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琪兒
這條國道載著白行車、汽車、三輪車還有我的流浪,一 直向東。
左拐下坡,沿途是麥苗、大蒜。那片被麥苗和蒜苗緊緊包圍的地方,就是我的村莊。
我的村莊不大,在中國地圖上沒有,在山東地圖上只是一個頓號。
水泥路面沒有泥土飛揚(yáng),瀝青著臉面光禿禿,一排排小樓整齊而安靜地坐在村東頭。
圈養(yǎng)的鳥鳴,在誰家傳出?好像在無奈地控訴。自來水從哪一個勤勞的媳婦家流出?水泥砌成的下水道,閃著洗過的光亮。
現(xiàn)在比起小時候,我更喜歡小時候的村莊,那時的村頭路邊是熱鬧的。路邊的狗尾草、喇叭花、指甲花盡情生長,來來往往的村民,帶著笑臉出門,載著“叮鈴鈴”的自行車進(jìn)村。
那時的夕陽下山是慢的,足夠讓我等一生。那時的我最喜歡等父親歸來,把我放在大金鹿自行車的梁上,依偎在父親的胸前,無論多大的風(fēng)雨也不怕,父親給我頂起了一片晴空……
此時,村莊丟失了熱鬧,除了太陽在村子上空按時起床,按時下山,一切都安靜下來的,如蹲在墻邊曬太陽的老人,好像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哥哥給我嘮叨著村里的一些事情,比如新?lián)Q的村支書,比如去北京打工回來蓋樓房的弟兄,比如回村收大蒜的鄰居……
半個月亮早于黑夜掛在村東的上空,像畫上去的一樣,空空的如半塊煞白的奶油。
我的村莊,你無法理解我如過客般的心情,正如我無法讀懂你繁華般的沉默。
回到我的村莊,卻再也回不到舊時光。
我是過客,不是歸人
夜是短的,是黑的。從我的村莊到父親的墓地,是一條長長的夢。
住在這個村莊的人們,一直在夢中行走。
深淺不一,通向父親墓地的路熟悉而陌生。這條路留下我童年少年歪歪斜斜的腳步,撤過汗水淚水,撒過歡歌。誰的腳步,為夢想回頭?誰的夢想,在這條路上躊躇前行?
夜幕拉開,我的哥哥姐姐,我的村莊,及在麥地里父親的墳?zāi)苟际呛诘?。哭聲也被黑傳播,黑壓壓地散落在曠野,綠油油的麥子也沾染著似淚的露珠。
雙膝跪下,跪父親大恩?;鸺堻c(diǎn)燃,噼啪地燃燒,此時在火光中父親向我笑。
這730個日夜,是淚,是光,是水的流向。父親,您的善良、慈悲和堅(jiān)強(qiáng),我替您繼續(xù)……
安息!我忠誠的布爾什維克父親。您的愛,散發(fā)著無限光芒。
這二十六年來我一直棲息的村莊,收藏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春的力量。
月亮和星星挽手?jǐn)r截我的歸途。我把我的留戀,我的愛,我無盡的悲傷,撒在我的土地。
嫁出去,如潑出去的水,我的祖先給了我無限榮光!
嫁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園,我的祖國給了我安身立命的權(quán)利!
從此,生我養(yǎng)我的村莊啊,我是過客,不是歸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