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科留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5-0-01
晏殊被推崇為“北宋倚聲家之初祖”。因其地位榮耀和物質(zhì)豐富,他得以從稻粱之謀中解脫出來體味生命本身。他天資聰穎敏銳多情,又有哲人的理想操守,其創(chuàng)作不只看花飲酒、聽歌觀舞的消閑,更有詞人的內(nèi)心反省和審美情感的人性之作。其《珠玉詞》仿佛河流一般從從容容潺潺緩緩,經(jīng)過理性沉淀,充分展現(xiàn)出小令詞的特色。其詞表現(xiàn)出富貴閑雅雍容大方的“貴族”氣質(zhì);遣詞造句珠圓玉潤又風格俊美;且詞人善于觀察事物,作詞景中含情,塑造出一種深厚的意境,表達一種哲理的情思,如同靜水流深,極富韻致。
一、富貴閑雅、雍容大方
劉楊忠指出:“其詞最富個性的一點恰恰在于,它們真摯而毫不做作矯飾地反映了屬于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們特定的生活情趣、特定的歡樂和悲哀。”[1]第3頁晏殊將與其生活地位相匹配的“富貴”在詞中表現(xiàn)出來。吳處厚《青箱雜記》記載:“余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惟說其氣象?!盵2]第46頁晏殊認為富貴是一種氣象。比如《玉堂春》(斗城池館)宰相富貴生活的氣象是小檻朱闌、千花帶露;脆管清弦,新曲悠揚;主人閑暇從容,坐享春光;畫面移步換形、層層遞進;賞春人風度閑雅。又如《浣溪沙》(宿酒才醒厭玉卮)呈現(xiàn)出“初陽照雪”的明麗之感。早梅先綻、寒雪初消、春風欲來亦步亦趨,將陽春時令緩緩鋪展,天趣無限。時光安閑、心境純明,于是閑放小屏輕垂畫簾,悠然愜意。這種富貴閑雅的情態(tài)躍然紙上。
富貴閑雅與雍容大方不只存在于富貴生活,在政治波折和離愁別緒之中更能體現(xiàn)。貶謫期間,他的十四首吟詠西湖的《漁家傲》雖有落寞,但達觀和理性使他表現(xiàn)出清閑快意和逍遙自得的情懷;沒有衰颯之語,不言憤激之情,所有的失意憂愁都慢慢擱淺,是心靈深處的安然與平穩(wěn)。如《木蘭花》(朱簾半下香銷?。┣樯钏紭O,離恨難銷,長日添酒,寂寥揮之不去。即便悲苦若此淚落如珠,詞人也只是用了“滿眼”“不盡”二詞。原本力透紙背的情感被作者抑制到江海決堤之前,限制在車馬印痕之間,毫無宣泄之感。
二、珠圓玉潤、風格俊美
《珠玉集》如珠如玉、妙不可言,如朝露般圓融澄澈,又如美玉般溫潤秀潔,形質(zhì)兼?zhèn)洹9嫛鹅`芬館詞話》稱晏殊詞“風流華美,渾然天成,如美人臨妝,卻扇一顧?!比纭镀脐囎印罚ㄑ嘧觼頃r新社)晏殊用心靈感受農(nóng)村生活的趣味,筆觸細膩活潑。他看到燕子忙、梨花落,陽氣回升、池生碧苔,白日長、柳絮飛,樹已繁密、嬌鶯暗藏。他閉上眼睛聆聽黃鸝歌鳴一兩聲。下片摹寫東鄰巧笑、采桑逢迎,女伴們分享春夢、笑生雙靨。其用白描手法渲染出青春歡樂氣息,圓潤清麗之感自在其中。又如《清平樂》(金風細細)中細細的金風、颯颯的落葉、緩緩的夕陽、輕輕的殘花均給人以一種細小輕緩的心理感受。
細膩的筆觸、誠摯的感情與用心的觀察糅合在一起,他對詞進行不漏痕跡地精雕細琢,仿佛渾然天成極富特色?!瓣淌馑x擇的字面,大多是那類美而雅、麗而淡的詞藻;他所組織的詞句,也多是一些音律和婉、色彩明麗的語句。”[3]第147頁如“金菊滿叢珠顆細,海燕辭巢翅羽輕?!保ā镀脐囎印罚┯薪鹕木栈ā⒓殘A的珠露、離巢的海燕、輕勁的翅羽;“綠葉紅花媚曉煙,黃蜂金蕊欲披蓮?!保ā朵较场罚┯芯G葉媚紅花、黃蜂披金蕊;“楊柳陰中駐彩旌,芰荷香里勸金觥。”是楊柳陰下飄彩旗,荷花香里飲佳釀;(《浣溪沙》)、“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面勝荷花。”(《浣溪沙》)是用玉碗來盛冰、用香雪喻肌膚、用妝容比荷花,五彩斑斕、深婉俊雅。
三、意境深厚、情中有思
晏殊有些詞作意境較為深厚,且具有情中有思的特點,極大提高了詞的品格。他在二十多歲的年紀接連經(jīng)歷喪弟喪父喪妻喪母的人間至痛[4]。沉重的打擊在詩人的修養(yǎng)和反省下表現(xiàn)為對時間的敏感,充滿緊迫感和危機感。這促使他珍惜時光與生命,蘊蓄出心靈的厚重感。晏殊借景表達心緒并融合哲理性思考,創(chuàng)造出深厚的意境。比如《漁家傲》(荷葉初開猶半卷)上闕勾勒了一幅荷花初綻圖。一切都在新生之時,荷葉似展非展,荷花似開非開,清涼的葉亭亭地擎起紅艷的花溫馨和諧。下闕融入了自己的情祝愿“如花似葉常相見”,蘊涵多種意味。他既希望親朋好友如荷花荷葉般長相廝守融融自得,更在景中寓托一種情思,表達對青春和美好時光的挽留?;ㄈ~可羨的是充滿生機的現(xiàn)在而非盛極而衰,意境深厚情中有思。又如“宿蕊斗攢金粉鬧,青房暗結(jié)蜂兒小”(《漁家傲》),詞人慨嘆紅顏短暫的同時,又看到殘花結(jié)子,意境深婉。
面對時光飛逝與生命的不圓滿,晏殊在極為清醒冷靜的理智指導(dǎo)下,無論順心與否都積極追求享樂。表面消極頹廢;實則深藏詞人對人生的執(zhí)著、對自由的渴望和對人生苦難的心理補償,表現(xiàn)出超越生命的痛苦的努力,實現(xiàn)對生命的超脫——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如《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時光如此有限還要遭遇離別、黯然銷魂,與其傷春念遠徒勞無益,不如憐取眼前珍惜當下,詞境顯得格外深厚和耐人咀嚼。又如《更漏子》(菊花殘,梨葉墮)花殘葉墜之景,包含悲涼之境。既然時光無情無法挽留,不如享受生命的歡愉、開懷暢飲。
參考文獻:
[1]劉揚忠.晏殊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出版社,2003.
[2]吳處厚.青箱雜記.中華書局.1985.
[3]楊海明.楊海明詞學文集·第二冊·唐宋詞史.江蘇大學出版社,2010.
[4]唐紅衛(wèi).二晏研究.南開大學出版社,2010.
[5]上海辭書出版社文學鑒賞辭典編纂中心.上海辭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