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城

布家馨 指導(dǎo)老師:李宇星

(內(nèi)蒙古巴彥淖爾市臨河區(qū)第一中學(xué)高二 內(nèi)蒙古 巴彥淖爾 015000)

我是靠感覺記住這座小城的。

小城處于遠離城市群的內(nèi)陸，在黃河的幾字彎上，獨自一人默然而虔誠地立于北國一角。它冬季漫長卻并非嚴(yán)寒，夏日干燥卻帶有陣陣涼爽。北國的小城具有她獨一無二之處:她于白日染上人世喧囂，又在夜晚歸于自然之姿。每一天，每一年，周而復(fù)始，周而復(fù)始地運轉(zhuǎn)著，在無人知曉之地悄聲孕育著十幾萬臣民。我是她的孩子，我理所當(dāng)然地愛著她。而她也總能用另一種別致且只有她才能做到的方式來給予我關(guān)于她的無限回憶。我貧瘠的詞匯與生澀的語句無從展現(xiàn)她任何一處美麗，但謹(jǐn)愿這些文字能予以你們我心中不可言說的愛的感受。不論發(fā)達與否，我的家鄉(xiāng)永遠是這座小城。

清晨醒來，天空還未出現(xiàn)黎明的痕跡，透過窗角望去，路燈光影與霧氣無限纏繞，氤氤氳氳地成為一團忽明忽暗的暈影，似在夢中，卻又殘存幾分真實。我赤腳去開窗，縫隙初現(xiàn)，一絲裹著清涼水滴的霧氣溜進鼻腔，清新之至，喚醒了我已沉睡一晚的嗅覺，歡愉之氣在身邊跳躍。我想放聲高歌，奈何四下寂寞。索性不顧風(fēng)寒徹底推開窗，深吸一口氣，空氣純凈似沒有一絲雜質(zhì)。我該如何傳遞這種令人舒服又愉快的感覺？且做個設(shè)想吧:你可曾觸碰過深海的大型蜉蝣生物？那種伴隨著海水咸味的，滑膩卻不使人厭惡的氣息，縈繞于鼻翼，許久不散。這是天空的鯨魚賜予處于遙遠內(nèi)陸北國的來自海的贊禮。若不是因為無月，我本應(yīng)該瞧見那一團團擠過窗紗沖入我懷中的白茫茫的小家伙的。

晨霧、街影與天空之海，伴隨印于嗅覺上的氣息，滑膩的觸覺，記憶便這么留下了。小城確是處于干燥少雨的北國的，但這也從未妨礙過她自娛自樂地創(chuàng)造出令人驚嘆且不亞于水鄉(xiāng)的景色。我愛這個地方，因為她充盈著純凈的氣息。

行至樓下，空氣已褪去盈盈白氣，大霧從中間分開，輕的向上，重的向下。若是展臂放松體會，呼吸之間會有一種極其自然的舒暢。清新空氣一口灌入及至肺部，全身的困倦一掃而空，心情也隨之爽朗異常。這是還未被人污染的空氣，剎那間世界歸于初始，大霧已經(jīng)凝結(jié)，視野漸漸變得清晰真實。小城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世人揭開她被名號所掩蓋的面紗，神秘而多變。

在北國，初春草地并不見顯綠，枯黃草葉東倒西歪地躺著，方向不一，卻在一片凌亂中自然地織起一個天然屏障，蓬蓬松松地竟多了幾分酥軟暖春的意味。新芽大概是已經(jīng)發(fā)了，只不過隱在枯草庇護之下我目光所不能觸及之處罷了。被屏障籠著的還有昨日沉下的一團團空氣，他們被渲染了一晚，也帶了泥土，草香與些許春的氣息。霧氣攜了塵粒下降，一點一點凝成水珠。浮塵落下被困在水滴表面，遮擋了它的晶瑩，而它遂在葉片上一滾，將塵埃包進體內(nèi)，又再次泛起光來。它們墜入草下空隙，空氣被擠破，晃晃悠悠地升上一個高度，細弱的風(fēng)，鉆入松樹中，攜著松香的氣息，若有若無地與其他香氣纏繞在一起了。他們盤旋上升，逐漸充斥整個空間。這樣的感覺總是令我無限神往，竟有時會為此早起晨跑。

這便是無人小城清晨的景象。是一個未被人所觸及的世界最初的模樣:天是海，地是原。在這一片純潔的寧靜過后，小城就開始蘇醒了。悠長的汽笛聲由東向西呼嘯而過，像是拉著薄膜的一端，掀開了小城蘇醒的序幕。第一個人聲出現(xiàn)了，他驚起了天空的水墨蝴蝶，一只蝴蝶飛起，一縷陽光乘虛而入。蝶群由東起被染為紅色的了，它們上下翻飛，向西邊聚集而去，爭搶著將紅色的墨汁點染在夜的水墨蝴蝶身上，在一片歡笑打鬧中，天亮了，這個時間便是小城自然的一面與人世相輪回的交界點，那是我最喜歡的時間，它帶給我的感覺使我想到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

小城大概是由無數(shù)個齒輪構(gòu)成的。某處一動，整個城就會運轉(zhuǎn)。趕早市的中年人騎著單車在城中小巷里穿梭，上學(xué)的學(xué)生愈來愈快的步伐，早餐鋪里散出的油條豆?jié){味，汽車奔馳而過的嗆人尾氣味……來自小城居民的一切混雜在一起，光、聲、味也就都俱全了。這時的小城會充滿人的氣息，從感覺上也會覺得親切了許多，像是城的孩子聚在一起相互觸碰擁抱。

午時的小城會稍作休息。這時陽光斜撒街上，也就多了幾分慵懶的意味。行人懶洋洋，街道懶洋洋，小城放緩了輪轉(zhuǎn)的速度也懶洋洋了。身處北國自也不會希冀陽光直射，但僅是此般熱量，柏油馬路就會散發(fā)出不能用言語描述的氣味來，像是倆手摩擦后的味道，又像是到油鍋底大吸一口氣一般，不是很好聞，卻也挑不出什么不足之處。這種獨特的氣息往往能維持到日落之時，和一片小吃攤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勾起一些街邊回憶的同時預(yù)示著真正夜的降臨。晚風(fēng)攜著自然的氣息拂過小城各處，不久之后，城也就將還于自然。

小城城小人少，屬于人的夜晚在零點過后便徹底銷聲匿跡，轉(zhuǎn)而占據(jù)主場的變?yōu)樽匀涣?。她總是日?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在晝夜、文明與原始中輪回著。她有著世界之初的純真，也有著人類文明的結(jié)晶。若是你問我晝與夜，原始與文明更喜歡哪邊，我恐怕無法回答。因為輪回才是獨居于這北國小城的特點。即使闔上雙眼，僅憑感覺，小城各處的模樣也能清晰映入腦中。我是靠感覺記住這個日夜輪回的小城的，也是因感覺而愛上她的。她的溫和不亞于南國，她的美不比水鄉(xiāng)遜色。我不愿稱她為“塞上江南”，因為她就是她—一個北國的小城，不必依屬于任何名號，她，獨一無二！

我于此處提筆記下她的美麗，我于此處為她虔誠地祈禱，愿我貧瘠的詞匯與生澀的語言，能使你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我記憶中的這座輪回小城所贈予我的無限回憶。

謹(jǐn)將此文獻給北國，獻給使北國運轉(zhuǎn)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