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鵬
夏日,早上。我正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yè),我班的學生甄靜靜捂著眼睛,哭著走了進來。
我急忙問:“眼睛怎么了?”
甄靜靜邊哭邊說:“在上學的路上, 被王小克扔的小棍扎傷了?!?/p>
我一邊找人送甄靜靜到醫(yī)院,一邊電話通知甄靜靜的家人去醫(yī)院。安頓完后,我把王小克叫進了辦公室,詢問詳細情況。王小克承認,自己無意中扔了一根小棍,正巧扎在甄靜靜的眼睛上,才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王小克最后還信誓旦旦地說:“我扎的我給她看。”
很快,校長也來了,校長說:
“現在也不知道甄靜靜的傷情,先看看情況再說吧?!?/p>
下午甄靜靜的爸爸來了學校,甄爸爸說:“靜靜的眼傷的很重,初步檢查結果是瞳孔受損,視力模糊,現在已轉到了市眼科醫(yī)院,壓金交了一萬元?!?/p>
甄爸爸還說:“我今天來向學校說明一下情況,孩子出事是在上學的路上,和學校沒有多大關系,誰扎傷的誰負責?!?/p>
我說:“傷人者王小克自己已經承認了,是他無意中扔了一根小棍,正巧扎住了甄靜靜?!?/p>
甄爸爸說:“這就好辦了,反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有能力承擔醫(yī)藥費,就讓他的家人到醫(yī)院來吧,我們商量商量醫(yī)療費的事?!?/p>
我告訴了王小克,讓他的家人去看看甄靜靜。王小克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一句話就回家了。
出乎意料的是,翌日一大早,王小克的媽媽竟然來到學校大吵大鬧,還帶來一群人,看樣子是來助威的。
王媽媽喊著叫著說:“誰看見俺家小克扎傷甄靜靜的眼了,誰看見了,你站出來!”
王媽媽還說:“孩子膽小不懂事,你們老師也太不像話了,嚇唬他,讓他承認,欺負俺小是吧,我和你們沒完。”
王媽媽又說:“學生來上學,扎傷了眼,學校就沒有責任嗎?學校就不該給她看嗎?讓一個小孩承擔責任,你們這是啥學校?”
這時,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和校長向王媽媽反復解釋,沒有一個人恐嚇王小克,是他自己承認的。
王媽媽說:“小孩的話能信嗎?你看見他扎傷了?你看見了嗎?沒看見不要胡說八道?!?/p>
王媽媽還反口說:“你這個老師誣賴好人,這事不能算完,我要去教育局告你!”王媽媽的隨從也跟著附和,盡說難聽的話,并且威脅恐嚇。
看著王媽媽帶著一群人悻悻地離去,一步三回頭,罵罵咧咧。我心里無味陳雜。
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三天中午,我正在上課,校長叫我。校長說:
“教育局和中心校來人了,是為了王小克的事,你來說說事情的經過吧?!?/p>
我來到辦公室,領導正襟危坐,已經等我了。領導說:“王小克的家人已把你告到了教育局,說你恐嚇打罵王小克,嚇唬他,逼他承認扎傷了甄靜靜的眼睛,王小克嚇得不敢來上學了?!?/p>
我想這下完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后悔當時詢問王小克時,沒有錄像,也沒有找旁證。
由于王小克扎傷甄靜靜的眼睛時沒有目擊者,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我一再向領導強調,自己沒有恐嚇王小克,更沒有打他,是他自己承認的,他不上學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領導說:“甄靜靜受傷是發(fā)生在上學的路上,不管怎樣,這件事學校是沒有責任的,你就放心好了。”
領導還說:“現在甄靜靜一家人已經準備走法律途徑解決問題了,你有沒有打罵恐嚇王小克,還得法院說了算,但是,對于你的為人,我們還是肯定的,現在是法制社會,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你是唯一證人,又是甄靜靜的班主任,你妥善處吧?!?/p>
說著容易做著難,事情其時沒有這么簡單。
兩個月后,甄靜靜的眼傷越來越嚴重,已經轉到了省城眼科醫(yī)院,花費數萬元。兩家打官司已是箭在弦上。
王家人聽說我要出庭作證,來到我家里大吵大鬧,王媽媽在我家門口要死要活,引得全村人都來看熱鬧,我報警后,事情才慢慢平息 夜里很晚了,妻子對我說:“孬難纏,餓厲害,咱們惹不起他們,你如果出庭作證,他們一定會報復你?!?/p>
“人要對得起良心,我不能因為這件事而自責一輩子?!蔽覍ζ拮诱f。
出庭那天,天空飄著毛毛雨。
妻子拿出一把傘遞給我,妻子淚眼朦朧。
在法院大門口,王家人把我圍了起來,對我指指點點,罵罵咧咧,威脅恐嚇。我只說了一句:“做人得講良心。”說完,我走進了法院。
在法庭上,我如實陳述了事情經過。走出法庭,雨過天晴,天藍,云白,風輕,幾只蝴蝶立在花朵上,忽閃著翅膀,通體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