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此情
手繪山野城市,感受自然之光。國內(nèi)第一本華北地區(qū)全年植物和物候的自然筆記,用文字與繪畫記錄北京一年四季中一百多種最具代表性的植物,細致而系統(tǒng)地展示了華北地區(qū)的植物特色和令人心動的自然世界。作者年高對身邊的自然懷有深刻的熱情與興趣,從身邊城市的一草一木,到偏僻山野里不為人知的野花野草,無一不順應自然的內(nèi)在節(jié)奏,記錄成一張豐富細密的生態(tài)網(wǎng)。
那是一個陰天的早晨,我在東向的窗戶前和面準備蒸饅頭。倒面粉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鉛灰的云層厚厚的,密密的,太陽在云層后面潛行。五六分鐘和好面,拿蓋子把面盆蓋上的時候,我無意又看了一眼窗外,烏云之間裂開了一小塊,恰好是個規(guī)整的斗笠狀,金黃的太陽充滿這斗笠,它并沒有射出耀眼的光芒,而是像剛?cè)诨慕鹚?,黃燦燦的,鑲在烏云之間,一個金斗笠,一個斗笠狀的太陽,一個美麗無雙的笠太陽。只凝望了一瞬,烏云就行動起來,笠太陽即時不見,跟做夢一樣。
當時我想,笠太陽它出現(xiàn)了,不管它出現(xiàn)得多短暫,但它對眾生萬物是平等的。這一秒,它就在那里,而在千千萬萬人中,抬頭看了一眼,記憶里就有了這么燦爛輝煌的一瞬,終生難忘。差別就在那么一眼。當然,沒看這一眼,好像也沒有損失什么,但我的得到,你永遠不懂。
所以要去看啊。野花一季一季年復一年地長在原野里,你一天去看它五分鐘,不過占了它一天時間的千分之三;一年去看它兩回,一回半小時,不過占了它一年時間的萬分之一。它太多時間自個兒生存,度過風霜雨露,度過春夏秋冬。我們不出門去看,便連它千分之三、萬分之一都沒有。
年高的這本書《四季啊,慢慢走》,就是由在植物生命歷程上擷取的一些片斷連綴而成。而生命的這些片斷,便如那笠太陽,看了便有,不見便無?;ㄩ_過去了,只好等待再開的那一天,一等就是一年。所以這本書成書之前記錄有年,要成書之時發(fā)現(xiàn)尚需增補,便只能等待,一磨三年。
作者年高自述說:“書里面最有特色的一點就是無處不在的手繪……手繪的內(nèi)容很多,有建筑、鳥類、昆蟲,最多的還是植物,植物手繪里最常見的是藍紫色的花。我喜歡藍紫色系的花,堇菜、二月蘭、鳶尾、附地菜、鐵線蓮、翠雀、沙參、翠菊、馬藺、白頭翁、牽牛、矢車菊、繡球、龍膽、亞麻、風信子、婆婆納、水蔓菁、鴨跖草、天藍韭、花韭、六倍利、鼠曲草、桔梗、藍雪花、藍刺頭、扁蕾、肋柱花……”看這本書時有太多共鳴,看到我也注意到的細節(jié),心中暗喜;看到我曾忽視的,細細探究;看到與我同樣感慨的,心有戚戚;自己所深愛的花,在年高的畫筆下繪出,就重溫了初見時驚喜。會心處太多。熱愛自然的人,總有些相通之處。
觀察到位,細節(jié)精準,考證詳實,看年高的這本書,不用擔心一些自然類書籍里的名稱錯誤,它本身就是一個探究、求證、求真的過程。寫序的劉華杰老師提到年高的畫抓住植物的主要特征,可以憑畫定到屬甚至種,我覺得這是極大的褒揚。畫畫得好,“傳神”,“傳”的是什么“神”?就是“此”區(qū)別于“彼”的要素特征。看到年高的畫,恍然一悟:“原來是它!”就是這個感覺。這是真。
我覺得書里最實用的彩蛋,其實是所有植物繪畫的比例都正確。觀察植物的人都有體會,要清楚地拍一朵花,就要最近地湊上去,把它放大。這樣拍得的照片,其實就拋棄了實物的真實大小,你按這樣的“圖”去索“驥”,實際效果并不好。五?;ǎ谖⒕冂R頭下精致好看,不看到實物,你不會知道它小成這個樣子,是花中的“芥子”。而帶著年高的這本書,花朵盡管不會與自然中的等大,但在有白頭翁、祁州漏蘆和狗舌草同時開花的生境,你一定不會搞錯狗舌草植株的高矮和花的大小。
還有美。“真”本來就是“美”的,年高在書里數(shù)次感嘆“大自然就是最美的景觀設(shè)計師”,但是人看到了自然的美,表達出來美不美就難說了。我常常說她“美感天成”,就是說經(jīng)過她的眼、她的手,傳達出來的東西,就是自然最美的那一面。說到這個“美”,還得有熱愛在內(nèi)。
我一直認為,支撐一個人去干一件事的,不應該是“堅持”,而是“熱愛”。熱愛自然的人,是“不安于室”的。每一個藍天,每一縷春風,每一朵雪,都是出門的理由,何況還有與去年錯過的野花的約會。“堅持”會累,而“熱愛”不會。在熱愛里,累,就是獲得的一部分,而只要出門,就有所得,只要有所得,再累也值得。
百聞不如一見。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些老話說得真對。舉一百個例子不如見一個實物,拍一百張照片不如精準地把它畫下來。這些年高都做到了,所以她以后在這條路上走多遠、有多高的成就我都不驚奇。
我們都有自己的“笠太陽”,那是自然慷慨展示給所有人的,而我們有幸在那一時刻,抬頭看了一眼。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