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們

穿過雨夜的螢火蟲

在江油，時不時察覺一些仙氣。不是我有了仙氣，是這里的風(fēng)光和人們的談吐有一些“山色有無中”的飄逸，不拘泥，不笨重，可能跟李白都有關(guān)系。

我收過一條開玩笑的短信，說“李白，你太白，你太太白”。在江油，看不到李白是怎樣的白，看到許多的關(guān)于他的石雕，雪花石、大理石，都很白。雕像還在雕，雕他喝酒的、望月的，卻看不到飄逸的風(fēng)神。李白詩曰：“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彼宸仔藕王U照的文字，言其清新俊逸。中國文學(xué)史上，誰最為清新俊逸？庾鮑只占了一點點，大塊的清新俊逸都被李白占了。李白練過成仙術(shù)，但不詭秘。他練過劍術(shù)，卻不血腥（“十步殺一人”，這句有點嚇人）。李白練縱橫術(shù)而不奸詐，練帝王之師術(shù)卻不厚黑。他清新，性格雖然反復(fù)無常，仍不失可愛，像一枝被風(fēng)舉起的荷葉。我老家管相貌好看之人曰俊，李白詩文都俊，即使《蜀道難》之佶屈聱牙也含著俊，今人的文章俊的已經(jīng)不多，許多人無來由地往文章里面塞文化并在前面加一個“大”，好像小了會被槍斃。很多文章因此顯出蠢。沒有風(fēng)神宛轉(zhuǎn)，沒有玉樹臨風(fēng)，是大肚子漢坐在歷史的破草席上訓(xùn)話。

李白好，人文都俊，他還有俊的升級版“逸”，左開右合，上通下達，無所不能，無所不爽，無所不筆到意到。董仲舒曰“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這說法有點整蠱，好像我們?nèi)钢鬃拥囊稽c點光活下來，現(xiàn)在有很多人借孔子的光而變成人造太陽在電視里照耀別人。套此句式，可說“天不生李白，詩歌如之何？”我也不知“之何”會怎樣之何，但中國文學(xué)史趣味少了，人情味少了，不好看了。虧了李白，我們讀到小兒天真爛漫的喜人詩篇，讀到桃花一般、飛鳥一般、游魚一般、土匪一般、君王一般的俊逸章句。沒有李白，蘇東坡可能出不來（出來也不是這個樣子），而杜甫在唐朝顯得太孤單。李白讓姓李的人都感到自豪，包括唐玄宗。

我在江油的昌明河邊走，夜里的江水漫不經(jīng)心地流過去，兩岸坐滿吃火鍋的人。四川人吃火鍋的時候個個安逸，放達舒暢。這地方有李白的履跡，讓他們放了好幾百年的心，沒人棄火鍋而操弄大文化散文，他們誰都不傻，知道生活在當(dāng)下。

漫步到游人漸少處，見到螢火蟲，好像從李白的紙籠里剛逃出來。光照的亮度有一個術(shù)語叫“克勒絲”，不知這些小蟲的光有多少克勒絲，像蚊子上了夜光劑，像瓢蟲拎著小燈籠。下雨了，噼里啪啦，我先想到螢火蟲的光會不會澆滅。它們?nèi)匀幻髁?，穿過看不清的雨滴，團在一起，轉(zhuǎn)移到江的對面。

海明威天生是一個模范

他是被模仿、被追捧的范型。他以異乎尋常的方式辭世之后，又成為被贊美、被懷念的人，這是他身上所具備的美國性之一。

美國能夠制造各種各樣的模范，消費性是其主要的特征，譬如文體明星。而海明威以精神特性優(yōu)于文學(xué)特性的方式把自己制造成為偶像。偶像的意思是：他把自己變成了想成為的人。當(dāng)然，他又承擔(dān)不了自己，于是放棄了自己。

在上一世紀(jì)，大約是1979年左右，國內(nèi)像洪水一般地翻譯印刷西方文學(xué)名著，這是繼引入佛經(jīng)、共產(chǎn)主義書籍之后，歷史上第三次域外思想播撒中土。那時候，海明威的名字就在一大批西方作家當(dāng)中閃閃發(fā)光。他的作品和他的事跡一起登場。在中國，有事跡的作家比沒事跡的作家更容易被記憶。聶魯達、杰克·倫敦、左拉、高爾基都是有事跡的人。按說吧，做水手或流浪漢都是不得已的謀生方法，但在文學(xué)史家眼里，這些事跡成了作家階級性的根基。而海明威的事跡跟誰都不一樣，他知行合一，我行我素。在思想解放運動剛開始的八十年代初期，海明威的作品呈現(xiàn)出那么強烈的個人性、冒險性（其實為冒死性），以及英雄性，給當(dāng)時嗷嗷待哺的缺少知識的知識青年極大震撼。

海明威對中國的文學(xué)青年或者說文人來說是一帖猛藥。過去中國文人的模范沒他這樣的人，文人模范或蹤影于山水，或吃酒吟詩（吟的時候不妨捻髯。髯，兩腮胡須之謂也），主要事跡是官場上的糾葛，以及糾葛不上的放逸。海明威是什么？第一，他不是個文人，至少不是中國人所說的文人。第二，說他是浪子，但比浪子硬朗。酒，當(dāng)然他不斷地喝，還有哈瓦那雪茄、釣魚。他虛榮、矯飾、夸張，但最主要的，他的價值觀完全不同于中國文人。他從事著不一定有確定的社會意義、教化意義、道德意義，或者干脆說沒有意義的個人的豪邁壯舉。這個意義恐怕就是個人意義，海明威個人的生的意義。相比較，中國文人所述與所為多不合一，作文的功利目的太強。要么兼濟天下（以文字救蒼生？），當(dāng)先憂派；要么獨善其身（善還要獨），沒有第三條道路?？偟恼f是投什么方面所好。海明威寫的東西按現(xiàn)在的標(biāo)準(zhǔn)看，能得中國的某項文學(xué)獎么？得不了。雖然諾貝爾硝酸甘油炸藥文學(xué)獎頒給了他，也是為了沾他的光。中國人發(fā)明了火藥，諾貝爾發(fā)明炸藥，炸死了他的同父異母哥哥，被永遠禁止開炸藥工廠。諾氏想來想去，想到了這么一個除數(shù)學(xué)家之外別人都能得獎的獎。而數(shù)學(xué)家陳省身說，數(shù)學(xué)界沒有諾貝爾獎?wù)媸翘腋Ａ?，有無人打擾的寧靜。

海明威簡潔，據(jù)說是在文字上的。讀他的作品，選材就簡潔，選的是有筋有骨的好肉，手起刀落，快火急燉，有難得的野蠻精神。而揣想他作品的主題，反說不出來。中國作家在寫什么呢？皇帝是怎樣的好（是皇帝好還是當(dāng)皇帝好？搞不清楚），說肅貪怎樣的迫切，或者搞大文化散文，說一些莫名其妙的前朝的事，總之是一些貌似具備文學(xué)IS認證的材料。即：假設(shè)蘇軾詩作得好，這幫大文化散文分子把他作詩前前后后的事說一遍，再說：蘇軾詩作得真好。和破案差不多。

海明威是九十年代作家，生于1898年。他的生日是7月21日，比美國獨立日晚17天，比小布什晚15天。他死于44年前的7月2日。海明威的作品到底寫了些什么？在寫我們所不了解的渾沌的人生。加繆說：“萬一這世界是清晰的，藝術(shù)就死亡了?！焙Ｃ魍降紫敫嬖V我們什么？假如作答，感覺到困難。蘇珊·桑塔格說：“作家的首要職責(zé)不是發(fā)表意見，而是講出真相，以及拒絕成為謊言和假話的同謀，作家的職責(zé)是使人們不輕易聽信于精神劫掠者……”

海明威在說什么，蘇珊·桑塔格在說什么，我都不是太懂。約略覺得他們在說相通的意思，持有這么一種聲氣的人還有惠特曼、貝婁、辛格等等。

一個托爾斯泰與兩個俄國

世上有兩個俄國。一個位于橫跨歐亞的北半球，在森林、白夜和東正教教堂之中。另一個俄國隱身于列夫·托爾斯泰的筆下。

文森特·梵高想當(dāng)傳教士不成而成畫家，歐內(nèi)斯特·海明威想當(dāng)士兵獻身疆場不成而成作家。列夫·托爾斯泰什么也不想當(dāng)。不想當(dāng)農(nóng)奴制度下的土地所有者，不想當(dāng)一個大家庭的家長，不想當(dāng)貴族，不想當(dāng)一個父親，不想當(dāng)知識分子，不想當(dāng)十九世紀(jì)俄國的國民。他抱有極大的痛苦，一個人和時代、信仰之間的痛苦。他甚至不愿意做一個人。他所看到的人的殘酷、虛偽、欺詐、褻瀆信仰，太不像人了，或者說作為一個人讓人羞愧不安。

大凡有這樣痛苦的人，無外乎選擇逃避。去法國是俄國貴族回避自己愚昧的祖國的主要選擇，他們不像中國人出國是為了淘金或鍍金再回來嚇唬自己人。但出國解決不了托爾斯泰的痛苦。中國的文人面臨與時代之間的矛盾時，哪管只有一點點痛苦，先選擇歸隱山林，因為中國人心里都有道家的浸潤，而龐雜的詩歌體系又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打發(fā)時光的平臺和瀟灑的文化姿態(tài)。托爾斯泰的心是敞開的，上面的傷口由于迎風(fēng)而永不愈合。面對苦難的、愚鈍的、沒救的俄羅斯農(nóng)夫農(nóng)婦，以及專制冷酷的法律與官僚系統(tǒng)，托爾斯泰沒有學(xué)會轉(zhuǎn)過身去，而優(yōu)裕的生活和顯赫的名聲使他在農(nóng)民面前更痛苦。

當(dāng)他不得已寫出這些生活的時候，成為享譽世界的文豪。即使在信息閉塞的時代，他的作品生前已經(jīng)傳到歐洲和美國。他的作品有關(guān)于人性與信仰的思考，但讀者并不喜歡，甚至厭惡。讀者震驚于他所寫下的生活的混沌與真實，震驚于他對人心的洞悉。托爾斯泰在紙上造了一個俄國，有土地和帶柵欄的農(nóng)舍，有血肉情欲的人，無法把握自己心思的知識分子。他的國土上有俄國天空的云彩、馬車鞍韉的皮革的氣味、沉重的民族命運。這一個俄國并沒有背離另一個俄國，人們方知文學(xué)竟有建造一個國家的能力。

世上有大大小小的國家和民族，各國都有自己的詩人和作家。這些作家和詩人也在吹吹打打地搞評獎、排座次。也有人得了很大的獎，然后坐飛機到北歐諂媚瑞典皇家學(xué)院，比如大江健三郎。但跟托爾斯泰相比，這樣的作家像一臺性能良好的日產(chǎn)汽車。而一些中國作家像奔走呼號的美國州參議員，像退居二線開美容院的妓女，像傳銷隊伍的上線，像一手在官場上抓撓，另一手在文壇（是“壇”不是“學(xué)”）抓撓的彩票迷，像企圖上春節(jié)晚會的京漂歌手。如果不算官場、婚姻、評獎評職稱、打針吃藥的痛苦，他們沒痛苦，連遣詞造句的痛苦也沒有。文學(xué)不過是他們抱在懷里不撒手的、不知從誰家沖下來的洪水中的門板。

地球上的俄國穿越了托爾斯泰的俄國，羅蒙諾索夫、門捷列夫、列賓、柴科夫斯基、勃列日涅夫和普京的俄國繼續(xù)向前走，帶著真實的日出與日落，懷抱貝加爾湖和連綿不斷的烏拉爾山脈。托爾斯泰的俄國在紙上，每次打開都真實得毋容置疑，巨大而嘈雜。那里的人們毫不理會這個世界，繼續(xù)著自己艱難然而值得活下去的生活。

雅斯納雅波良納——多么富有音樂性。像一首詩的開頭，像歌曲的手風(fēng)琴間奏，這是托爾斯泰的家，他呆了一輩子的地方。如今像一枚小小的郵票，上面鐫刻著列夫·托爾斯泰的銅版肖像。他穿著農(nóng)民的粗布襯衫，胡須如同風(fēng)中的樹枝或河里的浪濤，胡須中的鼻子象征著不屈服，眼睛明亮，為俄羅斯和人類流過許多淚水。這雙眼睛嚴厲地、懷疑地、溫良地望著遠方。在這張臉上，別的什么也看不到。

花瓣·眼瞼·歌

二十世紀(jì)最優(yōu)秀的抒情詩人里爾克自撰的墓志銘是一首詩：

“在如此眾多的眼瞼下，獨自超然地安眠，也是一種喜悅……”

在德語中，“眼瞼”與“花瓣”是同義詞?；ò甑脑煨陀值拇_近于美女垂下的眼簾。因而，詩人可以在眾多的花瓣下安眠。在發(fā)音上，德語的“眼瞼”與“歌聲”同音。作為詩，這個墓志銘極美，的確是“一種喜悅”。

由此可窺里爾克作為抒情詩人的絕妙本領(lǐng)，亦可感嘆純美的作品無法移譯。

里爾克死在自己喜愛終身的玫瑰花上，但不是花瓣，而是花刺?；ù淘扑氖种负?，化膿轉(zhuǎn)為敗血癥。里爾克于1926年12月歿于瑞士的巴爾蒙特療養(yǎng)院。

在他的生與死中，玫瑰似乎是一個神秘的信使。

里爾克同他偉大的同鄉(xiāng)卡夫卡同生于布拉格。在摩爾德河邊，在里爾克死去三年后，昆德拉誕生。

玫瑰與葡萄酒，是里爾克詩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意象。玫瑰無疑象征女人，而葡萄酒也是女人（后者是羅丹的說法）。但玫瑰是愛情，葡萄酒是情欲。

像許多大師一樣，里爾克的一生，身旁總有美女繚繞。十七歲起，他與瓦蕾莉相戀三年，手撰情書一百多封。從相片看，瓦蕾莉之美更近于女神。里爾克第二本詩集《家神的供品》即由瓦蕾莉親手裝訂。他后來的女朋友有名女人莎樂美（俄國將軍之女、弗洛伊德的學(xué)生），女雕塑家克拉拉（后為里爾克之妻）等。

對于死的看法，里爾克不無詩意地宣稱：“當(dāng)我們站在生命的正中央時，死也正站在我們的正中央，不斷地哭泣。”

他又說：“死神從種種事物的間隙中凝視我們，像從厚木板中探出頭來的一根銹鐵釘。”

如果里爾克說得對，那么死神的確站在銹鐵釘一般的玫瑰花刺上凝視過詩人。那時候，詩人剛剛出版了耗時十年的詩歌《多伊諾的悲歌》，的確站在了生命的正中央，奈何？一切都被里爾克說中了，包括死神的行蹤。

然而女人們依然“如水晶般深奧，在深澈的黑暗里沉默著”。在女人面前，里爾克“感覺自己像圣誕節(jié)的雪，正熊熊燃燒”。當(dāng)死神終于介入其間時，里爾克絕望了，他回到古堡寫下遺書，這種感受或許如他在一首詩題中所表達的那樣：“無法再將感情移入等待玫瑰花開時的期待與憧憬?！?/p>

魯迅的“不”

魯迅提升了漢語言的殺傷力。此語言工于抒情狀景，鋪陳奧妙道理。工于言不及義，溫柔敦厚。工于謊言與碑文。工于詔書、奏本、文告、對偶，以及描述鬼怪神異。魯迅從前朝的詞語里挑出帶刃的、帶刺的作兵器，使之工于見血。他自稱筆下文字為匕首與投槍。然也，既能遠擲奪命，又能給對方貼身捅上一刀。

魯迅擺脫了文人的窘迫。雖然“文章憎命達”，但憎不了魯迅經(jīng)濟狀況之寬裕。以往乃至今天的文人，若不做官經(jīng)商當(dāng)教授，或在體制內(nèi)領(lǐng)餉，都和孔乙己差不太多。魯迅強，用一管金不換的小毛筆收獲銀兩，則不必向大勢力折腰，不必說昧心的話。住租界、看電影、養(yǎng)活全家。

魯迅不昏。他無論見流亡學(xué)生，見文豪肖伯納，見官員，見各種趾高氣揚的學(xué)者和天才都不昏頭，詼諧不改、清醒不改、震怒不改。他對自己的身后，對兒子的前程，對諾貝爾獎落于誰頭，對到底誰當(dāng)左翼文壇“盟主”，一概不起妄心。

魯迅超越了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越是弱國弱民，越喜歡四處樹敵，喜歡高喊熱血沸騰的口號。魯迅雖然常常生發(fā)敵意，但沒有煽動過對其他國家與種族的敵意。他明白，弱在自己身上，病在自己身上，仇視別人無益。他還明白，民族主義情緒最容易被具有別樣用心的人所利用，生害。

魯迅沒有計劃經(jīng)濟觀念。作為作家，作為斗士、學(xué)者或以文字謀生的人，他不企圖政府提供好的待遇，“養(yǎng)起來”。他沒在文字間期待議員、督學(xué)這些官職，以及勛章和獎。他沒有發(fā)出“文學(xué)衰落了啊”這些哀嘆。

魯迅不結(jié)黨。雖然他和蕭紅等青年作家、曹白等青年木刻家、內(nèi)山完造等外企CEO關(guān)系很好，但不搞小圈子，也不囿于小圈子。他并非一味怒目，也講情商。他和福建省主席陳儀這樣的國民黨高官是好友，和瞿秋白這樣的共產(chǎn)黨領(lǐng)袖也是好友。他蔑視小圈子這么一種東西，以及圈子之間的互吠。

魯迅不搞浙派文學(xué)、紹興味小說以及教授派雜文或旅日作家這一套，也不搞“一個學(xué)醫(yī)的留學(xué)生的驚世之作”那一套。

魯迅勤奮。用齊白石的話說，叫“不使一日閑過也”。

魯迅擅罵，但不靠罵人出名，更不靠罵名人出名。

魯迅算計過日子的經(jīng)濟成本。

魯迅有大恨。且看那些在文壇亂罵的人，多是懷著一己的小恨發(fā)泄。魯迅有大恨大怒。他是歷史上第一個如此嚴厲地咤罵中華民族劣根性的人。他恨世道昏黑、生民愚昧，“用一雙淚眼看著手術(shù)臺上生息漸絕的母親”（池田大作）。這個母親是中華民族。他恨得上下求索，恨得言如厲鬼。這一種人間大恨，在其他人身上特別是現(xiàn)今人身上已經(jīng)非常少見了。

魯迅懂得尺度。他罵三千年歷史，但未罵過上海灘的聞人如黃金榮、杜月笙、哈同等人。

魯迅看不到希望。當(dāng)時的中國，是一個“在手術(shù)臺上生息漸絕的母親”，無論在國力上、外交上、國民素質(zhì)上，魯迅都沒有看到這位母親有康復(fù)的可能，進而有強壯的可能。魯迅臨終前不聲不響躺了許多天，頭腦清醒，時不時看一幅紅衣女人的木刻作品。他一定想過，中國完了！中國就這么完了？中國怎么會不完呢……可惜他沒看到今日中國。

魯迅不養(yǎng)生。他在賭氣的時候甚至薄待自己的身體。他對中醫(yī)藥有不公允的見解。他死于自身的肺病，而非診治醫(yī)生下毒。

魯迅不喜歡貓、狗。不談?wù)搼蚯?、音樂。偶涉戲曲，也是譏諷。

魯迅不知道他在1936年10月19日5時30分辭世之后，作品并未“速朽”，年年重印，經(jīng)八十二年遍布中國城市鄉(xiāng)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