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陳實功《外科正宗》皮膚病藥物特色外治方法

新疆醫(yī)科大學(烏魯木齊，830000)

劉淑珍 武亦閣 王 純 王 強 羅小軍1△

《外科正宗》為明代醫(yī)家陳實功于明萬歷年間(1617年)所著。該書細載病名，各附治法，條理清晰，內(nèi)容充實，自唐到明的外科治法，大多收錄在內(nèi)[1]，可謂“列證最詳，論治最精”[2]。全書共157論，共論述了52種皮膚病，其藥物外治方法特色鮮明，現(xiàn)分述如下。

涂擦法

此法是將藥物涂擦于病變部位不加覆蓋的一種外治法，是陳實功運用最多的方法之一，全書論述52種皮膚病共有37種用了此法。常用藥物為蛇床子散、珍珠散、雄硫散、蜜陀僧散等，治療膿窠瘡、下疳、大麻風、紫白癜風等病，本法經(jīng)腠理直達病所，可促藥力吸收。如①《外科正宗·卷四·膿窠瘡第七十七》載：治膿窠瘡，“外以蛇床子散(由蛇床子、大楓子、松香、枯礬各一兩，黃丹、大黃各五錢，輕粉三錢組成)擦之亦效”。②《外科正宗·卷三·下疳論第三十一》載：“凡下疳初起，擦之即愈?！雹邸锻饪普凇ぞ硭摹ご舐轱L第四十八》載：“治大麻風眉毛、須、發(fā)脫落作癢者，宜此藥(雄硫散)擦之。又擦麻風病面生紫塊疙瘩?！雹堋锻饪普凇ぞ硭摹ぷ习遵帮L第五十四》載：“紫白癜風乃一體二種。紫因血滯，白因氣滯，總由熱體風濕所侵，凝滯毛孔，氣血不行所致，此皆從外來矣。初起毛竅閉而體強者，宜萬靈丹以汗散之，次以胡麻丸常服，外用蜜陀僧散搽擦，亦可得愈?！爆F(xiàn)代該法的運用是選取適當?shù)钠骶呷缑藓炚喝∷幰?、軟膏均勻涂搽于患部，急慢性皮膚病均可選用。

點藥法

將藥物研成細末，點在患處。此法可使藥物與皮損直接接觸，精確治療范圍，擴大治療效果。如黑子用灰米膏點之。雄黃、生礬溶化后點涂于毒蛇咬傷處。①《外科正宗·卷四·黑子第一百一》載:“有痣浮淺不能拔者，用針挑損痣上，搽冰螄散少許，糊紙蓋之，三日自脫，或灰米膏點之亦可，落后珍珠散干摻生皮而愈。”②《外科正宗·卷四·惡蟲叮咬第一百二十七》載：“七寸蛇，青色扁形，尖尾短足。紅口者毒輕，青口者毒重，以舌螫人，其毒最惡。初螫時用雄黃末一錢，生礬二錢杓內(nèi)溶化，將箸頭點藥傷處，冷則易之，連點七次遂愈。”現(xiàn)代主要應用于皮損面積范圍較小較為孤立的皮膚病，如液氮法點在患處使疣體壞死脫落。應當謹慎使用，點到即止，若觸碰到正常皮膚，則會剝脫正常表皮。

磨涂法

將丹、錠等藥物蘸液體賦劑研磨狀涂在患處，以便藥物吸收的給藥方法。小兒遺毒治法中有外用解毒紫金丹磨涂患上。諸疔瘡癰癤皆可用太乙紫金丹磨涂患處。①《外科正宗·卷四·小兒遺毒爛斑第一百七》載：“外用解毒紫金丹磨涂患上，效者可保十中三四?！雹凇锻饪普凇ぞ矶ゐ郫徴摰谑摺份d：“癰疽、發(fā)背、對口、疔瘡、天蛇、無名腫毒、蛀節(jié)、紅絲等疔，及楊梅瘡，諸風癮疹，新久痔瘡，并用無灰淡酒磨服；外用水磨涂搽瘡上，日夜數(shù)次，覺癢而消?！贝颂幹柑易辖鸬?。我國最早的外科專著《劉涓子鬼遺方》中記載用松黃丸摩擦治療瘙癢疥瘡[3]?，F(xiàn)代研究中將藥物在患處來回摩擦使患處明顯充血，使局部毛細血管擴張，促進局部血液循環(huán)，加強新陳代謝，增加局部血流灌注，甚至可使局部紅腫滲出直至使慢性皮膚病激惹成急性，因而有利于藥物的滲透吸收[4]。

藥面美容法

將中藥磨成細粉，然后調成糊狀覆蓋于面部的一種中醫(yī)外治方法。具有清熱消瘡，收斂生肌，滋養(yǎng)肌膚等功效。如雀斑、白屑風以玉肌散洗面，黧黑斑以玉容丸洗面。①《外科正宗·卷四·雀斑第八十二》載：“玉肌散，一切風濕、雀斑、酒刺、白屑風、皮膚作癢者并效。”“白屑風多生于頭、面、耳、項發(fā)中，初起微癢，久則漸生白屑，疊疊飛起，脫之又生，此皆起于熱體當風，風熱所化，治當消風散，面以玉肌散擦洗，次以當歸膏潤之。發(fā)中作癢有脂水者，宜翠云散搽之自愈?！雹凇锻饪普凇ぞ硭摹づ嗣嫔蠛诎叩诰攀濉份d：“朝服腎氣丸以滋化源，早晚以玉容丸洗面斑上，日久漸退?！?/p>

煙熏法

煙熏法又名藥拈子熏、神燈照法，即按證用藥，將藥研為細末，以棉紙滾藥粗捻、油浸，用時點燃煙熏患處，是借助藥力和熱力作用，促使腠理疏通，氣血流暢，達到消腫、止癢、祛風的目的。如陳氏用二礬湯熏洗治療鵝掌風，以神燈照法治療血風瘡，用童便浸粗紙蘸麻油點火煙熏治療咬傷牙毒，用麻油焰熏治療惡蟲叮咬。①《外科正宗·卷四·鵝掌風第七十一》載：“鵝掌風由于陽明胃經(jīng)火熱血燥，外受寒涼所致，致皮枯槁……二礬湯熏洗即愈?！?“先用桐油搽抹患上，以桐油蘸紙捻點著，以煙焰向患上熏之?！雹凇锻饪普凇ぞ硭摹ぱL瘡第七十五》載：用神燈照法，“治年久紫黑血風頑瘡，流水作癢不絕。先用蔥湯洗凈患上，點火以燈焰熏之，每熏二拈為度”。③《外科正宗·卷四·咬傷第九十三》載：“亦與童便浸洗，挹干用粗紙捻蘸麻油點火，用煙焰熏腫痛上，良久方住，以解牙毒?！雹堋锻饪普凇ぞ硭摹合x叮咬第一百二十七》載：“遲延毒走腫痛者，麻油焰熏之亦瘥?！标愂蠈⒀捶ê蜔熝▋烧哂袡C結合起來，相得益彰。煙熏法在現(xiàn)代應用較少，有研究表明艾煙熏灸治療皮膚外傷性感染及尋常疣等皮膚疾病有一定療效。運用艾煙治療皮膚外傷性感染，使其中的揮發(fā)油 (苦艾素為主)布散瘡面，進而形成一層黃色油狀薄膜，從而達到抑菌、殺菌作用，并能免受再污染，故艾煙熏灸療法具有明顯的抗菌消炎作用，對于皮膚化膿、感染有療效[5]。將點燃的艾條對準每個疣體進行煙熏，要求局部溫度在 45℃左右，每日熏 20min。煙熏時局部要有熱感，輕度發(fā)紅，不能燙傷皮膚，一般出現(xiàn)皮損局部潮紅，有癢或輕度疼痛感，7～8 天疣體完全脫落痊愈。結果證明該法有顯著療效，治愈病人未留任何痕跡。該方法簡便易行，患者無痛苦，小兒易接受，能避免常規(guī)治療的弊端[6]。

熏洗法

指將藥物煎湯，用絹帛蘸汁趁熱熏洗熏蒸患部的治法。該法具有疏通經(jīng)絡、活血化瘀、祛風散寒、清熱解毒、消腫止痛、濡養(yǎng)皮膚等作用。陳氏用蛇床子湯熏洗治療腎囊風，海艾湯熏洗治療油風，茄根同蔥湯浸洗治療凍風，二礬湯治療鵝掌風。①《外科正宗·卷四·腎囊風》載：“腎囊風乃肝經(jīng)風濕而成……宜蛇床子湯熏洗二次即愈?！雹凇锻饪普凇ぞ硭摹び惋L第八十三》載：“治油風血虛風熱所致，皮膚光亮，眉發(fā)脫落者。用水五六碗，同藥煎數(shù)滾，連渣共入敞口缽內(nèi)，先將熱氣熏面，候湯溫蘸洗之，留藥照前再洗?！雹邸锻饪普凇ぞ硭摹鲲L第七十八》載：“治凍風凍跟、凍耳，每逢冬寒則發(fā)?！薄坝置砍鲲L用茄根同蔥湯浸洗，再不重發(fā)?！雹堋锻饪普凇ぞ硭摹Z掌風第七十一》載：二礬湯(白礬、皂礬各四兩，孩兒茶五錢，柏葉半斤)治鵝掌風。治法：用水將上藥四味煎數(shù)滾候用，“片時方將前湯乘滾貯凈桶內(nèi)，手架上用布蓋，以湯氣熏之，勿令泄氣，待微熱傾入盆內(nèi)，蘸良久，一次可愈”?，F(xiàn)治療手足癬的外洗方也多是在二礬湯基礎上發(fā)展而來，陳林峰[7]用二礬湯加減合達克寧霜治療手足癬，其治愈率比單用達克寧霜有顯著提高，其療程也有縮短。

洗浴法

以藥煎湯沐浴全身的治療方法，用以治療全身性的疾病。具有清熱燥濕、涼血解毒、殺蟲止癢等功效。如用五香散洗浴治療體氣等?！锻饪普凇ぞ硭摹んw氣第一百三》載：“凡次腋下多有棕紋數(shù)孔，出此氣味，常以五香散擦之。”

漱口法

用湯藥含在口中以洗口腔，洗畢將藥物吐出的治療方法。本法藉藥汁與口腔、咽喉黏膜的直接接觸，而發(fā)揮清熱解毒、清瘡去穢、清潔口腔等作用。陳氏用漱藥方治療大麻風齒縫有血，如《外科正宗·卷四·大麻風第四十八》載：“齒縫有血，宜漱后藥(漱藥方：貫眾、黃連、冰片)?！爆F(xiàn)代治療口腔扁平苔癬，口服中藥內(nèi)調時，囑患者多含漱，使藥物在口腔皮損處多停留，經(jīng)黏膜吸收直達病所。此法適用于累及口周及口腔黏膜破壞的皮膚病，如白塞病、口周皮炎、手足口病、盤狀紅斑狼瘡等。陳氏用玉簪花根切片煎湯漱之治療諸骨哽喉，如《外科正宗·卷四·誤吞針鐵骨哽咽喉第一百二十九》載：“又方治諸骨哽喉，玉簪花根切片煎湯漱之，徐徐吐出，其骨自軟，再用干飯咽之自下?！?/p>

膏貼法

此法是將藥物研為細末，并與不同液體調制成糊狀或膏劑，敷貼于患部。52種皮膚病中共有18種用了此法，應用次數(shù)位居第二。常用膏藥為散瘀拈痛膏、清涼膏、罌粟膏、潤肌膏等，具有活血軟堅、解毒止痛等功效。主要應用于皮肉破損、湯潑火燒、白禿瘡等病，如①《外科正宗·卷四·杖瘡第六十》載：治杖后皮肉破損用散瘀拈痛膏；②《外科正宗·卷四·湯潑火燒第六十一》載：外皮損攔者，以清涼膏、罌粟膏涂之；③《外科正宗·卷四·白禿瘡第一百四》載：如禿斑光潤不癢，內(nèi)血以潮，以姜蘸潤肌膏常擦，其發(fā)漸生。林良才指出：清代吳師機所著的《理瀹駢文》更集前代外治經(jīng)驗,結合自己行醫(yī)經(jīng)驗總結而成,特別在膏貼外治方面有其獨到之處[8]?！督饏T要略》中提到外邪“適中經(jīng)絡，未流傳臟腑，即醫(yī)治之；四肢才覺重滯，即導引、吐納、針灸、膏摩，勿令九竅閉塞”，充分體現(xiàn)膏摩法治療疾病的特點[9]。膏貼法在現(xiàn)代演變成為更方便的穴位貼敷療法，穴位貼敷療法是指將膏藥或用各種液體調和藥末而成的糊狀制劑貼敷于一定的穴位或患部，通過藥物、腧穴及經(jīng)絡的作用達到治療目的。例如胡薇運用中藥貼敷神闕穴治療銀屑病療效顯著[10]。

插藥法

是將藥物加米糊制成線條，插入瘡內(nèi)，有蝕瘡作用。陳氏善用蟾酥條插藥治療天蛇毒、咬傷，三品一條槍插藥治療蟮拱頭，能使諸管自然落下而病愈。①《外科正宗·卷四·天蛇毒第六十五》載：“破后腫仍不消者，以蟾酥條插入孔內(nèi)，膏蓋自效?！雹凇锻饪普凇ぞ硭摹ひ诰攀份d：“仍以蟾酥條插入孔內(nèi)膏蓋，候腫消時換玉紅膏搽之，長肉完口?！敝髦畏街薪榻B蟾酥條：蟾酥二錢(酒化)，輕粉五分，枯礬、寒水石(煅)、銅綠、乳香、沒藥、膽礬、麝香各一錢，雄黃二錢，蝸牛二十一個，朱砂三錢。以上各為末，稱準，于端午日午時，在凈室中先將蝸牛研爛，再同蟾酥和研調粘，方入各藥共搗極勻，丸如綠豆大。蟾酥條即前蟾酥丸作條捏餅用之。③《外科正宗·卷四·蟮拱頭第一百六》載：“腫甚膿熟者，用針刺破，以三品一條槍插入孔內(nèi)，化盡內(nèi)膜自愈?！敝髦畏街校翰逅幖慈芬粭l槍，由明礬二兩，白砒一兩五錢，雄黃二錢四分，乳香一錢二分組成，諸藥共研極細末，厚糊調稠，搓成如線條陰干?，F(xiàn)多用于各種慢性潛行竇道、瘺管久不收斂者。干祖望曾評價陳實功：他始終主張“通暢引流”，常用腐蝕劑來擴大創(chuàng)口，這是外科最重要的治療原則[11]。此法沿用至今，外科手術術后常放置引流條排除滲液防止感染。

總之，以上各種藥物外治方法并不是單一應用在臨床上，其中有部分外治法相疊加治療同一種皮膚病，也有同一種外治法治療多種皮膚病，充分體現(xiàn)了中醫(yī)的“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治療原則，更進一步說明了藥物特色外治方法在辨證論治中的應用。

陳氏的《外科正宗》所提出的有關于皮膚病的藥物特色外治方法，大多數(shù)在臨床應用至今，少數(shù)已被現(xiàn)有新方法改進、更新或替代。針對陳氏提出的外治法，我們現(xiàn)代中醫(yī)人應研讀古籍，取其精華，勤求古訓，博采眾長，以臨床療效為本，在醫(yī)療實踐中，不斷深入研究發(fā)掘，提出新理論，發(fā)展新方法，總結新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