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民歌的藝術特色*

文 琪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 400047）

作為重慶市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的巫山民歌（重慶市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名錄，第三批，渝府發(fā)〔2011〕27號文件公布，共119項;第Ⅱ-54號），具有極為鮮明的個性、濃烈的情感、多元的形態(tài)，充分表達了巴渝勞動人民的喜怒哀樂。它是巫山人民在漫長的歲月中，經過不斷地傳承創(chuàng)新之后，集體創(chuàng)作并流傳下來的。它表達著巫山人民獨有的思想感情和意志愿望，他們按照自己的審美習慣和喜聞樂見的方式共同創(chuàng)造和發(fā)展的一種藝術形式，是勞動人民集體智慧的結晶。

一、巫山民歌的歷史溯源

重慶巫山民歌，其歌曲起源于何時已無準確的時間可考，根據相關資料記載，早在戰(zhàn)國時期，就有人在楚國的都城郢都唱起《下里巴人》的歌曲。由此說明，巫山人民的音樂傳播源遠流長。

巫山民歌作為巫山文化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無異于其他地區(qū)或民族的民歌，都是民間文學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它是在巫山起源并流傳于老百姓中間，并成為他們獨特文化一部分的歌曲。在巫山獨有的地理環(huán)境、歷史文化、宗教習俗和語言方式的影響下，在廣大人民群眾社會生活實踐的過程中，經過廣泛的口頭傳唱而逐漸發(fā)展起來的，與人民群眾的生活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歌曲藝術，它反映著巫山悠久而深厚的歷史傳統(tǒng)、險峻而秀麗的自然風光和神秘而博大的文化背景。

第一，地域性文化起源。從地域的角度而言，巫山地處長江三峽地區(qū)，且橫貫湖北、重慶、湖南交界一帶，大氣磅礴的巫山大峽與秀美神秘的大寧河小三峽、小小三峽相互映襯出美麗而獨特的三峽風光，千百年來，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人類頻繁的社會活動，共同構建起三峽的地域性文化特征。

第二，原生性文化起源。從歷史的角度而言，龍骨坡文化告訴我們，中國版圖上人類最早的活動來自于長江三峽地區(qū)，以及公元前4400年至公元前3300年，在這里產生的大溪文化，均表現(xiàn)出強烈的原生性文化特點；

第三，多元文化起源。從文化的角度而言，以占星術和占卜術為主要形式、以鹽文化和藥文化為主要內容，形成了最為原始的巫咸文化和歷史造就的幾次大規(guī)模移民形成的移民文化，加之當?shù)貥O富浪漫色彩的巫山神女傳說，造就了巫山的多元文化。

二、巫山民歌的音樂特色

千百年來，巫山人民用熱情的歌聲贊美自己的家鄉(xiāng)，用婉轉的曲調贊美純潔的愛情，用優(yōu)美的旋律表達自己的歡樂和痛苦。巫山民歌豐富多彩，清新悅耳，膾炙人口，強烈的表達了巫山地區(qū)獨特的風格和濃郁的色彩。

（一）旋律節(jié)奏

巫山民歌以單旋律為主，強調旋律線條，節(jié)奏也并不復雜。由于巫山民歌很多曲調中都表現(xiàn)出很大的壓抑和凄苦之情，旋律線條多曲折婉轉、情緒悲傷幽怨。

勞動號子，節(jié)奏規(guī)整、領合對稱、速度平穩(wěn)、曲調簡單樸實；山歌，節(jié)奏寬廣自由、曲調高亢遼闊、音樂寬廣、旋律起伏也較大；薅草鑼鼓，旋律宛轉悠揚，富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旋律也有一定的起伏變化，使人分外親切；嫁歌，旋律有的深沉委婉，有的熱烈歡快，跳躍性強；喪歌，曲調平穩(wěn)纏繞、敘事性強，音調和節(jié)奏多采用宣敘的表達方式；燈調，伴奏節(jié)奏豐富，曲調高亢歡樂，多表現(xiàn)節(jié)日歡樂喜慶的場面；小調，旋律節(jié)奏豐富而有變化，歌唱性強，一些小調旋律感人、優(yōu)美深情，一些則輕快活潑，風格樸實。

（二）調式調性

巫山民歌的曲調，與重慶地區(qū)乃至中國漢族的大多數(shù)民歌一致，以傳統(tǒng)民歌五聲調式單聲部旋律為主，一般都建立在徵調式和羽調式上，有的還特別強調羽音的小調色彩。

同時，由于巫山的地域差異，以長江為界，可分為江南和江北。江北民歌，多用采用音節(jié)和樂句，旋律起伏不大，曲調樸實平穩(wěn)，音域也相對較窄，注重敘述，傳統(tǒng)民歌、說唱、小調較為流行。江南民歌，其旋律歌唱性較強，節(jié)奏相對徐緩，音調也較江北更為柔美和婉轉動人，蘊含深沉的感情。

（三）曲式結構

巫山民歌幾乎都是單一的單樂段形式，篇幅基本較為小巧，二句、四句、八句規(guī)整型結構出現(xiàn)，樂句與唱詞句式也相互吻合。但巫山地區(qū)的民歌，以五句較多，常被稱為“五句子歌”，它可根據內容的需要，套上各種不同的曲牌進行演唱，趕五句、聯(lián)八句、采茶調、一字調、對聲子、穿號子、雜號子、九聲板、喇叭調等都是它的曲牌。

（四）體裁形式

巫山民間音樂豐富多彩，其思想內容不同，其體裁更是存在很多差異。根據其地理環(huán)境、風俗習慣，以及在傳統(tǒng)基礎上的差異，大致劃分為四大類型：勞動歌曲、風俗歌曲、小調和踩堂戲。

勞動歌曲，包括勞動號子、山歌、薅草歌，多反映巫山人民的生產勞動。比如：有反映勞動狀態(tài)的《抬石號子》《打夯號子》，表現(xiàn)勞動生活的《采茶歌》，歌曲多為即興創(chuàng)作，往往因演唱者不同而產生變化和差異。

風俗歌曲，包括嫁歌、喪歌、燈調，多表現(xiàn)巫山人民的生活瑣事、情感狀態(tài)。比如：時而憂傷的嫁歌《教女歌》，時而歡快的盤歌《對花》，講述民間傳說的《梁祝姻緣》，歌曲中無不反映出巫山人民的風俗習慣。

小調，多反映以婦女為代表的勞動人民生活，也具有較強的反封建意味。比如：既有旋律感人的《五更盼郎》和《四季相思》，也有輕快活潑的《摘菜苔》和《十杯酒》。

踩堂戲，是流傳在巫山鄧家公社的一種古老的地方戲曲，據傳由皮影戲演化而來，和其他姊妹劇種一樣。目前還經常表演的有《南山耕田》《梅龍鎮(zhèn)》《平貴回窯》《天仙配》等數(shù)十個劇目。

三、巫山民歌的演唱特色

（一）演唱形式

巫山民歌沿襲著中國漢族民歌的一些演唱特點，領合、對唱、歌舞都在其中有所呈現(xiàn)。

首先，是一領眾合的演唱形式。在巫山民歌的勞動歌曲中，常常是領合對稱的演唱形式，除領唱在句子的開頭部分稍有變化之外，合眾者在曲調和襯詞上的伴和基本沒有變化，唯有在終止時才會把節(jié)奏拉長，表示一段結束或全部完成。

其次，是邊奏邊唱的形式。薅草調，即薅草鑼鼓，則是由二至三個歌者在田間邊敲鑼鼓邊表演的，他們的演唱有頭有尾、有緊有慢、有說有唱，帶有指揮、調度、督促和鼓勵田間勞作的作用。

再次，還有歌舞形式。在巫山民歌中，歌舞形式用得最多的就是風俗歌曲里的燈調——連宵和采龍船兩種。連宵采用的歌唱形式為領唱加幫腔，由一個人或多人一起表演。采龍船則是對歌對舞，需要邊唱邊舞，多在節(jié)日慶典時進行表演。

（二）演唱技巧

民歌的演唱，往往受到旋法節(jié)奏、調式調性、發(fā)聲方法、吐字咬字等多個方面的影響和制約，而形成獨有的演唱風格和藝術特色。巫山民歌，由于受到多山多水的地域性文化、歷史久遠的原生性文化和歷史上多次大規(guī)模移民造就的多元文化的多重影響，使得其在聲音位置、潤腔方式、方言語音、咬字吐字等上都有著獨特的韻味。

1.潤腔演唱方法

巫山民歌的潤腔方式，與重慶其他地區(qū)的民歌演唱方式一脈相承。連音潤腔法，很好的體現(xiàn)出了巫山民歌的曲折婉轉、悲涼憂傷。裝飾性潤腔法中，倚音、滑音、顫音、波音，在歌曲中隨處可見，使得歌曲的地方特色濃郁?？耷弧⑿η?、打喔嗬等聲音造型潤腔法的運用，在巫山民歌中也非常明顯，使歌曲充滿了生活化的場景感。

2.方言的咬字吐字方式

巫山話屬于北方方言西南次方言，從吐字咬字方面而言，巫山方言尾音上揚，具有一定的音樂韻律感。由于巫山民歌多數(shù)是以口口相傳方式進行傳播的即興創(chuàng)作，因此，其地方語言一定是更契合本地的民歌演唱，也為巫山民歌增添了不少的趣味和特色。

3.五句子歌的演唱風格

五句子歌的演唱風格，多為一喊、二唱、三穿號子、四小調、五兒歌。一喊，即喊高腔山歌，其聲音高亢嘹亮，節(jié)奏自由，完全用假聲演唱；二唱，即唱矮腔民歌，淳樸自然，運用自如，用真聲演唱。三穿號子，由兩人或多人演唱，即在五句子歌中穿插四句號子，歌和號子相互穿插，遙相呼應。這是五句子歌在演唱中的最大亮點，穿法也因人而異，各有不同。四小調，里巷之曲，以唱民俗風情為主。五兒歌，即兒童唱的歌。短小精悍，以知識性和趣味性見長。

四、巫山民歌的文化特色

（一）歌曲內容豐富多彩，以愛情主題為多，輔以勞動、生活等題材

巫山民歌多以即興創(chuàng)作為主，歌詞內容常常用以記錄勞動、記錄生活，更記錄男女之情。音樂中充滿著情感因子，以描述愛情的篇幅為最多，大約占到整個巫山民歌的三分之二。比如：《手扶欄桿》《山歌打動妹心腸》《表妹歌》《依然挨到我情哥來》，其歌曲中的愛情都熱烈奔放，無論男女，大膽追求自己所愛，一反中國傳統(tǒng)感情遮遮掩掩的含蓄，顯得潑辣而大膽。例如：五句子歌《乎兒說出望郎來》。

姐兒們前一樹槐，站在樹下望郎來。

娘問女兒望什么，我望槐花幾時開。

肖乎兒說出望郎來！

歌詞前四句，描寫了姑娘站在老槐樹下眼巴巴地望著路口，癡情地等著心上人的到來，卻偏要顧左右而言它，哄騙自己的母親。最后一句畫龍點睛，一個“肖乎兒”，恰到好處地把一個嬌羞可人、隨機應變的少女形象展現(xiàn)在大家的眼前。

同時，勞動歌曲也不乏經典，也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出巫山人民戰(zhàn)勝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驕傲與自豪。這也充分展示了巫山人民率真質樸的性格，使得歌曲也有著強烈的感染力。當然，作為巫文化的傳承，民間傳說故事和一些知識性的歌詞內容也會出現(xiàn)在巫山民歌之中，這都是巫山人民熱愛生活的表達。

（二）多用“套語”的修辭手法，比興、對比、擬人的文學手法多見

以口頭傳唱為主的巫山民歌，套語語句的使用尤為明顯。歌詞中，常常出現(xiàn)“太陽出來”、“太陽落土”、“大河漲水”、“清早起來”等這樣的套語語句，更容易激發(fā)歌者的即興創(chuàng)作聯(lián)想。這些與當?shù)刈匀痪坝^和生活勞動緊密結合的歌詞，利用了擬人、對比、比興等文學手法，簡單而生動，更顯得思想真實、生活氣息濃厚。

（三）襯詞襯腔的使用

襯詞襯腔在巫山民歌中，有大量使用，在某些歌曲中，甚至襯詞的使用遠超歌曲的正詞。它與民歌中的旋律曲調相輔相成，起到了渲染和推動旋律進行的作用。同時，也突出了民歌的本色和民族自身的特色，更鮮明的突出了民歌作品的藝術形象。

五、結語

巫山民歌，根植于巴渝土地自己的歷史、地理、民族文化的土壤，傳承了巫山文明的精神，體現(xiàn)了巫山文化的精髓，經過巫山人民多少年不懈的努力，體現(xiàn)出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藝術特色，是特色鮮明的文化藝術形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