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新革
“忽如一日春風來,大街小巷銀球開”,70年代初葉,中國乒乓球威震四海,乒乓外交也架設(shè)了對外交往的橋梁,乒乓球世界冠軍莊則棟、梁戈亮儼然成為那個時代的符號和國家的民族英雄。一時間小小的乒乓球就上升為中國的國球,八億神州掀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打乒乓球熱潮。當時我就讀的三○團煤礦學校自然也不甘落后,學校在每排教室前都用磚塊、水泥壘砌了一座乒乓球臺,以便讓同學們課余和放學后能夠縱橫乒壇,揮拍廝殺,期待能夠培養(yǎng)出更多的乒乓健兒,去實現(xiàn)為國爭光的宏圖偉略。
為此學校三天兩頭舉行的“乒乓擂臺賽”,給我?guī)砹藷o窮的歡樂。因為技藝蹩腳,我只能作個陪襯,湊個熱鬧,也算重在參與吧。
打乒乓最起碼要有乒乓球、乒乓球桌、乒乓球網(wǎng)和乒乓球拍。而小孩子好不容易存的錢只能買一只乒乓球,其它的設(shè)備就只能因陋就簡,將就著用了。
沒有乒乓球桌,大家就自力更生,在學校操場上畫一張。用粉筆畫最好,要是沒有粉筆,用南瓜葉也行,要是連南瓜葉也沒有,就用磚塊了。這樣的影子“乒乓球桌”倒也簡單,卻有一個缺憾,就是乒乓球有沒有出界,用肉眼很難界定,比賽雙方往往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服誰。還有一種辦法要好一點,找來廢棄門板擱在兩條四尺凳上,就成了一張簡易的乒乓球桌。至于乒乓球網(wǎng),也是沒有的,在門板的中間放兩塊磚頭,擱上一條木棍或者竹竿即可。
那時,囿于經(jīng)濟條件的制約,我們這些乒乓球迷們的“裝備”十分簡單,球是幾分錢一個的塑料球,打在堅硬的水泥臺子上不僅不太起球,而且發(fā)出“噗”、“噗”的聲響;乒乓球拍那更是五花八門,各有千秋。有三合板做的、纖維板裁的,假若有一天能夠用真正的乒乓球拍來揮灑一番,無疑像是吃了一頓美味佳肴般悠哉、樂哉!班上唯一的獨生子女謝小飛,他母親花了五角二分錢買了一只貼海綿的乒乓球拍,讓一個班的同學好生羨慕,一段時間像一群蒼蠅般圍繞著他轉(zhuǎn)悠,大有眾星捧月之熱鬧,說到底無非是想著借他的拍子一試身手罷了。
愛打乒乓球的同學很多,所以想在球臺打上球并不容易,要排隊等,要爭,要搶,常常爭搶得打起架來。為了解決人多上臺機會少的矛盾,根本就不采取21球制或11球制,都是六球制,三球制,水平差的上去揮幾拍就敗下來了,這就逼著小乒乓球手去苦練,力爭在打球中“坐江山”,過足乒乓球癮。
苦練一般是在教室里,四張課桌一拼,中間擱一張板凳當球網(wǎng),就是一張微縮版的球臺。乒乓球時間打長了會壞的,舍不得扔,便找來醫(yī)用膠布粘上裂縫湊合著用。球不小心給踩癟了我們也有辦法,拿開水燙燙,癟的部分就拱起來了。有一次母親燒水給我燙癟球,自作主張?zhí)嫖野亚蚍胚M鍋里煮,結(jié)果拿上來時變成了橢圓形,像個芒果似的,我當即和母親爭吵起來。
沒有球拍,我們便自己動手做。那時,家里放著一塊木板,記得小學四年級暑假的一天,我和同班的一個女孩,來到梅琴家,對她說,咱們自己做一副球拍吧。于是我從家里拿來手鋸,一邊一個女孩扶著木板,我比劃著木板上的球拍樣式“刺啦刺啦”地開鋸,剛開始還挺順利,后來木板越鋸越小,手上也沒了以往的力量,手鋸一滑,當時梅琴的手背上就被鋸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我和另一個女孩嚇得面如土色,倒是梅琴很鎮(zhèn)定,邊捂著流血的手邊說:“我們趕緊上衛(wèi)生室找醫(yī)生去吧!”
當找來醫(yī)生,醫(yī)生看了看傷口堅決地說:“這傷口太大、太深,必須縫針?!蹦翘烀非偈稚峡p了三針。
回家的路上,我們害怕挨揍,便商議著,讓梅琴說是自己削鉛筆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我和另一個女生每天去她家?guī)椭匆路?、收拾屋子、做飯、摘菜。就這樣,暑期沒打上乒乓球,倒是給梅琴家當了一個暑期的“保姆”。至今回到上海的梅琴,時隔40年,手背上還留著淡淡的傷痕。
現(xiàn)在我是一名文字工作者,雖人到中年,仍喜歡運動。雖然不再打乒乓球了,但每次看見乒乓球比賽,還是忍不住為參賽者助陣加油。
小小乒乓球,在彈跳和旋轉(zhuǎn)中伴隨著我走過懵懂的童年;張狂的少年,直至我成為成熟穩(wěn)重的青年,讓我收獲了快樂、健康和友誼,成為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