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秋,為了我擬撰寫的一部長篇小說《大戈壁》,我曾重返柴達木,從德令哈,到格爾木,到察爾汗,到大柴旦,到魚卡,到馬海……走遍了我曾經(jīng)在柴達木工作過的所有地方,揀拾起我四十二年前至二十二年前之間的所有記憶。最后,當車過魚卡,要向當金山進發(fā)的時候,我讓司機停下車,我下了車,面對柴達木的方向,虔誠地跪了下來,深深地磕了三個頭,心中向柴達木泣說:“柴達木啊,我的母親,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保護、養(yǎng)育了我這個‘黑五類子女的荒涼的土地,這一次,澤群是真正的走了。我這等年紀,要再返柴達木,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柴達木啊,走出柴達木,才知道這一顆心,是永遠地走不出柴達木的了。我為您,奉獻了我的青春與健康;您也給予了我一輩子的事業(yè)與‘財富。我的個性里,已融入大戈壁的遼闊與曠達;我的血液里,永遠流淌著巴音河湛藍激情的河水;我的靈感中,迸發(fā)著只有柴達木夜空里才有的一顆一顆璀璨的大星星。待到《大戈壁》寫峻出版,我很難會再來柴達木來看您,但我一定會寄一冊《大戈壁》,讓柴達木的友人在巴音河畔,尋一個并不惹人的小小地角,擦柴引火,一頁一頁將這二十萬余字的小說焚燒,以祭奠我在柴達木生活過的一切,以感恩我在柴達木的所有友人,以記錄某一段我的人生在柴達木的真實……”
三個頭叩畢,心里的祈禱訴完,我才登車,向當金山駛?cè)ァ?/p>
回到青島,我第一件文字,就是寫了兩萬字的《潛龍初起》,初刊《柴達木開發(fā)研究》,后來收進了我的《重返柴達木》一書。那時候的柴達木(2008年)無論德令哈、大柴旦、格爾木,甚至是無比荒涼的魚卡煤礦和只需七戶農(nóng)民就種植了的四千山東知青墾“荒”的那一片馬海盆地,都給了我強烈的刺激。讓我知道,只要方向正確,政策正確,荒涼的柴達木也是日新月異,迅猛發(fā)展的。
二十萬字的長篇小說《大戈壁》即臨殺青,忽然接到海西州文聯(lián)主席斯琴夫的微信,他想在今年的“中國詩歌萬里行——走進柴達木”活動舉行的同時,舉辦“全國首屆《瀚海潮》筆會”,盛情邀我參加。恰好,《柴達木開發(fā)研究》的主編李欣玲女士,也微信邀請我為她們的刊物創(chuàng)刊三十年寫一篇紀念文章。兩件事疊在一起,我決定,再返柴達木。同時,我也有了一個構思——1984年,海西州三十年周慶,我和當時的同道們編過一本畫冊《柴達木》,在畫冊的開卷處,我寫過一首詩,盛贊三十年間柴達木的發(fā)展與變化。而今,三十多年后,這首詩能否驗證詩中的期望呢?——
三千年的夢——在這里開花,
雪峰增色,漠海添錦,綠洲如畫。
三十年的路——在這里小結,
面對遠祖,面對子孫,面對中華。
一首詩,三千年孕育呀三十年書寫,
一幅畫,老一輩織錦喲新一代添花。
柴達木,穿過亙古煙云,世紀風雨,
你終于鑲珠戴玉,挺立燦爛陽光下。
——這是當年(1984)的感覺。
那時候的我們,最大的王貴如,才剛剛40歲,最小的時培華,才26歲,就是這樣的一群年青的文學愛好者,創(chuàng)辦了《瀚海潮》(1979),出版了八本集的《瀚海叢書》(1984),印刷了畫冊《柴達木》,為那一年海西的三十年周慶獻上了一份不大不小的文化禮品,廣受柴達木人的好評。而那時的我們,已經(jīng)在《詩刊》《星星》《散文》《延河》《小說選刊》《詩選刊》《青海湖》《雪蓮》《青春》《雨花》《草原》等等全國的各種文學期刊上,發(fā)表了小說、散文、詩歌、諸多文學形式的作品,我們也獲得了《兒童文學》《中央電視臺征文》等國家級大獎。
我們每兩周,要舉行一次“文學講習座談會”,吸引大批德令哈的文學青年參加。
講習座談不拘形式,有時候,是討論當前的熱點文學現(xiàn)象或是文學作品;有時候,就直接拿自己的作品宣讀朗誦,然后由大家發(fā)言評點,氣氛之熱烈,感受之溫馨,情緒之飽滿,非常感人。人與人相近,心與心相親,大家只有一個想法:為文學,為未來,為柴達木——
追求啊,追求中我們走地角天涯,
尋覓啊,尋覓中我們踏雪山冰峽;
探索呀,探索中我們迎風吹雨打,
苦斗啊,苦斗中我們頂電閃雷炸。
莫道今日柴達木,尚有千里風,萬里沙,
——風沙里方顯旗紅、歌亮、人瀟灑;
莫道今日開拓者,仍在吃大苦,耐大勞,
——勞苦中創(chuàng)出富國、強邦、美中華。
——這一次再返柴達木,我仍然感受到柴達木人的熱忱心情、高貴品質(zhì)。
我是提前到西寧,也提前到德令哈的。原因無他:青海,海西,離開得再久遠,也在心上;新朋、老友,多少年不見,也從未失聯(lián)——我在另一篇《赴海西記》中會有切實的記錄——李占國先生周到的安排,讓我這個老青海、老海西人,在完全“陌生”了的西寧和德令哈,都知溫隨意、如魚得水,沒費什么勁兒就安適所居,當然,也離不開朋友們的迎迓接待,讓我心中溫暖至極。
西寧且略,只說德令哈——與2008年相比,德令哈變得更美麗了。她寬闊的街道、矗立的高樓,鄰比的酒店,都可以不說,但那條我魂牽夢繞的巴音河,卻不能不說。2008年秋,巴音河正在改造,我曾去過那喧騰的工地,看著深夜的燈光,轟鳴的馬達,不知道它將變作什么模樣。但當時的朋友告訴我,改造的目的,就是讓湛藍的巴音河水,一滴不漏的全為著德令哈的建設供獻力量。而如今的巴音河,成了“巴音湖”,“湖”邊,種滿了綠樹,修起了河畔公園。1966年我走過的唯一低矮的木橋舊址,已并排地架起了四座如履平地的鋼筋水泥大橋,連接貫通了整個德令哈市。
德令哈的樹,早已不是單純的高原白楊,北方可以生長的各種樹材,全在德令哈扎了根,生成了繁葉似錦、曳綠疊障的美麗風景。特別是德令哈的燈,造型別致,各具特色,在夜色里把德令哈點綴成一座璀璨、亮麗的童話世界,真正顯現(xiàn)了柴達木這個“聚寶盆”的神秘光彩。海西州的GDP,德令哈的玉石街、美食街,旅店里來自全國各地的鄉(xiāng)音、土話,花衣、彩帽,無不昭示著柴達木盆地今天的興旺與繁榮。這哪里是我們?nèi)昵皯c?!叭曛輵c”可以想象的景象!更不是五十一年前,我們懷著迷茫、絕望的心情,感覺著“發(fā)配”時見過的德令哈??!……endprint
方向明,則路線明;路線對,則決策對;當今的德令哈,乃至整個的柴達木,終于走上了充滿陽光的康莊大道。而這一條路,必將越走越寬,越走越闊,越走越對。
我想起了三十三年前我寫的那首詩的結尾——
新世紀的路喲——從這里起步,
汗灑戈壁,情滿瀚海,志凌云霞。
三千年的夢喲——在這里開花,
一代風流,百世宏圖,萬載繁華。
當然,對于今天,這樣的結尾顯然是不夠的,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四個自信”,其實,就是人民的自信,民族的自信,中國的自信?;仡櫄v史,前三十年我們走得曲曲彎彎、歪歪扭扭;后四十年我們改革開放以來,越走越明確,越走越明亮,越走越有了自信與剛強。是的,不經(jīng)過這樣的山山水水,黃金的世界怎么開拓!
老來,再看這詩的結構,似乎也少了兩段,三段式的結構,最后,也應該是四段八行吧?借就三十三年前的激情——人,就應該有激情;人生,更需要有激情,才能活得痛快!——試著改造一下吧——
新世紀的路喲——從這里起步,
汗灑戈壁,情滿瀚海,志凌云霞。
三千年的夢喲——在這里開花,
一代風流,百世宏圖,萬載繁華。
誰敢說中國人不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
航母巡海,神舟探月,世界敬仰與喧嘩。
誰敢說柴達木不耀亮在全球地圖之巔?
礦產(chǎn)潛質(zhì),科技開發(fā),必將蓄力且爆發(fā)!……
全球著名企業(yè)家、“全球睿智領袖精英獎”、美國哈佛大學存有商業(yè)教案的海爾集團董事局主席、首席執(zhí)行官張瑞敏先生在與我交流里說過:在中國,光說不干,是絕對不行的;但光干不說,也是不行的。必須是一邊努力拼命干,一邊努力拼命說。自己把自己當骨干,這就是精神。自己把自己當表率,這才是實力。
此言至誠。愿與所有柴達木人,特別是《瀚海潮》和《柴達木開發(fā)研究》的同道共勉。
2017、07、28凌晨03:07急就于青島看云齋
作者簡介:王澤群,山東青島人,筆名羅放。1966年、1983年、1988年分別畢業(yè)于山東萊陽農(nóng)學院、中國魯迅文學院、中國北京大學。1966年進入青海,工作生活23年,歷任青海省農(nóng)建師干部,青海柴達木汽車修理廠干部,《瀚海潮》雜志副主編,海西州文聯(lián)副主席,青海省文聯(lián)委員,青海作協(xié)副主席。現(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中國電視家協(xié)會會員,中央電視臺特邀作家。國家一級編劇,青島市高級專家。有電影8部、電視劇260多部(集)、舞臺戲劇12部,書8種,約計800萬字。有關柴達木的作品有電影《瀚海潮》,戲劇有《柴達木人》,書有《駱駝童子》和《五葉草》。獲各種各類國際、國家級、省、市級文學藝術獎60多項(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