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中所見的糧食和肉食事象

張連舉

（廣東警官學院學報編輯部，廣東 廣州 510232）

飲食是人類生存的根本，伴隨著生產(chǎn)的發(fā)展和文化的進步，人類的飲食生活逐漸擺脫了童年時代茹毛飲血的低級狀態(tài)，由生食變?yōu)槭焓?，形成了主食輔食互配、肉類蔬果相佐的飲食結(jié)構(gòu)，促生了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

一、《詩經(jīng)》中所見的糧食作物事象

中國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社會特征決定了人們的飲食結(jié)構(gòu)以農(nóng)業(yè)糧食作物為主食，可以說以谷粒制成的食品為主食是古代農(nóng)業(yè)民族的共同飲食特征。糧食作物的種類很多，有“五谷”“六谷”“九谷”“百谷”之稱。一般認為“五谷”包括黍、稷、菽、麥、麻?！拔骞取奔由系颈闶恰傲取薄！熬殴取卑ㄊ?、稷、秫、稻、麻、大麥、小麥、大豆、小豆，也有說不包括秫和大麥，而應包括粱和菰米?！鞍俟取睙o非是糧食的統(tǒng)稱，并不是說有一百種糧食。

稷就是小米，現(xiàn)在北方稱為谷子。黃河流域的水土適宜稷的生長，稷被尊為“五谷之長”，是我們祖先最重要的糧食。古人以“社稷”代表國家，社為土神，稷為谷神，可見“稷”的地位多么重要。由此，周人把自己的祖先稱為后稷。黍就是現(xiàn)代北方所說的黍子，又叫糜子。黍與稷細分起來有大粒小粒之分、粘與不粘之異，但總的來說都是粟，都是禾，都是黃米。連帶稈秸的都叫禾，摘取秀實的都叫粟，碾出果仁的都叫米。因為其色黃，又叫黃米；因為比諸稻實，其粒小，也叫小米?！对娊?jīng)·小雅·黃鳥》云：“黃鳥黃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薄对娊?jīng)·王風·黍離》云：“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耸螂x離，彼稷之實?！薄对娊?jīng)·魏風·碩鼠》云：“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詩經(jīng)·小雅·楚茨》云：“自昔何為？我蓺黍稷。我黍與與，我稷翼翼。”《詩經(jīng)·小雅·信南山》云：“疆埸翼翼，黍稷彧彧?！笔虺Ｅc稷連讀黍稷，既代表它們是主要食糧，也可把它們看作是一切農(nóng)作物的代表?！对娊?jīng)·小雅·出車》云：“昔我往矣，黍稷方華?！薄对娊?jīng)·唐風·鴇羽》亦云：“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這里就是以“稷黍”和“黍稷”來作為農(nóng)作物的代稱。《詩經(jīng)·小雅·甫田》亦云：“今適南畝，或耘或耔，黍稷薿薿?！偕獡艄?，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蝠⒌玖?，農(nóng)夫之慶?！?/p>

稷的良種是粱，《詩經(jīng)·小雅·黃鳥》云：“黃鳥黃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薄逗鬂h書·五行志》曰：“桓帝之初，京都謠曰：‘以錢為室金為堂，石上慊慊舂黃粱?！秉S粱則是粱中的上品。黍的子粒是粟?！对娊?jīng)·小雅·黃鳥》云：“黃鳥黃鳥，無集于榖，無啄我粟。”黍稷早種晚熟稱作“穜”，晚種早熟稱作“稑”，《詩經(jīng)·豳風·七月》云：“黍稷重穋，禾麻菽麥?！薄爸亍薄胺c”分別是“穜”“稑”的借字?！对娊?jīng)·大雅·生民》云：“誕降嘉種，維秬維秠，維穈維芑?！薄睹珎鳌方忉屨f“秬”是黑黍，“秠”是一殼中有二粒的黍；“穈”是幼苗時為赤色的黍，“芑”是幼苗時為白色的黍。

麥子的地位似乎沒有黍和稷那么突出，但它也是殷周時代的主要谷物。宋應星《天工開物》卷一有云：“四海之內(nèi)，燕、秦、晉、豫、齊、魯諸道烝民糧食，小麥居半而黍、稷、稻、粱僅居半?！丙溩佑写篼溞←溨郑糯蚍Q大麥為麰（牟）、小麥為來?！对娊?jīng)·周頌·思文》：“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此說“天賜予周以小麥、大麥，命令武王遵循始祖后稷以稼穡養(yǎng)育萬民的功業(yè)。來、麰進入神話傳說并與周之延續(xù)與擴大聯(lián)系起來，可見這類作物與人們生活關(guān)系之密切?！盵1]《詩經(jīng)·周頌·臣工》亦曰：“于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薄睹献印じ孀由稀分幸灿小敖穹螯E麥，播種而耰之”之語?！对娊?jīng)·鄘風·桑中》云：“爰采麥矣？沫之北矣。”到哪里去割麥子?。吭谀氐某潜泵姘??！对娊?jīng)·魏風·碩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麥！”大老鼠啊大老鼠，不要來吞噬我的麥子吧?！对娊?jīng)·王風·丘中有麻》：“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彼留子國，將其來食?！鄙狡律戏N著麥子，誰在那里留連子國呢？這里指出麥子生長地點是在山坡上。這完全符合小麥的生長習性，因為小麥是一種較耐寒并具有一定抗旱能力的谷物，所以它生長在城北或者山坡上。從這些詩句描寫可以看出勞動人民的民歌創(chuàng)作的準確性，也證明了民間歌謠本身所具有的科學價值。[2]小麥之所以成為人們的主要食糧，并且是人類最早的農(nóng)作物之一，這與小麥本身的優(yōu)點相吻合，考古學家說：“有了耕種，就有了許多各式各樣能提供大宗食料的植物。谷、小麥、大麥、粟、玉蜀黍、薯蕷、甜馬鈴薯等等，雖至今日，都各自維護著相當人口。小麥和大麥實這兩種作物有著意想不到的優(yōu)點，其所作成的食糧有高度的營養(yǎng)價值，麥粒易于貯存，酬報比較優(yōu)厚；而且，最要緊的是，耕種所需的勞動，毋須太全神貫注。弄好田地和播種，確實要相當?shù)膭诹Γ划斪魑镎墒鞎r，也需要耘草和看守；收割時，更需全公社一致加緊努力。這些努力，是季節(jié)性的。在播種之前與播種之后，有兩個期間，田地實際上毋須照顧。種麥的人，享受了較多的閑暇，在這閑暇中，他們可以使自己致力于旁的職業(yè)。”[3]這里從小麥的耕作、勞力、營養(yǎng)等方面論述了它在人類生存以及文明發(fā)展進程中的作用。

稻是由野生水稻培養(yǎng)而成的適合水田生長的農(nóng)作物?？脊抛C明我國是世界上稻作歷史最悠久的國家，我們的祖先早在六七千年以前就已經(jīng)在黃河、長江流域開田種植水稻。浙江河姆渡和西安半坡遺址就曾發(fā)現(xiàn)有稻谷、谷殼、稻桿、稻葉等物，殷商甲骨文、西周金文里也都有了“稻”字。《詩經(jīng)·唐風·鴇羽》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眹也钜蹮o休無止，忙得大家連水稻和黃粱也種不上?！对娊?jīng)·豳風·七月》云：“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迸`們收獲起來的稻米，不僅為奴隸主提供了餐桌上的食品，而且釀成美酒以供其痛飲長壽。據(jù)《論語·陽貨》記載，春秋末年宰我問三年之喪于孔子，嫌為期過久，孔子說：“食夫稻，衣夫錦，于女安乎？”食稻與衣錦同等看待，說明稻在當時的北方乃是一種上品食物。

菽就是豆子，原指大豆，又作豆類的總稱。周代的大豆產(chǎn)量應當比較豐富了，《詩經(jīng)·大雅·生民》云：“蓺之荏菽，荏菽旆旆?！薄对娊?jīng)·小雅·采菽》亦云：“采菽采菽，筐之筥之?！泵鑼懘蠖故粘傻臅r候，一籮筐一籮筐搬個不停?！对娊?jīng)·小雅·小宛》亦云：“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薄对娊?jīng)·豳風·七月》里的“禾麻菽麥”也提到了菽。菽在當時是普通人的食物，它作為粒食不易消化吸收，而石磨發(fā)明以后可以磨制成豆腐，則新辟食路了。

麻之所以列入谷類，是因為麻籽可以充饑。麻籽又稱黂、苴、枲等?！对娊?jīng)·豳風·七月》中“禾麻菽麥”的“麻”為大麻，“九月叔苴”的“苴”為麻籽。麻籽乃貧民之主食，有時還會用于朝事，陸文郁《詩草木今釋》曰：“種仁可食，實可供，故周禮：‘朝事之籩供蕡’，月令：‘食麻’。”[4]

二、《詩經(jīng)》中所見的肉食產(chǎn)品事象

在原始社會的游牧時代，人類的主要生產(chǎn)方式是狩獵，故食肉是很普通的事情。但進入農(nóng)耕時代以后，肉食的來源逐漸減少，這里因為多數(shù)勞動者被束縛在農(nóng)田里無暇常去獵取野獸，加之耕地擴大而野獸出沒的森林草場減少，這就出現(xiàn)了《國語·晉語》中所說的“庶人食菜，祀以魚”的現(xiàn)象。也就是說普通人平時只能以食菜為主，祭祀時才用魚。這樣，食肉就成為統(tǒng)治階級飲食的重要特征，“肉食者”也就成了統(tǒng)治階級的代名詞。《詩經(jīng)·魏風·伐檀》就尖銳犀利地揭露了剝削階級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詩中所提到的“貆”（豬獾）“特”（野獸）“鶉”（鵪鶉）也就實際反映了剝削者飲食的重要方面。

《詩經(jīng)》里所寫到的動物90余種，故可為肉食者也很多。古人肉食中以牛、羊、豬為最重要，稱為三牲。《三字經(jīng)》曰：“馬牛羊，雞犬豕，此六畜，人所飼。”祭祀三牲之中又以牛為最珍貴，沒有重大的事情一般不宰牛，私宰?？赡苓€會觸犯刑律?！对娊?jīng)》中多處提及宰牛、剝牛、烹牛、炙牛的事象?！对娊?jīng)·小雅·楚茨》中云：“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騽兓蚝?，或肆或?qū)ⅰ！瓐?zhí)爨踖踖，為俎孔碩，或燔或炙?！薄笆钦f有的宰剝，有的烹調(diào)，有的把牛羊諸牲盛放到飲食用具鼎里或祭祀禮器俎中，有的則奉持而獻于祭壇?！盵5]《《詩經(jīng)·大雅·行葦》描寫宴會場景氣氛熱烈：“肆筵設席，授幾有緝御?；颢I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薦，或燔或炙。嘉殽脾臄，或歌或咢。”“醓”指多汁的肉醬?！磅啊币嘀溉忉u?！捌ⅰ巴ā澳m”，牛胃，俗稱牛百葉?！澳敗敝概Ｉ?。“醓”“醢”都是肉醬，其制作過程很復雜，先把生肉制成干肉然后鍘碎，用酒曲、鹽攪拌后淹漬密封于瓶中，百日而后成醬?！搬a”“醢”“脾”“臄”云云可見古代食物的品種搭配，“燔”“炙”云云也可見早期烹調(diào)方法的特征，這也說明當時食用牛肉發(fā)展到了非常講究的地步。[6]

豬的地位僅次于牛，在大型宴會上豬肉也是貴重的佳肴?！对娊?jīng)·大雅·公劉》云：“執(zhí)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飲之，君之宗之。”“豕”即豬。《詩經(jīng)·魯頌·閟宮》還有烤乳豬的記載：“毛炰胾羹，籩豆大房。”“毛炰”即去毛烤小豬。《詩經(jīng)·周南·騶虞》則是描寫射獵野豬的贊歌：“彼茁者葭，壹發(fā)五豝，于嗟乎騶虞！”“彼茁者蓬，壹發(fā)五豵，于嗟乎騶虞！”在茂密的蘆葦叢里，一箭就射中了五只野豬，真不愧是一個好獵手啊。而晚清朱一新認為“壹發(fā)”乃“射畢十二箭方為一發(fā)。一發(fā)五豝，非一箭射五豕也，十二箭乃能射五豕耳。”[7]詩中的“騶虞”指獵人?！柏^”指雌性野豬，或謂兩年生以上的大豬?！柏q”指雄性野豬，或謂一年生的小豬。《詩經(jīng)·小雅·吉日》末章云：“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fā)彼小豝，殪此大兕。以御賓客，且以酌醴?！崩松浼?，射殺那些小野豬和大犀牛，以野味燕饗賓客，暢飲美酒。獵取野豬自然是為了享用，但除了自己享用以外，奴隸一般還須獻給那幫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奴隸主貴族，《詩經(jīng)·豳風·七月》云：“二之日其同，載纘武功，言私其豵，獻豜于公。”“豜”為三年生的豬，泛指大豬。這里是說把獵取的小豬歸自己，而獵取的大豬則要送給公爺。

羊肉是較普通的肉食?！对娊?jīng)·小雅·無羊》云：“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群。”《詩經(jīng)·小雅·楚茨》云：“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騽兓蚝?，或肆或?qū)??！薄对娊?jīng)·周頌·我將》亦云：“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薄对娊?jīng)·大雅·生民》云：“取羝以軷，載燔載烈，以興嗣歲?！薄棒啤敝腹??！拜R”即剝，指剝下羊皮。此謂剝下羊皮，將肉放在火上烤。羊肉中羔肉美于大羊，在當今寧夏“羊羔肉”為盛行名吃?！对娊?jīng)·豳風·七月》云：“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蚤”是對司寒之神的祭祀，用羔是較貴的。這里還說到殺羔羊，登上公共場所去祝壽。《詩經(jīng)·小雅·伐木》云：“既有肥羜，以速諸父。……既有肥牡，以速諸舅?！薄傲q”指出生五個月的小羔羊?！澳怠敝感」?。這里說準備好肥嫩的羔羊，請長輩來品嘗。

六畜之中的雞、犬、馬在《詩經(jīng)》也常提及，但多是用以比興或敘述，未直言食用?！对娊?jīng)·鄭風·女曰雞鳴》云：“女曰雞鳴，士曰未旦?！边@只是敘述妻子與丈夫晨起之前的一段枕邊絮語?！对娊?jīng)·王風·兔爰》云：“有兔爰爰，雉離于羅。”《詩經(jīng)·鄭風·君子于役》云：“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u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薄对娊?jīng)·召南·野有死麕》云：“舒而脫脫兮，無感我?guī)溬?，無使尨也吠?！薄皩础敝该L而多且兇猛的狗。一位純情少女叮囑英俊的獵人悄悄地到自己的閨房來，不要魯莽被人發(fā)覺，別惹狗叫驚動了他人。提到獵犬的地方不少，《詩經(jīng)·齊風·盧令》云：“盧令令，其人美且仁?！薄氨R”指獵犬，《毛詩名物考》謂“犬之黑色而大者也”?！对娊?jīng)·秦風·駟驖》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獫”指一種長嘴巴的獵犬；“歇驕”通猲獢，一種齊嘴、短嘴獵犬。鸞鈴丁當?shù)鸟R車上載著良種獵犬，讓它們恢復體力，以便更好地投入新的戰(zhàn)斗。《詩經(jīng)》中涉及到馬的詩就有40余篇，約占全部《詩經(jīng)》的1/8。馬是征戰(zhàn)狩獵的坐騎，《詩經(jīng)·大雅·大明》就向我們展示了兵強馬壯的特定場面：“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薄对娊?jīng)·鄭風·大叔于田》則生動地再現(xiàn)了鄭國共叔段打獵的情景：“叔于田，乘乘馬。執(zhí)轡如組，兩驂如舞。叔在藪，火烈具舉。襢裼暴虎，獻于公所。將叔勿狃，戒其傷女?！瘪R是傳情達意的媒介，《詩經(jīng)·周南·漢廣》寫男子單戀漢江游女而希望馬兒助他一臂之力：“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瘪R是財富勢力的象征，《詩經(jīng)·鄘風·定之方中》中有“秉心塞淵，騋牝三千”之語，馬七尺以上曰騋，母畜曰牝，以馬之高大肥壯且有三千之數(shù)點出了衛(wèi)國已致富庶?！对娊?jīng)·大雅·卷阿》有云：“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矢詩不多，維以遂歌。”[8]

《詩經(jīng)》中描寫的食用禽類野味有鳧（野鴨）、雁、鵪鶉等。如《詩經(jīng)·鄭風·女曰雞鳴》云：“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鼻敖摇对娊?jīng)·魏風·伐檀》云：“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走獸除前述豝（野豬）、兕（野牛）外，還有虎、豹、熊羆、貓（山貓）、貔、貉、狼、鹿、兔等。古人對獵獸是皮肉兼用。[9]222《詩經(jīng)·大雅·韓奕》云：“有熊有羆，有貓有虎?！I其貔皮，赤豹黃羆?！薄对娊?jīng)·豳風·七月》云：“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詩經(jīng)·召南·野有死麕》云：“野有死麕，白茅包之?！钟袠銟桑坝兴利?。”“麕”指小獐，鹿類?！对娊?jīng)·小雅·瓠葉》云：“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型盟故?，燔之炙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薄对娊?jīng)·王風·兔爰》云：“有兔爰爰，雉離于罦?！薄对娊?jīng)·小雅·巧言》云：“躍躍毚兔，遇犬獲之?！边@些野味無疑也是當時人們食用的重要肉類。

靠山吃山，近水吃水。魚鱉類產(chǎn)品也是當時人們飲食中的美味佳肴?！对娊?jīng)·陳風·匪風》云：“誰能亨魚？溉之釜鬵?！闭l會烹魚，我來把鍋洗凈。當時可食魚的品種也是不少，《詩經(jīng)·陳風·衡門》就寫到魴魚、鯉魚：“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食魚，必河之鯉?！笔臭~就一定要吃黃河的魴魚和鯉魚嗎？這里以反詰說明了黃河鯉、魴的珍貴?！对娊?jīng)·周南·汝墳》云：“魴魚赪尾，王室如燬?！濒欞~因為活動激烈以致尾部充血而呈紅色。這里用來比作國事匆忙如火一般。也許如今盛名的武昌魚（團頭魴）就是對《詩經(jīng)》時代食魴習俗的承傳。有人統(tǒng)計說“《詩經(jīng)》言魚者有20處，在《大雅·韓奕》《豳風·九罭》《齊風·敝笱》《小雅·魚麗》《周頌·潛》等詩篇中描寫的魚類真是不厭其多，有鱒、鰥、鳣、鲿、鰷、鯊（魦）、鱧、魴、鯉、鱮、鱉等十幾種?！盵9]《詩經(jīng)·小雅·魚麗》云：“魚麗于罶，鲿鯊?！~麗于罶，魴鱧?！~麗于罶，鰋鯉?！锲涠嘁?，維其嘉矣?！濒~籠里的魚之品種的確繁多?！对娊?jīng)·小雅·六月》云：“飲御諸友，炰鱉膾鯉?！薄对娊?jīng)·大雅·韓奕》云：“其殽維何？炰鱉鮮魚?！鼻逭舸篦M和鮮魚乃是佳品。要吃魚就得設法捕魚，《詩經(jīng)·豳風·九罭》云：“九罭之魚，鱒魴。”“九罭”即魚網(wǎng)。密密魚網(wǎng)，網(wǎng)到了鱒魚和魴魚?！对娊?jīng)·王風·碩人》云：“施罛濊濊，鳣鮪發(fā)發(fā)?！比鼍W(wǎng)入水沙沙響，鳣魚、鮪魚啪嗒跳。《詩經(jīng)·邶風·新臺》云：“新臺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籧篨不鮮?！~網(wǎng)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痹O網(wǎng)就是為了捕魚，誰知卻跳進了一個癩蛤蟆。《詩經(jīng)·齊風·敝笱》云：“敝笱在梁，其魚魴鰥。……敝笱在梁，其魚魴鱮?！煮言诹海漪~唯唯。”“敝笱”即破魚簍。因為破魚簍掛在梁上，所以魚兒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蕩?！对娊?jīng)·王風·竹竿》還寫到了釣魚：“籊籊竹竿，以釣于淇。”用細長的竹竿，垂釣于淇水之畔。

孫中山《上李鴻章書》中有云：“夫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不足食胡以養(yǎng)民？”[10]飲食在人類生活中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無論糧食還是肉食都是人類生存的必舉之物。透過《詩經(jīng)》中的糧食和肉食描寫，我們看到當時人的飲食仍然呈現(xiàn)簡單的特征，這是由于當時的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園藝業(yè)、捕撈業(yè)與后世相比還不很發(fā)達所致；同時我們也可知悉人類飲食生活的等級性差異，“肉食者”可以不勞而獲以滿足口腹之欲，而“蔬食者”傾力勞作也難免有“菜色”之顏。但我們于此又不難窺視到當時人對動植物的認識和利用情況，而且可以揭橥當時各階層人們的飲食結(jié)構(gòu)、飲食風尚乃至飲食科學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