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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逝者的交流

      2018-01-22 16:05:47劉軍
      牡丹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海生黃豆大隊

      劉軍

      般對般的老哥們、老姐妹都躺在墳里睡大覺了,他還漫山遍野地?fù)旄刹衲???粗粋€個大大小的墳包,覺得他(她)們還沒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邊:王海生啦,耿殿君啦,徐亞珍啦,馬素琴啦,馬老黑啦……哪個死了?哪個不活蹦亂跳、大眼瞪小眼地盯著他看呢?就是他劉福德,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地和死有啥區(qū)別?只不過換個地方,各過各的日子,各進(jìn)各的家門,稀里糊涂地自己的夢自己圓唄。

      1

      話說回來,同樣是老社員,說道可大得去了:王海生張嘴就能說出哪塊地哪塊地應(yīng)該種啥,哪塊地哪塊地不應(yīng)該種啥;哪塊地去幾個社員出活兒,哪塊地去幾個社員窩工;哪個牲口適合犁地,哪個牲口適合拉車……他能說出個啥?除了一問三不知,再就磨道驢聽喝,滿肚子除了稀粥再就稀屎,還有一副清湯寡水的大腸,外加一腦瓜子糊涂糨子。所以王海生一直當(dāng)著隊長,他只能當(dāng)個老社員。

      當(dāng)隊長也不是鬧著玩兒,除了上邊那些亂七八糟的,關(guān)鍵看你能給大伙兒分多少口糧,撐起他們那個永遠(yuǎn)也填不飽的稀屎肚子。比喻你隊里有三百口人,秋后打了二十萬斤糧食,上繳國庫五萬斤,去了種子、飼料一萬斤,剩下的十六萬斤才能分給社員。如果那樣,每人至少能分五百多斤,事實上每人最多不能超過四百五十斤,剩余的只能繼續(xù)上繳國庫。相反,如果你只打了十萬斤,上繳國庫五萬斤,去了種子、飼料一萬斤,剩下的只有四萬斤。如果還是三百口人,每人只能分二百斤,二百斤能吃個屁?別說喝粥,吃屎都找不著熱乎的。上邊就適當(dāng)調(diào)劑,或允許你少繳公糧,以保證每人每天不低于一斤口糧。當(dāng)時有句順口溜,叫“夠不夠三百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事實上別三百六,就是四百五,也不夠干啥,一年除了吃糧,也只能吃糧,至于魚、肉、蛋啥的,不是沒有,主要得看你的運(yùn)氣:比如吃魚,只能趁下雨陰天隊里沒活,自己去河里撈或水溝里抓,至于能撈、抓多少,除了技巧,全憑運(yùn)氣;吃蛋就得看你家那幾只老母雞的心思了,有的小孩饞急眼了,早上一起來就趴在雞窩前監(jiān)視,老母雞一進(jìn)窩就以為人家要下蛋了,一起身小手就伸進(jìn)去掏,掏著了樂得直蹦高兒,掏不著大嘴一咧就嚎,弄得老母雞都咯噠咯噠直叫;吃肉除了過年過節(jié),平時只能盼著隊里死驢爛馬地分點;別的有啥,別說沒錢,有錢也沒地方去買——要像現(xiàn)在想吃啥有啥,想買啥來啥,別說三百六,二百六,一百六也能吃出個大肚子,混出個糖尿病來。話說回來,即使那三百六或四百五,也都是皮糧,去了皮糠還有個屁?連皮帶糠一塊吃進(jìn)肚里,能有多大油水?那叫時節(jié),起早貪黑干的都是體力活呀!

      除了糧食,再就吃菜,等糧菜接濟(jì)不上,大不見小不見地就得偷摸,抓著算你倒霉,抓不著算你走運(yùn)。此外,最大的盼頭就是趕個好年頭,好年頭不光能吃到四百五,還能讓你東張西望地胡思亂想。

      看著漫山遍野的五谷,和滿場滿院的糧食,大伙兒除了想到那勢在必得的四百五十斤口糧,還有不能言說的夢想。夢想不光社員有,隊長也有,只是角度和范圍不同罷了。

      不能言說不等于不說,王海生先是猶猶豫豫、半吞半吐地向外釋放,說上繳公糧,為國家多作貢獻(xiàn)好是好,沒大油水,上繳再多,每個人也得不著多少(上繳公糧雖然也按斤算錢,價格比私下交易至少低40%以上),餓肚子自己遭罪。“那咱們就私下分點唄……”有人悄悄地獻(xiàn)計獻(xiàn)策。王海生說誰敢分,炒豆大伙兒吃,炸鍋一人事,出了事誰挑頭誰倒霉。獻(xiàn)計獻(xiàn)策的人就說得大伙兒都得,誰能說,沒長人心咋的?王海生說十個指頭伸出去還不一邊齊呢,誰知道誰心里咋想,萬一誰嘴散給嘚嘚出去就完了。于是不光獻(xiàn)計獻(xiàn)策的,凡是知道信兒的都給王海生打氣兒:“沒事,你只要有話,咱們就干,誰要爛屁眼子敢說出去,你看大伙兒整不整死他!”王海生心事重重,進(jìn)退兩難。

      大伙兒齊心協(xié)力地出謀劃策:應(yīng)該咋整,不應(yīng)該咋整,誰說出去咋整,出了事兒咋整……條條是道,句句在理,還講了很成功例子,如某某大隊某某小隊,人家是咋分的,具體是咋保密的,老百姓的日子是咋過的……聽得王海生半宿半宿睡不著覺,人煎熬得死去活來;一天天已箭在弦上。

      等公糧繳得差不多了,再不分就沒機(jī)會了,王海生一咬牙在兒子的算草本上扯下幾頁,悄悄地交給幾個組長。幾個組長悄悄地找到所轄街道的當(dāng)家人,一個個簽字畫押。

      一天早上,耿殿君親自找社員們個別談話。耿平時不笑,有人說他不會笑,所以才當(dāng)了大隊書記。大伙兒見他都繞著走,也沒啥短處,也不是害怕,就是打怵,說他身上有瘆人毛。這會兒卻笑呵呵的,一點不像個大隊書記。被談話的人都莫名其妙:耿書記咋了?咋成這德行了?兩句話不來,突然拉下臉子,一點笑容都沒有了,好像變了一個人,比耿殿君還耿殿君了,“聽說你們私分糧了?”被談話的人本來就懵,這下更懵了:耿書記咋提這事兒?這是他該提的還是他該回答的呀?是自己露了馬腳還是人家發(fā)現(xiàn)了啥呀?一下子臉也白了,嘴也瓢了,平時很溜的話到嘴邊上也打起禿?;?,結(jié)結(jié)巴巴地磕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了些啥,有的當(dāng)場就尿褲子了。前后不到半天,王海生苦心經(jīng)營了一個來月的堡壘,就土崩瓦解了。王海生開始死不承認(rèn),耿殿君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們怎樣醞釀、怎樣串聯(lián)、怎樣分糧、在哪兒分糧、每人多少、具體時間……都說得一清二楚。王海生當(dāng)時就迷糊了,搖搖晃晃地站不穩(wěn)腳跟,連回家都是耿殿君扶著才找到家門口的。

      當(dāng)晚就召開了批判會。參加的都是二隊社員,有人建議全大隊社員都來參加,一塊受受教育。耿殿君說不用,事兒出在二隊,自己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會上除了大隊干部和耿殿君偶爾發(fā)言,都不吱聲;除了煤油燈吱吱地呻吟,再就玻璃罩上搖搖晃晃地往外冒煙,像招魂幡在隨風(fēng)擺動。

      一個大隊干部質(zhì)問王海生,“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錯誤?”王海生在煤油燈下站著,低個頭,不吱聲,腦仁上露著頭皮,像長勢不好的坡地。大隊干部接著質(zhì)問:“叫你說話呢,沒聽著咋地?裝啥糊涂?”王海生挪了一下身子,還是不吱聲,腦仁上的頭皮閃了一下,像飛過一個螢火蟲,瞬間就消失了。耿殿君接著說:“大伙兒都得發(fā)言,展開批判,說說王海生到底犯了什么錯誤?”多數(shù)人都低下頭,還是不吱聲,像參加追悼會,好像批判的是他們自己。耿殿君就提高了嗓門,“都得發(fā)言,誰不發(fā)言也不行!這叫什么性質(zhì)?全隊三百多人,七十多號勞力,出這么大事,沒一個檢舉的,無產(chǎn)階級思想都跑哪里去了?毛主席是怎么教導(dǎo)你們的?”齊刷刷的腦瓜,像參差不齊的黑土堆。

      “沒人說話一直開到天亮,明晚上繼續(xù)開,看說不說!”除了煤油燈吱吱地呻吟,再就玻璃罩上搖搖晃晃地往外吐煙,可能沒多少油了,燈捻子叫得越來越響,煙吐得越來越重,像爬坡的火車頭。

      “破壞國家糧食政策,打個人小算盤,互相包庇,欺騙國家,這是什么性質(zhì)?咋就認(rèn)識不上去呢!”頭越來越低,矮個子沒了腦袋,高個子成了竹弓,亮晶晶的汗珠像一只只驚恐的眼睛,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地眨巴。王海生又往前站了站,“我說,事兒都是我主張的,和大伙無關(guān)……”會場輕微地騷動起來,人們都把眼睛偷偷地看向王海生,像看著一個人大步地走向懸崖。耿殿君說你主張的就有理了?國家的糧食政策這么嚴(yán)厲,你作為隊長,不僅不自覺地執(zhí)行,還干擾破壞,這是什么性質(zhì)?你說!會場重新冷清下來。大隊干部鼓勵社員們要積極發(fā)言,同王海生的小集體主義思想進(jìn)行堅決的斗爭。會場冷冰冰的,像座凄涼的墳。

      僵持中,燈火漸漸暗下來,像烏云遮住了太陽。忽然亮了一下,然后滅了,屋子立刻漆黑一片,像星星掉進(jìn)了深淵。人群低聲嘀咕,小小地騷動。不知哪個大隊干部啪地按亮了手電,還有的劃著了火柴。耿殿君大聲地喝問:“張德海,你是干什么吃的,光喂馬,啥也不管,燈沒油了也不早點看??!”會場后邊很快響動起來,一個老頭在手電光的閃耀下慌慌張張地走過來,手里拎著一個油漬斑斑的小鐵桶。不一會,屋子重新明亮起來。

      王海生當(dāng)晚就給拿舊了帽子,也沒啥結(jié)論。據(jù)說有人想把他定成壞分子,耿殿君說王海生當(dāng)了十幾年生產(chǎn)隊長,沒功勞還有苦勞,又是貧農(nóng)出身,不能因為一件事就把他推到階級敵人那邊,再說事情很復(fù)雜,揪起來打擊面很大,還是團(tuán)結(jié)大多數(shù),打擊一小撮階級敵人。最后不了了之。

      看著王海生的墳?zāi)?,劉福德總覺得心里有愧。那么大個會場,連男帶女七十多號勞力,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王海生三孫子似的站在那里,沒一個站出來替他說話。還說別人,你劉福德不也連個扁屁都沒放嗎?真是炒豆大伙吃,炸鍋一人事,出頭的椽子先爛。當(dāng)了十幾年隊長,竟應(yīng)驗了,冷不丁下來,擱誰也不好受,也不至于那么脆弱,才四十出頭的年紀(jì),說不行就不行了。開始還好人似的,起早貪黑地和大伙一樣干活,等發(fā)現(xiàn)毛病,就落炕了。前后不到倆月,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人,腿一蹬,說走就走了。

      劉福德每次上山,繞道也要到王海生的墳上。這兒走走,那兒看看,不是給墳頭割割青草,就是往耗洞里填把黃土,天冷了還要攏一堆旺火,自己烤烤,也讓老隊長和他一塊熱乎熱乎。

      2

      徐桂珍的事情有點突然,像好好的房子忽然就著火了。

      眼看要過年了,場院里的糧食也打得差不多了,大份兒只剩下黃豆。打黃豆占地方,場院的大部分面積都鋪了一層厚厚的黃豆桿子,一個社員趕著五六頭牲口,每個牲口后邊都拖著一個石頭磙子,一圈一圈地在黃豆桿子上壓來壓去。要么壓得差不多了,趕牲口的社員就喝住牲口,讓旁邊干零活的社員過來把黃豆桿子翻個個兒,接著再壓。反復(fù)幾次,黃豆桿子就壓成餅了,豆夾上的黃豆粒兒也都脫落了,趕牲口的社員把拉磙子的牲口趕到一邊,卸下套,牽到馬號(飼養(yǎng)棚)去。場院里的社員呼啦一下圍上來,連男帶女的二三十人,用木叉把黃豆桿子抖落干凈,挑到一邊,把下邊的黃豆撮到一起,很快就堆起一座金燦燦的小山。期間有心眼多的,趁人不備,把棉鞋往黃豆堆里一插,再拿出來,鞋窠里就裝了一窩黃豆,下工時順便就帶回家了。

      徐桂珍就是這么干的。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黑了,撮完黃豆就下班了。她慢騰騰地走在人群中間,不顯山不漏水地就把黃豆帶回家里。

      進(jìn)屋前先四下看看:不懂事的孩子不能讓他們看見,胡謅八扯地亂說一氣,真不真假不假地滿城風(fēng)雨;耿殿君更不能讓他看見,看見就翻天了。不懂事的小三、小四都不在跟前,大姑娘、二姑娘不用背著,她平時上隊里干活,家里做飯看孩子啥的全靠她倆,百精百靈地啥事也不用她操心。不僅如此,還讓她倆看著點她爹,回來提前告訴她一聲。

      她著急忙慌地把黃豆倒出來,差不點裝了滿滿一大碗,她又緊張又興奮地還沒等擱起來,黑克朗就從圈里鉆出去了。大姑娘一邊吆喝,一邊喊媽,二姑娘也門里門外地往外跑,徐桂珍扔下二大碗也往外跑。敗家的玩意可野了,稍不注意就鉆出來,出門就是苞米地,鉆地里逮啥吃啥。耿殿君家里的事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豬圈門子早就松懈了,跟他一說一哼哼,今兒個整明兒個整地一直拖到現(xiàn)在,說和沒說一樣,一出事就不是他了。

      等徐桂珍和姑娘們把黑克朗圈進(jìn)圈里,耿殿君也回來了。她急急忙忙地往廚房走,耿殿君前腳后腳地也進(jìn)了廚房,“做啥好吃的了,趕緊放桌子,吃完飯還得開會呢?!毙旃鹫渲е嵛岬貞?yīng)著,慌慌張張地拿起那個大碗就往背人地方擱,耿殿君正好看見了,問她在哪整那些黃豆?鬼鬼祟祟像小偷似的?徐桂珍咯噔一下,順口說撿的……耿殿君問在哪撿的?那么老些?挺立整、挺干凈呀?徐桂珍這時候已經(jīng)很緊張了,磕磕巴巴地說二姑娘撿的,誰知道她在哪撿的……臉嚇得煞白,一看就是撒謊。外面已經(jīng)很黑了,廚房也點著燈了,就準(zhǔn)備收拾桌子要吃飯了嘛,亮堂堂地格外顯眼。耿殿君歪著頭看了看媳婦,啥也沒說,抹身就出去了。

      不一會西屋就傳來了二姑娘的哭叫聲:“爹,別打了,我說……我說……”

      不一會耿殿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來到廚房,“徐桂珍,把黃豆給隊里送去!”

      “我不送,愿送你送!”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徐桂珍反倒冷靜下來。

      “媽了逼的,我偷的咋的,我送!”耿殿君伸手就打。

      “站著說話不腰疼,光我自個吃呀!三根腸子閑著兩根半,你一天除了開會就是開會,家里像沒你這個人似的,孩子一個個餓得黃皮拉瘦地你眼睛瞎呀!”徐桂珍也豁出去了,他打她也打,兩個人撕撕巴巴地扭打起來。

      最后耿殿君自己拿著黃豆送到了隊部。

      當(dāng)晚全大隊召開了批判會。批判對象就是徐桂珍。

      有的都躺下了,硬給喊起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啥事。

      大隊書記召開會議批判她媳婦,誰能說啥?一個個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吱聲。整個會場只有耿殿君一個人發(fā)言,鼓勵大伙兒不要把徐桂珍看成是他媳婦,要把她看成是個滿肚子私心的落后分子。徐桂珍說你才是落后分子!耿殿君說不是落后分子為啥把生產(chǎn)隊的東西往自己家里拿?徐桂珍說餓的,不餓請我拿我還不拿呢!耿殿君說全大隊就你餓嗎?別人都吃香的喝辣的了?徐桂珍說吃不吃香喝不喝辣的你問問大伙兒,問我干啥!耿殿君說這么說你還有理了?徐桂珍說我哪有理,有理能讓人家批斗嗎?耿殿君說你是不服???徐桂珍說就是不服!兩口子三說兩說湊到一塊,大隊干部趕緊把他們拉扯開。直到最后,會議也沒開出個子丑寅卯來。

      徐桂珍當(dāng)晚就喝了半瓶敵敵畏。死前再三和兩個姑娘說:“你們記住,你媽就是讓你爹給逼死的!到下輩子我也饒不了他!”

      耿殿君家的墳地離劉福德家不遠(yuǎn),祖祖輩輩地好幾十座。奇怪的是他和徐桂珍東一個西一個地像牛郎織女,中間隔著十好幾棵半摟多粗的豬毛松。劉福德咋瞅咋別扭:這哪像個兩口子,兩口子哪有不合墳的?據(jù)說在合墳的問題上子女們分歧很大,最后只能尊重母親的遺愿。

      劉福德不由得感嘆:人活著吵吵鬧鬧、你是我非地爭論不休,眼睛一閉就剩堆黃土;現(xiàn)在的干部,能趕上耿殿君的——從頭到尾,你就可勁兒地數(shù)吧!

      3

      看人家的笑話,自己這壇醋還不知道咋做呢。

      每次走到自家墳地,他總要唉聲嘆氣,好像媳婦讓人拐跑了。

      馬素琴是他主動追求人家,開始說啥不干,直到結(jié)婚,還說他腦瓜子和面堿了。人啥說的沒有,住家過日子勾噶不舍,淘米水都沉下來下頓熬粥,在隊里扛麻袋大小伙子都不是個兒。說半天還是為了鼻子下邊那張破嘴。

      新糧一下來誰也不找那二皮臉,苛慚巴拉一講一嗡嗡的,全家老小都抬不起頭。一進(jìn)二月門兒就開始出動靜了,大手大腳的就開始東挪西借,挪不著借不著的就開始想歪歪點子了:誰家的倉房上掛著干白菜了,馬號里切好的豆餅了,大隊倉庫里儲存的戰(zhàn)備糧了……都得加點小心。到五黃六月青黃不接,幾乎遍地是賊,你偷我偷看不見就偷,可謂丑事人人有,不露是好手。劉福德也怪癢癢的,看著一家人無精打采、軟丟當(dāng)一個個面條兒似的,恨不得把能吃的東西都劃拉到自個兒家里才好。上真章就鼠迷了,一聽說誰誰誰偷土豆讓人抓著了,誰誰誰偷苞米讓人家游大街了,誰誰誰偷倉庫讓人家把胳膊給打折了……大氣兒都不敢出,褲襠濕乎乎的,好像他偷東西讓人給逮著了,要不咋說他腦瓜子和面堿了呢?這時候馬素琴就該出場了,只見她胳膊一擼,腳一跺,“偷!大不了游街、挨揍,起碼鬧個飽死鬼!”說來也怪,很多人一整就露,不是半道上讓人抓著,就是完事兒露出馬腳,馬素琴每次都全身而退,毫發(fā)無損??粗胰顺ㄩ_肚皮可勁兒地吃頓飽飯,他心里那個樂呀!還用那,就是歇氣時摔跤,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個兒,吳大個子平時和他摔跤每次都是他倒,吃飽飯吳大個子一摔一個跟頭。大伙都很奇怪,說劉福德神了,抽大煙還是扎嗎啡了?他美滋滋地啥也不說,說啥,那事能往外說嗎?后來有人就半言半語,“這年頭,能賣逼也行,往地壟溝里一躺,大苞米就送到家了……”他有點犯膈應(yīng),他媳婦就是偷苞米全家人才吃個溜飽,難道她也躺地壟溝里了嗎?又一想算了,誰也沒把手指到你頭上,何必把綠帽子往自己頭上戴呢?再說媳婦也不是那種人呀!漸漸地看大伙的眼神,還是覺得不對,回家半真半假地跟馬素琴套話。媳婦一蹦多高,“這年頭有愿當(dāng)官有愿發(fā)財?shù)模瑳]聽說還有愿當(dāng)王八的!你愿我讓人抓住,滿堡子游大街就好受了?”劉福德齜齜牙,說那倒不是……稀里糊涂地就算過去了。久了心里還是劃魂兒,別家老娘們偷苞米時常讓人抓住,我媳婦咋就抓不住呢?再想想媳婦當(dāng)時那眼神,咋想咋覺得不對勁兒。

      他想探個究竟:等媳婦前腳出去,他后腳跟著,從頭看到末尾,不就水落石出了嗎?夜太長了,他也太困了,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睜開眼睛,媳婦正一下下地推他,“都啥時候了,還睡!”他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做夢竟吃好東西了,嘴里現(xiàn)在還有股香味兒。一抽鼻子,媽呀,哪是做夢?啥也別說,媳婦又得手了。

      憋呀,憋呀,實在憋不住了。等孩子們不在,就他們兩口子在家,他一咬牙把媳婦逼到死角,“你說,到底咋回事兒?”手里攥把鐮刀,像個土匪?!罢厥聝骸妒聝阂矝]有……”徐桂珍恐怖地看著丈夫,像看到了死亡?!皠e他媽狗戴帽子裝人,你說!你說不說?!”他一把揪住媳婦的衣領(lǐng)子,刀尖對著媳婦的鼻子。徐桂珍后腦勺緊緊地擠著墻壁,眼睛看著刀尖,像到了自己的尸體;刀刃扎在她的身上,一直涼到她的心上。

      刀尖劃破她的鼻子,腥甜的血水流到她的嘴里。她忽然倒了,一米七三的女人瞬間堆成一攤稀泥。劉福德渾身發(fā)抖,恨不能一刀宰了這個敗家的女人!突然手一軟,丟下刀,對著媳婦拳打腳踢。徐桂珍像個沙袋,任丈夫怎么踢打,沒一點反應(yīng)。打著,打著,劉福德一屁股坐到旁邊的鍋臺邊上,呼呼直喘。媳婦才哭出聲來。

      看著渾身是傷,委屈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劉福德再沒動媳婦一個指頭。他覺得自己窩囊,窩囊得像一攤狗屎:媳婦一天拳打腳踢,屋里外頭,不忍心大人、孩子一天天地挨餓、等死,才半夜三更地跑出去……他如果像個男人,家里有吃有喝地啥也不缺……

      他咽不下這口氣,找機(jī)會和馬老黑干了一仗。

      “狗娘養(yǎng)的,你也太不是人了,看個青,就那點權(quán)力,還能干啥?”

      “我就那點權(quán)力,啥也不能干,你能把我咋地!”

      “你不是棍兒嗎?我今天就撅撅你這根棍兒!”

      “我看你咋撅我這根棍兒!”

      兩人三說兩說打到一起。雖然一肚子稀粥,都是干活出身,都一米八十的個子,直打得天昏地暗,精疲力盡,也沒分不出個勝敗。

      劉福德憋氣上火,總覺得肚子里這口氣出不來。一想起媳婦讓人壓在身上,呼哧呼哧的樣兒,就想殺人。

      4

      都說墳塋地埋桃木橛子靈驗。

      他給馬老黑家的墳塋地里就埋了桃木橛子。

      看來挺準(zhǔn)。馬老黑沒咋地,他媳婦秋后就病了,第二天一開春就進(jìn)了塋地。兩年不到,馬老黑也完犢子了。開始病怏怏地還能干活,漸漸就落炕了,等送到醫(yī)院,大夫說治也沒用了。

      他出了這口惡氣,又有點陰損,馬老黑是干了不是人干的事情,也不至于要命;他媳婦有啥罪過,也跟著背個黑鍋?

      等徐桂珍不知不覺地開始蔫吧,半年后就起不來炕了,他覺得老天爺報應(yīng)他了:不就那點破事,干啥害兩條人命?你劉福德沒和長貴媳婦勾勾搭搭?誰給你埋桃木橛子了?

      聽說小穎和馬老黑的孫子正處對象,他急得火上房子:可別扯了,再沒完沒了地拖下去,自個兒好壞不說,孫兒嫡女地都跟著遭殃……

      馬老黑沒個人樣,墳塋地埋得也跟人兩路,他就是不吃不喝,一口氣不歇,也得走一兩個小時往上。

      責(zé)任編輯 楊麗秀

      實習(xí)編輯 劉水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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