有心血——花朵散落了一地,它又顯得頹廢不堪了。

然而這一次,它并不會低頭。自花落后一段時間,枝干間似乎是迸發(fā)出了一片又一片繁茂的嫩葉,雖然相比周圍的樹,它顯得依然稚嫩、弱小,可它的內(nèi)心卻從不曾放棄生長。日復(fù)一日,它毫不示弱地揮舞自己的手臂,在風中顫抖,它那張開的懷抱,又為我們遮出了一片清涼的陰影。終于有一天,葉與枝間有了些許青綠的小球,這是它對命運的挑戰(zhàn)與反抗。炎炎夏日中,樹上結(jié)出了更大、更綠的梨。連路過的狗狗都呆呆地吐著舌頭,傻傻的看著,更別提整日在樹下嬉戲的孩子們,早已爭著去吃梨。

而正是這不幸的樹,再次成了孩子們的樂園。而當年是小孩子的我已成為了大孩子,早已不在這里玩耍了。由于它的相對矮小,小孩子們總是能輕而易舉攀上它的樹干,在稀疏的枝干間穿梭。在落日的余暉下,就像一群嬉戲的幼猴,總是盡興而歸。而樹好像知道孩子們喜歡它,便將那枝干壓低,似一條長凳,又像一把躺椅。星河燦爛的夜里,側(cè)臥樹枝仰視天空,心中不覺多了幾分典雅別致的詩意,一切煩惱便煙消云散了。

如今,我們家已搬遷好幾年了。那天,我又重訪舊地回到樹下,久久地注視著它更加茂盛的樹冠,凝視著它殘敗的樹樁,不禁心生悲涼熱淚盈眶,感嘆生命力的頑強。突然間,意外發(fā)現(xiàn)參差的樹樁缺口下,藏著一絲絲星星綠點,湊近細看,居然是新的生命——苔蘚!

樹樁已完成使命,它將成為苔蘚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