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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子學”的思想理路

      2018-01-23 05:19:10
      諸子學刊 2018年1期

      孫 廣

      內(nèi)容提要 國學的復興是歷史的必然,在這個貞下起元之際,審視國學的過去,找到國學的未來,是“新子學”重要的歷史使命。傳統(tǒng)的國學注重“爲治”,其思想理路講求的是一種“合目的性”。在此之下,經(jīng)學的思想理路是一種“原教旨主義”,而子學的思想理路則是即物言道。近代以來依附西方哲學建立的中國哲學,則基本采取了西方哲學“合依據(jù)性”的思想理路。在“新子學”看來,西方哲學“合依據(jù)性”的思想理路,有利於國學研究的原理化;而傳統(tǒng)國學“合目的性”的思想理路,則有利於喚醒國學在社會中的價值。因此,匯通中西,追求理論的原理化和學術(shù)的價值化,兼重國學研究的知識意義和價值意義,是未來國學的必然選擇。但是,“原教旨主義”的經(jīng)學早已失去了承擔這一任務的能力,故而未來應當由子學來擔當國學主脈。在融匯西方思想方面,也須注意保障子學的主體地位,借鑒思路而不是套用理論,避免重蹈近代以來淪爲西學附庸的中國哲學之覆轍。

      關鍵詞 經(jīng)學 子學 西學 “新子學” 思想理路

      清末之時,面臨“亡國滅種”的危機,我國經(jīng)歷了從器物(洋務運動)到制度(戊戌變法)再到文化(新文化運動)的大變革。所謂“矯枉必過正”,梁啓超、胡適、馮友蘭、王國維等學人,極力引進並推崇西方的哲學思想,對於當時解放思想、改革制度、發(fā)展科技,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然而,在多數(shù)的末流眼中,西方哲學成了“救世主”,必須要“全盤西化”[注]一般的説法認爲,“全盤西化”的口號是由胡適提出的。但事實上,“全盤西化”這個詞雖然確實出自胡適的《文化的衝突》一文,但胡適又在《充分世界化與全盤西化》一文中作出了澄清,強調(diào)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充分世界化”而不是“全盤西化”,是要“最有效地學習或吸取西方科學文化中的精華,實現(xiàn)中西文化的結(jié)合,最終達到‘再造’我們中華文明的目的”。參見陳衛(wèi)星等著《中學與西學——清末民初國學思潮的歷史考察》,世界圖書出版廣東有限公司2013年第2版,第97—100頁。才能取得進步,才能走出柏拉圖的黑暗洞穴。儘管如以鄧石爲代表的“國粹派”、以梅光迪和吳宓爲代表的“學衡派”等大聲疾呼,也仍然不過是在這股浪潮中激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時至今日,我們似乎已經(jīng)很少提及“國粹派”與“學衡派”了。建國後,在國家經(jīng)濟建設取得一定成績之後,又遭遇了“文革”的劇痛,一大批知識分子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投入到了西方哲學的思想世界,掀起了近代以來的第二次西化浪潮。

      總的來説,我國的思想文化在這段歷史進程中,大體處於一個封閉—西化—再封閉—再西化的過程,而我們的傳統(tǒng)國學,則基本上處於被忽視、被批判、被打壓的狀態(tài)。到90年代初,“國學熱”才逐漸興起,經(jīng)過三十多年的發(fā)展,較以往而言已經(jīng)是蔚爲壯觀,但仍然只能算是復甦,遠沒有全面興盛起來。一百多年來,我們的國學在動蕩與變革中飽經(jīng)風霜,一直沒有能夠得到有力的傳承和弘揚,也只有近三十年左右是處於一個較爲健康的、平穩(wěn)的、積極的發(fā)展狀態(tài),爲未來長期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皣鴮W熱”的興起,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最根本的原因是國學內(nèi)在的生命力,“四大文明”只有中華文明綿延不絶,其生命力毋庸置疑;其次,直接原因是蘇聯(lián)解體對建國以來的“共産主義”信仰的衝擊;再次,重要因素是西方社會也正處於現(xiàn)代性問題之中,許多有識之士清醒地認識到了西方的學術(shù)思想並不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而最現(xiàn)實的因素,則是國家要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必須要搞清楚何謂“中國”、何謂“中國特色”,而隨著中國的繁榮昌盛和偉大復興,建立強大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的任務也更加迫切,這些都絶不能離開我們的傳統(tǒng)國學來談。國學的復興,可謂是歷史的必然!

      但是,當下國學發(fā)展的現(xiàn)狀,卻實在是難以讓人感到滿意。一方面是舊的經(jīng)學思維帶來的“原教旨主義”和復古主義傾向,搭乘“國學熱”的潮流沉渣泛起。另一方面是長期西化帶來的全面不適,例如在社會上的“現(xiàn)代性”問題,學術(shù)上的“失語癥”問題等,國學也沒有發(fā)揮出應有的價值。如今,國學或淪爲玄談詐騙的天橋把式,或成爲歆享供奉的越裳大龜,完全無法對社會産生人們所期望的價值和有益影響。而我們的社會由於缺乏這些思想方面的滋養(yǎng),也産生了不少令人痛心的社會問題。因此,重新審視國學的前世今生,找準國學在當下以及未來的定位,讓國學在今後發(fā)揮出應有的價值,推動國學的全面復興,正是我們“新子學”理念的基本任務。

      一、 經(jīng)學與子學的思想理路

      《易》曰:“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盵注]阮元??獭妒?jīng)注疏》,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82頁。司馬談云:“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爲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盵注]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3288、3289頁。班固謂雜家:“兼儒墨,合名法,知國體之有此,見王治之無不貫?!盵注]班固《漢書·藝文志》,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742頁。孫德謙云:“諸子百家,其學皆思以求治者也。”[注]孫德謙《諸子通考》,嶽麓書社2013年版,第77頁。這些概括,無不表明,我們的國學,注重的是一種“合目的性”,這可以説是我們國學的基本思想理路。但是,在如何達成這一思想理路上,經(jīng)學和子學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經(jīng)學的思想理路,是一種“原教旨主義”??鬃颖臼侵T子之一,授徒講學,奄有儒家??涤袪懺疲骸奥}人但求有濟於天下,則言不必信,唯義所在。無徵不信,不信民不從,故一切制度托之三代先王以行之。若謂聖人行事不可依托,則是以硜硜之小人律神化之孔子矣。”[注]康有爲《孔子改制考》,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67頁。經(jīng)現(xiàn)代學者考證,儒家的許多經(jīng)典都是早期儒家學者“托之三代”的,這體現(xiàn)出早期儒家鮮明的子學特點。然而,當儒學成爲經(jīng)學之後,不斷受到經(jīng)學的異化,經(jīng)學的特點日益突出,“錯誤地將自身固化,設置爲高度抽象、永恆之物的投射。於是所謂學術(shù)也就成爲對這個高度抽象不斷繼承、詮釋的東西而已”[注]玄華《“新子學”對國學的重構(gòu)——以重新審視經(jīng)、子、儒性質(zhì)與關係切入》,《諸子學刊》第十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296頁。。在後世的儒家學者看來,“六經(jīng)”就是最高法典,也是最完善的法典,我們的國家和社會,應當根據(jù)“六經(jīng)”來達成我們的“三代之治”,建設最終的“大同社會”。宋明以降,有相當一部分儒者試圖恢復經(jīng)典中所描繪的“三代”,不止在理論上研討,更在家族、鄉(xiāng)村中進行實踐和試驗[注]如鄒元標《梁夫山傳》云:“(何心隱)爰謀諸族衆(zhòng),捐貲千金,建學堂於聚和堂之傍,設率教、率養(yǎng)、輔教、輔養(yǎng)之人,延師禮賢,族之文學以興。計畝收租,會計度支,以輸國賦。凡冠婚喪祭,以迨孤獨鰥寡失所者,悉裁以義,彬彬然禮教信義之風,數(shù)年之間,幾一方之三代矣。”見容肇祖整理《何心隱集》,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120頁。。然而歷史是不斷變化的,試圖用一套價值體系或?qū)W術(shù)體系來框定歷史的發(fā)展,最終只能固步自封,陷自我於停滯和落後。

      然而子學的思想理路完全不同。老子的“道”是“不可道”[注]高明《帛書老子校注》,中華書局1996年版,第221頁。的,孔子的“性與天道”是“不可得而聞”[注]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79頁。的,莊子的“真宰”是“特不得其眹”[注]郭慶藩《莊子集釋》,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61頁。的,郭象的“自然”是“不知所以然”[注]同上,第12頁。的……在子學自身的語境中,他們提出的一個個類似於終極“本體”的概念,都處於一種不確定的、未完成的狀態(tài)。而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子學自身沒有思想性,而正是由於子學本所固有的嚴謹性。諸子深刻地認識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注]郭慶藩《莊子集釋》,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21頁。,個人的智慧,是極其有限的,是不可能全面地、正確地認識到最終的“本體”的。職此之故,他們僅僅是設立了一個遙遠而偉大的目標,一個模糊不清的“象徵符號”而已。有一種觀念曾經(jīng)盛極一時,説子學的這些概念都是不清晰的,連“是什麼”都不追問,可見我國是一個沒有思辨能力的國度。也有人對這種觀念大加撻伐,説子學的這些概念是確定的,説我國是一個沒有思辨能力的國度是沒有道理的。事實上,前者的批評固然不對,後者的回護也並不正確。回護子學者,在於爲反對而反對,否認了這些概念並不清晰的客觀事實。而批評子學者,則是沒有認識到,這些概念的不清晰,正是經(jīng)過嚴密的邏輯思辨,本著子學所固有的嚴謹態(tài)度而得出的,而絶不是沒有“思辨能力”。在具體的研究進路上,子學注重踐履,注重“爲治”,注重“人如何應物”[注]方勇先生即將子學歸結(jié)爲“人如何應物”。詳見方勇《三論“新子學”》,《光明日報》2016年3月28日第16版。,正如朱熹《近思録》所説:“若是只格一物便通衆(zhòng)理,雖顔子亦不敢如此道。須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脫然自有貫通處?!盵注]朱熹《近思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2頁??鬃诱h:“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注]聖祖仁皇帝御定《日講春秋解義》,《欽定四庫全書薈要》,吉林出版集團2005年版,第43—11頁。這“見諸行事”不僅僅是孔子表達個人思想的途徑,更是孔子乃至整個子學的思想理路。

      清人章學誠説:“夫天下豈有離器言道,離形存影者哉?彼舍天下事物、人倫日用,而守六籍以言道,則固不可與言夫道矣。”[注]章學誠《文史通義》,上海書店1988年版,第37頁。所謂“守六籍以言道”,批評的正是經(jīng)學的“原教旨主義”。反過來説,即器言道者,也正是子學的思想理路。方勇先生所謂“從歷史中走來的子學,其靈活多樣的方式、鮮活的思想內(nèi)容,總與豐富多彩的現(xiàn)實世界保持著交互相通的關係”[注]方勇《“新子學”構(gòu)想》,《光明日報》“國學版”2012年10月22日。,正是對子學的精準概括。我們今天提倡“新子學”,就是要重新發(fā)揚子學的這種“格物”精神。

      二、 中國哲學的西方思想理路

      對西方哲學的整體認識,目前存在兩種典型的觀點。一種是傳統(tǒng)的“存在”、“真理”説,如美國學者A·弗里曼特勒説:“哲學所尋求的最重要的就是關於‘存在’的知識?!盵注]A·弗里曼特勒編著、程志民等譯《信仰的時代——中世紀哲學家》,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年版,第7頁。又説:“哲學是有關各種自然要素,起因和規(guī)律的知識,因爲這些東西解釋各種事實和存在現(xiàn)實?!盵注]同上,第7、8頁。另一種則是“真”、“是”説,王路先生在他的著作《“是”與“真”——形而上學的基石》中,通過對翻譯的考察,認爲“to be”和“truth”應該譯作“是”與“真”而不是“存在”與“真理”[注]王路《“是”與“真”——形而上學的基石》,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王太慶先生在翻譯笛卡爾的《談談方法》時,將傳統(tǒng)的“我思故我在”翻譯爲“我想,所以我是”[注]笛卡爾著、王太慶譯《談談方法》,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27頁注釋①。,與王路先生的論述也頗有相通之處。然而,不論是“存在”與“真理”,還是“是”與“真”,就整個西方哲學的發(fā)展狀況來看,他們始終圍繞著一個“確定性”的問題在探索[注]吾兄方達博士在2016年11月底廈門的“‘新子學’深化”會議提交的論文《論“新子學”何以成立——中西兩種視域的交融》(此文後來發(fā)表在《人文雜誌》2017年第5期)中,全面梳理了西方哲學史的進程,論證了西方哲學探討的核心是“確定性”的問題,十分精審,本文即取其説。。在康德之前,由於純粹理性的“二律背反”,形而上學“不是局限於經(jīng)驗論,並由此走向懷疑論,就是執(zhí)著於唯理論的獨斷論”[注]鄧曉芒《純粹理性批判句讀》,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頁。。在獨斷論者眼中,無論是“水”(泰勒斯)、“火”(赫拉克利特)、“數(shù)”(畢達哥拉斯),還是“理念”(柏拉圖)、“上帝”(基督教),總要有一個最最基本的確定不移的“本體”或法則,才能夠進一步探索這個未知的世界。在懷疑論者眼中,由於沒有一個確定不移的東西,所以沒有什麼是必然聯(lián)繫的,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所知永遠僅限於我們的經(jīng)驗。到了康德,他的“哥白尼式的革命”提出“不是知識依照對象,而是對象依照知識”的原理來重建整個認識論的形而上學,造成的結(jié)果正如美國學者H·D·阿金所説:“從康得開始,自亞里士多德以來就一直流行的哲學學科的觀念經(jīng)歷了深刻顯著的變化,甚至連傳統(tǒng)哲學的基本概念如‘形而上學’、‘邏輯’等的定義最後也變得無法辨認。兩千年來沒有受到懷疑挑戰(zhàn)的問題、論點,現(xiàn)在覺得沒有什麼意義,並被至今尚未引起注意的其他問題所取代?!盵注]H·D·阿金《思想體系的時代——十九世紀哲學家》,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年版,第2頁。但從“確定性”的角度來看,康德不過是將“確定性”從過去被視作外在於人的經(jīng)驗或超經(jīng)驗的對象,調(diào)整爲了內(nèi)在於人的純粹理性本身(即理性所固有的先天的概念和範疇)而已。

      如果有一個“確定性”的事物,我們就可以憑藉它獲取知識,從而認識這個世界,如果沒有則不能。這是西方哲學的基本思想理路。德國學者文德爾班在其《哲學史教程》中説:“‘哲學’的職責總?cè)匀皇枪糯?guī)定的,即從科學的洞見中提供宇宙觀和人生觀的理論基礎?!盵注]文德爾班著、羅達仁譯《哲學史教程》,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0頁。這里所説的“科學的洞見”,就是指人們對於“確定性”的認識。換言之,人們的“宇宙觀”和“人生觀”都來源於我們對“確定性”的認識。因此,很多觸及到人們對“確定性”認識的發(fā)現(xiàn)或者發(fā)明,往往帶來的就是西方社會的全面變動,比如哥白尼的“日心説”、達爾文的進化論、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等等,他們的學説本身並沒有直接涉及到人們的“宇宙觀”和“人生觀”,但其影響之所以是全方位的,就是源於這樣的思想理路。因此,我們不妨借用辜鴻銘在《中國人的精神》中使用的“暴民崇拜”[注]參見辜鴻銘著、李靜譯《中國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Chinese people),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一詞來解讀西方社會的普遍心理——對舊時代來説,第一個站出來質(zhì)疑舊有的“確定性”認識的人,他是在挑戰(zhàn)整個社會,自然就是“暴民”,如死在火刑柱上的布魯諾之流;但對新時代來説,正是他們引領了社會和時代的進步,開啓了新的對“確定性”的認識,所以後世的人們無不崇拜他們。“啓蒙運動”之所以對西方社會影響深遠且至今爲世人所盛稱,即在於此。

      晚清民國之時,受西方哲學的影響,章太炎分國學爲經(jīng)學、哲學和文學,馮友蘭著《中國哲學史》,胡適著《中國哲學史大綱》,後世遂將國學中屬於思想文化的部分總稱爲“中國哲學”。經(jīng)過兩次西化浪潮,此後的中國哲學研究,基本上拋棄了傳統(tǒng)國學“合目的性”的思想理路,轉(zhuǎn)而採用西方哲學“合依據(jù)性”的思想理路。尤其是改革開放過後,這一特點越發(fā)地凸顯了出來。如今,我們對“知識”的認識,較以往超出許多,正是由於這一思想理路引導我們不斷地追問那最終的“確定性”。

      三、 “新子學”的思想理路

      國學的傳統(tǒng)思想理路基本上可分爲三種類型,一是經(jīng)學,二是子學,三是近代以來的中國哲學。馮友蘭先生提出過“照著講”還是“接著講”的問題,最後他選擇的是“接著講”。所謂“照著講”就是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所謂“接著講”就是近代以來的中國哲學。如上文所述,經(jīng)學的思想理路只會固步自封,已經(jīng)無法適應快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而附從於西學的國學完全喪失了自身的主體地位,也不可視若無睹。因此,對當下及未來的國學來説,“照著講”與“接著講”都是不恰當?shù)?。方達博士提出融通中西視域,主張“對著講”[注]方達、王寧寧《論“新子學”何以成立——中西兩種視域的交融》,《人文雜誌》2017年第5期。;程水金先生提出“涵化中西東”[注]程水金先生爲南昌大學國學研究院擬定的教育理念爲“融貫經(jīng)史子,會通文史哲,涵化中西東,參究天地人”。,主張回到先秦元典“重新講”[注]這是程水金先生在給南昌大學國學班講授《國學通論》時提出的説法,目前似未公開發(fā)表過,或有而小子不知。。雖然説法不同,但其最終指向是一致的。正如方勇先生所説:“迷失在西學叢林裏難以自拔的自由主義既不可取,一味沉溺於‘以中國解釋中國’的保守思維同樣不足爲訓。”[注]方勇《“新子學”構(gòu)想》,《光明日報》“國學版”2012年10月22日。傳統(tǒng)國學較爲缺乏“認識論”,而西方哲學更注重知識意義;中國哲學偏於哲學化,而傳統(tǒng)國學更注重價值意義。因此匯通中西,最主要的就是兼重學術(shù)的知識意義和價值意義,注重理論的原理化和學術(shù)的價值化。在《三論“新子學”》中,方勇先生指出,子學研究模式的創(chuàng)新,其一是研究的原理化,其二是研究的社會科學化[注]略引自方勇《三論“新子學”》,《光明日報》2016年3月28日16版。。這其實已經(jīng)爲我們指明了“新子學”的思想理路和問題意識。通過這樣的思想理路和問題意識,子學可以在今天煥發(fā)新生的力量,可以讓國學乃至西學成爲真正的“國人之學”,可以讓國學乃至西學持續(xù)走向精密與完善。而在具體的做法上面,“新子學”有兩點基本的要求。

      一是應當以子學爲國學的主脈。

      在我們的傳統(tǒng)國學當中,經(jīng)學一直占據(jù)了絶對的主導地位,是學術(shù)思想的絶對君王,不容挑戰(zhàn)。因此,現(xiàn)在有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爲,國學的復興首先應當是經(jīng)學的復興。首先,一個國家和民族必須要有自己的意識形態(tài)。經(jīng)學本身是官學,是官方培養(yǎng)人才和灌輸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重要手段。尤其是意識形態(tài)灌輸,是經(jīng)學最重要的職能。戰(zhàn)國時期,禮樂制度早已崩毀,但如齊宣王説自己“非能好先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耳”[注]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213頁。,魏文侯説自己“端冕而聽古樂,則唯恐臥;聽鄭衛(wèi)之音,則不知倦”[注]阮元??獭妒?jīng)注疏》,第3334頁。時,仍然表現(xiàn)出很局促、羞愧的情態(tài),可見這種國家制度和意識形態(tài)灌輸之影響。秦代的“焚書坑儒”、漢代的“獨尊儒術(shù)”,皆源於這一政治傳統(tǒng),正如董仲舒所説,這樣的政治手段是維護國家“大一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注]李斯提出焚書時説:“今皇帝並有天下,別白黑而定一尊?!?《史記·秦始皇本紀》)董仲舒議罷黜百家云:“《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tǒng),法制數(shù)變,下不知所守?!?《漢書·董仲舒?zhèn)鳌?強調(diào)的都是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一尊”和“一統(tǒng)”。。其次,經(jīng)學在中華民族的凝聚和文化成型上有最突出的顯著功績。傳統(tǒng)儒家經(jīng)學以“聖君賢人”爲理想人格,以“仁義禮智”爲行爲準則,建立了共同的道德準則,塑造了整個華夏民族的精魂,所謂“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注]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664頁。者,實經(jīng)學之力有與爲焉。作爲一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中國一直沒有強烈的種族區(qū)分和地域區(qū)分,所謂“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注]韓愈撰、馬其昶校注《韓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7頁。,正是由於經(jīng)學確立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認同觀念。經(jīng)學之於中華民族,正如“經(jīng)”的原初意義一樣,是一種“主綫”式的存在,它保證了不論是政治上的變革(如朝代更替)還是文化上的更新(如佛教、基督教的傳入),都能維持中華民族固有之特色文化的主體地位?!八拇笪拿鳌敝挥兄腥A文化綿延不絶,經(jīng)學之功,蓋亦深矣。再次,經(jīng)學在歷史上的發(fā)展演變也證明了儒學和經(jīng)學是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的,因此經(jīng)過一定的調(diào)整,是可以符合我們當下的需求的。“周之制度典禮,乃道德之器械,而尊尊、親親、賢賢、男女有別四者之結(jié)體也?!盵注]王國維著、傅傑編?!锻鯂S論學集·殷周制度論》,雲(yún)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5頁。周代的“經(jīng)學”,正是“尊尊、親親、賢賢、男女有別”的禮樂文化;秦代“焚書坑儒”,以法家爲經(jīng)學主流;漢代以下,以儒家爲經(jīng)學。歷朝歷代,均有相應的經(jīng)學與之匹配,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即便是儒家經(jīng)學,也經(jīng)歷了五經(jīng)、七經(jīng)、九經(jīng)、十三經(jīng)的發(fā)展演變,而且漢唐基本以五經(jīng)爲核心,宋明清則基本以《四書》爲核心,也可以見其演變之跡。

      主張經(jīng)學復興者,大抵不出這三條理由。在我們看來,這些對經(jīng)學的論述大致上確實是經(jīng)學的歷史面貌,但這些理由卻無法在當下成立。首先,一個國家當然應該有自己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但這一任務的主要責任人並不是學術(shù),而是政治需要。隨著現(xiàn)代學科的分化和研究的精細化,學術(shù)和思想的研究日益專業(yè)化,也更加具有超越性,與現(xiàn)實政治需要的距離越來越大,在現(xiàn)在以及未來,學術(shù)和思想研究都只能爲現(xiàn)實政治提供批評或建設性意見,而無法給予全面的指導性意見。“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學術(shù)與政治保持距離,乃是歷史的必然趨勢。其次,經(jīng)學在過去確實在各方面都爲中華民族的形成作出了卓越的貢獻,但它也嚴重限制了中華民族的繁榮昌盛,對科技和商業(yè)的壓制和扼殺,造成近代以來落後挨打的局面,正是經(jīng)學局限性的現(xiàn)實體現(xiàn)。最後,經(jīng)學歷史上的變遷,實際上是經(jīng)典範圍和詮釋方式的轉(zhuǎn)變,其“原教旨主義”的理路並未動搖,更在歷史發(fā)展中不斷得到強化。因此,通過重建經(jīng)學來復興國學,在當下是不具備可行性的。由子學來擔當國學主脈,應當是可行的一條路徑。

      二是在融匯西方上,應當注意保障子學的主體地位,借鑒思路而不套用理論。

      對於清末以來的這種“西化”,劉笑敢先生稱之爲“反向格義”。劉先生説:“傳統(tǒng)的格義借用本土的概念來解釋外來佛學的術(shù)語,近代的反向格義是以西方的哲學概念解釋中國本土的術(shù)語。傳統(tǒng)的格義是普及性、啓蒙性、工具性的,是權(quán)宜之計;而近代反向格義卻是研究性、專業(yè)性的,是主流的或正統(tǒng)的方法。”[注]劉笑敢《“反向格義”與中國哲學研究的困境——以老子之道的詮釋爲例》,《南京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最初的“格義”之法,是佛教進入中國後,爲了迅速傳播教義,擴大影響,發(fā)展教衆(zhòng)而采取的一種不得已的辦法。而且,這種“格義”的方法,“迂而乖本”,對原本的要闡釋的內(nèi)容有很大的隔膜和曲解[注]關於“格義”方法的局限性,劉笑敢先生在他的文章中論述頗詳,此處不贅餘。。在當下的傳統(tǒng)學術(shù)領域,我們常説的“失語癥”等問題,就是因爲這種“反向格義”、“乖本”影響。馮友蘭先生著《中國哲學史》,説的是“可以西洋所謂哲學名之者”[注]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中華書局1947年版,第1頁。;劉笑敢先生説“反向格義”,也是側(cè)重於“狹義的反向格義”,即“以西方哲學的某些具體的、現(xiàn)成的概念來對應、解釋中國哲學的思想、觀念或概念的做法”[注]劉笑敢《“反向格義”與中國哲學研究的困境——以老子之道的詮釋爲例》,《南京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應該説,大多數(shù)人的認識都是和他們一致的,即認爲西學對國學的影響主要是概念的借用。但是,概念名詞的“反向格義”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麼?明清之時,西方傳教士來華傳教,我們現(xiàn)在仍在沿用的“上帝”、“天主”等名詞,便是當時的傳教士們“格義”的産物,卻不見對基督教或天主教的思想有任何的遮蔽,這是爲何?即便是有一定的遮蔽,那麼換回原有的概念名詞,是否就能避免這種遮蔽呢?即就國學本身而言,儒家、道家的概念之間,如果進行概念和名詞的“格義”,是否會彼此遮蔽呢?

      事實上,“西化”對國學的影響,最主要的是概念名詞借用背後的話語體系和思想理路的移植。在這個體系和思想理路中,所有單個獨立的名詞與概念,相互聯(lián)結(jié),渾然一體,不可分割。談及“本體論”,就不得不有相應的“認識論”、“方法論”來與之配套;談及“宇宙觀”,自然就有相適應的“人生觀”、“價值觀”等。我們對這種西方的哲學體系習以爲常,一旦某一環(huán)節(jié)與這種體系相矛盾,便自覺不洽,自覺不圓融,然後想方設法地去適應這一體系。我們對這種“思想體系”的“本土化”,也一直都是參照西方哲學體系的模式,充其量只是將相應的概念、理論換成了“本土的”概念和理論而已。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傳統(tǒng)的學術(shù)和思想並沒有按照它本身的規(guī)律進一步發(fā)展,而是變成了論證西方哲學觀念和體系的材料來源,如梁啓超將明末清初論證爲中國的“啓蒙”時期、郭沫若將三代論證爲奴隸社會等等。正如方勇先生在《“新子學”構(gòu)想》中所説:“結(jié)果是使子學漸漸失去理論自覺,淪爲西學理念或依其理念構(gòu)建的思想史、哲學史的‘附庸’: 既缺乏明確的概念、範疇,又未能建立起自身的理論體系,也沒有發(fā)展成一門獨立的學科,唯其文本化爲思想史、哲學史的教學與寫作素材?!盵注]方勇《“新子學”構(gòu)想》,《光明日報》“國學版”2012年10月22日。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嚴重的問題所在。因此,在融匯西方思想的同時,也必須要確保子學的主體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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