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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及與之相關的兩場論爭

      2018-01-14 14:43:08耿海英
      中州大學學報 2018年3期
      關鍵詞:屠格涅夫托爾斯泰現(xiàn)代人

      耿海英

      (上海大學 文學院,上海200444)

      在《現(xiàn)代人》三任主編30年的辦刊歷史中,有俄國眾多重要作家參與其中。不過當我們仔細研究這些作家與《現(xiàn)代人》的關系時,就會發(fā)現(xiàn)與其關系最密切、參與時間最長、引起事件與爭論最多的作家就是屠格涅夫了。

      1837年,屠格涅夫還在彼得堡大學時,將試筆之作《斯捷諾》交給任課老師普列特尼約夫,遭到否定性評價,不過得到了老師對其才華的某種肯定,這使他有勇氣把幾首詩作再送老師。普列特尼約夫選中兩首,發(fā)表在其剛接手主辦的《現(xiàn)代人》1838年第1期和第4期上。1843年、1844年普列特尼約夫主辦的《現(xiàn)代人》又發(fā)表了屠格涅夫4首詩歌。這些小詩的發(fā)表,不僅是《現(xiàn)代人》主編對其才能的肯定,更是從此開啟了他的文學生涯,從此結下了他與《現(xiàn)代人》的恩恩怨怨。

      不過,屠格涅夫作為《現(xiàn)代人》真正重要的力量,是到了涅克拉索夫主辦《現(xiàn)代人》時期。1847年《現(xiàn)代人》迎來了自己的新時期①,涅克拉索夫和巴納耶夫從普列特尼約夫那里接手雜志,別林斯基離開克拉耶夫斯基的《祖國紀事》加盟《現(xiàn)代人》并成為其精神領袖。1843年初屠格涅夫與別林斯基相識,之后成為至交,直到別林斯基1848年去世。1839年至1846年間,別林斯基在《祖國紀事》主筆“文學批評”欄目,屠格涅夫創(chuàng)作真正起步時(1843)的多篇作品皆由別林斯基發(fā)表在《祖國紀事》上。他與別林斯基在俄國和在柏林有過幾乎每日見面或同住的親密交往,從而成為別林斯基圈子的重要人物。因此,屠格涅夫參與到《現(xiàn)代人》這一“新的事業(yè)”中順理成章。從雜志籌備伊始,他就直接參與其中,“他的那些見證了1847年《現(xiàn)代人》如何誕生的同仁,應當還記得,屠格涅夫為創(chuàng)辦這個刊物是怎樣奔波,花費了多少精力,出了多少主意,而且在雜志推廣和鞏固上,又做了多少事情”[1]333。甚至,按照安年科夫有點不無夸張的話說,“他是整個計劃的靈魂,它的籌劃者組織者——當然,除了未來出版人(即涅克拉索夫和巴納耶夫——引者)帶入雜志個人特點;他和他們一直分擔所有復雜事宜和各種意外變故。涅克拉索夫每天都與他討論;而后雜志上盡是他的作品”[1]387。是的,1847年第1期《現(xiàn)代人》出版,屠格涅夫就發(fā)表了組詩《鄉(xiāng)村》、文學評論《庫科利尼克的悲劇〈帕特庫爾中將〉》、與涅克拉索夫合寫的《當代人札記》,以及《獵人筆記》的開篇之作《霍爾和卡里內奇》——此篇作品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和好評,也為雜志帶來了意外的聲譽。這一期也刊登了別林斯基的多篇文章,如其重要文章《乞乞科夫的旅行,或死魂靈,果戈理的史詩》,以及與卡維林合寫的《1846年俄國文學觀察》;還有兩篇推介新書的文章《俄國作家文集:1846年的奧澤羅夫文集和馮維辛文集》《1846年上半年〈高加索報〉文集》。別林斯基指出了“果戈理時期”文學發(fā)展的道路,為這一階段的《現(xiàn)代人》確定了基本傾向。

      這一階段,即車爾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羅留波夫取得主導權(1856年)之前②,雜志的合作者圈子是:核心人物別林斯基和30年代末40年代初期聚集在他周圍的人——鮑特金、安年科夫、屠格涅夫、格利戈洛維奇、赫爾岑、卡維林、謝德林等。這是一開始就參與其中的主要人物。稍后吸引了格拉諾夫斯基③(1847年第9期),以及他的得意學生伊·康·巴布斯特(約1847年第10期);還有德魯日寧(1847年第12期)、隆吉諾夫(1848年12期)。這些基本是早期主要成員。后來又有維·帕·加耶夫斯基(1849年11期)、費特(1850年第3期)、波隆斯基(1851年11期)、佩平(1854年第10期)、丘特切夫(1854年12期)、葉·雅·科爾巴新(1855年5期)等。巴納耶娃一直占有一席之地。從1852到1855年,列·托爾斯泰一年發(fā)表一篇短篇,直到1855年第6期發(fā)表“塞瓦斯托波爾”短篇因土俄戰(zhàn)事關系而受到更大關注。陀思妥耶夫斯基僅在新雜志第1期上刊登了《九封信的故事》,之后就因流放而中斷了創(chuàng)作。

      在這些合作者之中,屠格涅夫與他們多數(shù)人的關系后來都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但與別林斯基的關系始終如初。所以,從一開始,屠格涅夫進入《現(xiàn)代人》就不是所謂的外來人,像后來進入雜志的托爾斯泰、車爾尼雪夫斯基或杜波羅留波夫那樣;而是與涅克拉索夫、巴納耶夫、鮑特金等一樣,作為別林斯基最親密的朋友,作為自己人,成為編輯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1848年別林斯基去世,赫爾岑出國,以及后來赫爾岑與涅克拉索夫因奧加遼夫的莊園官司(大約1853年)的不和,部分因此事而產(chǎn)生的涅克拉索夫與格拉諾夫斯基之間的矛盾,這些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現(xiàn)代人》圈子的組成和力量??傮w看來,從1847年至1855年,雜志的核心領導力量(除涅克拉索夫和巴納耶夫之外)是別林斯基、鮑特金、安年科夫、德魯日寧和屠格涅夫。他們的積極參與,使《現(xiàn)代人》得以維系。

      可以說,屠格涅夫是參與程度最深的作家之一,盡管第1期出版后一直到1853年他或居住國外,或因發(fā)表悼念果戈理去世的文章被流放于原籍,但他不間斷地寄來作品。從1847到1860年,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雜志的合作極富成果,從成名作《獵人筆記》一直到《貴族之家》,連續(xù)14年,他在《現(xiàn)代人》上共計發(fā)表了25篇《獵人筆記》中的21篇,1組抒情詩, 11篇中短篇(《猶太人》《佩圖什科夫》《三次相會》《兩個朋友》《木木》《寂靜》《客?!贰读_亭》《浮士德》《阿霞》《貴族之家》),4部戲劇(《繩在細處斷》《村中一月》《首席貴族的早餐》《別人的面包》)和11篇隨筆、書評、文學評論(其中包括著名的評論《哈姆雷特和堂吉訶德》)。這些是我們翻閱《現(xiàn)代人》就可看到署名的作品。但這依然不是全部,“還有許多散發(fā)在雜志最后一個欄目里的短評”[1]387。

      別林斯基的去世,雖然沒有對編輯部總的人員構成造成影響,但卻留下一個巨大空缺:以前總是別林斯基署名、代表雜志的文學觀點和傾向、給雜志以思想定位的批評欄目失去了核心,德魯日寧、安年科夫、卡維林、米留金、涅克拉索夫等成為該欄目的撰稿人,其他基本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物,甚至欄目變成了不署名的、搞不清作者是誰的集體之作了,并且在某種程度上從純文學批評變成了“雜”文欄目。而且恰在這時整個俄國社會進入通常所說的“黑暗七年”時期,輿論的管控和活動空間的壓縮,使得雜志生存步履艱難。

      這時即19世紀50年代上半期,卻正是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最緊密的關系期。除了在上面發(fā)表的已知作品,正如尼·瓦·伊斯梅洛夫指出:“屠格涅夫之參與,遠比我們通常所認為的要深得多,遠比反映在他的全集中的要多得多!”[2]盡管已經(jīng)有太多研究他的資料,但是“遠沒有弄清他為《現(xiàn)代人》所有欄目撰寫的東西,尤其是他流放前,1847—1851年間。他參與到雜志中,作為小說、詩歌、‘獵人筆記’隨筆、戲劇的作者,作為批評家、政論家,作為雜文作者,跟蹤日常的文學、戲劇、社會等時事,主要是(至少我們知道)國外這些領域的時事,一句話,他參與到了雜志的所有欄目的”[2]。時局的幽暗,也不可避免地反映在雜志上。這些年雜志也發(fā)表了一些內容并不充實、藝術性薄弱的作品,涅克拉索夫自己也撰寫一些應急散文發(fā)表,沒有這些,雜志也許就無法維繼下去。他承認說:“我們能發(fā)什么就發(fā)什么?!盵3]115涅克拉索夫這樣給屠格涅夫解釋自己與巴納耶夫倉促合作的《三個王國》: “如果您讀到我的小說,不要太嚴苛地評判它:之所以寫它,就是為了雜志有東西可發(fā)——這是寫出它的唯一原因?!盵3]115為了雜志得以維繼,涅克拉索夫經(jīng)常懇請屠格涅夫隨便寄點什么發(fā)表:“憐惜一下《現(xiàn)代人》吧,朋友,再給我們寄來些您的大作,越多越好?!盵3]122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屠格涅夫——《獵人筆記》④的作者——的支持就具有了舉足輕重的意義。當然,屠格涅夫本人也熱心于《現(xiàn)代人》的事業(yè),即便在國外,他也密切關注每一期《現(xiàn)代人》的內容,認為自己是這一共同事業(yè)的一分子。1856年10月他從國外給巴納耶夫寫信:“我答應你,我會盡一切努力,不僅以我自己的創(chuàng)作,還以各種新聞、資訊、可供翻譯的書目等來支持《現(xiàn)代人》?!盵4]212屠格涅夫踐行了自己的諾言,他的作品首先且絕大部分發(fā)表在《現(xiàn)代人》上。他很高興他對雜志的支持也得到了編輯部的理解和高度評價:“感謝你贊美我的活動和我對《現(xiàn)代人》的愛,我可以使您相信,我會像俗話說的拉邊套的好馬,一刻也不卸套……”[4]220

      屠格涅夫參與《現(xiàn)代人》不只是作品的發(fā)表,他還不斷地為《現(xiàn)代人》扶持新人、引進新作。在傳統(tǒng)的文學史中一直被忽略而現(xiàn)在無法繞開的兩位詩人都與他的指引分不開。一位是詩人費特。一次屠格涅夫去費特那里,碰到詩人剛剛完成詩歌《第聶伯河上的春汛》,聽完詩人的朗誦,屠格涅夫說道:“我還擔心您才思枯竭呢,可它的脈搏在您身上卻跳動得更有力了。寫吧!寫吧!”[5]36他將費特引進了《現(xiàn)代人》,并認真編輯他的詩歌,幫助他錘煉語言,完善詩歌技巧,并為費特的第三本詩集的出版付出許多辛勞。另一位是詩人丘特切夫。1854年2月,屠格涅夫在斯巴斯科耶(他的莊園)給C.T.阿克薩科夫寫信說:“我在這里促成了兩件好事:一是說服了丘特切夫出版自己的詩歌選集;二是幫助費特徹底理順和修改自己的賀拉斯譯稿。”[4]167根據(jù)屠格涅夫的建議,《現(xiàn)代人》上出現(xiàn)了丘特切夫的詩歌。

      如果說上述兩位詩人是屠格涅夫直接扶持并引進到《現(xiàn)代人》中,那么還有間接被他吸引到《現(xiàn)代人》中的,這就是在創(chuàng)作上直接受他影響,以致將作品獻給他、并投稿給《現(xiàn)代人》的新人托爾斯泰。翻開1855年第 9期《現(xiàn)代人》,就會看到托爾斯泰的《伐林:一個士官生的故事》(獻給伊·謝·屠格涅夫)。我們會驚奇,為什么這篇作品是獻給屠格涅夫的?現(xiàn)在通行的所有版本里都沒有了這一附帶題詞,或因后來屠格涅夫與托爾斯泰決裂,或因后來托爾斯泰盛名威震吧,作者不愿再標明是獻給屠格涅夫的?1855年8月18日涅克拉索夫給屠格涅夫的信中寫道:“《現(xiàn)代人》第9期發(fā)表一篇獻給你的士官生的故事:《伐林》。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這是一篇關于各色士兵(包括軍官)類型的特寫,也就是迄今俄國文學中還不曾有過的一篇東西。而且寫得多好呀!在這些特寫中完全是你的形式,甚至語句、比喻,都讓人想起《獵人筆記》——而其中一個軍官干脆就是穿著軍裝的希格雷縣的哈姆萊特⑤。但所有這一切遠不只是表面的模仿?!盵6]

      在寄出小說《伐林》之前,1855年6月14日托爾斯泰曾給巴納耶夫寫信說:“如果屠格涅夫在彼得堡,那么問他是否允許一個士官生的故事的題詞為:獻給伊·屠格涅夫。我之所以有此想法,是因為當我重讀它時,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不由自主的對他的那些故事的模仿?!盵7]315

      托爾斯泰非常熟悉屠格涅夫的作品,甚至當時在日記中寫道:“有了他以后,寫作就有點難了?!盵8]211托爾斯泰自主接受屠格涅夫的影響可見一斑。他在日記的另一處(1855年3月21日)又寫道:“接到瑪莎(瑪利亞,其胞妹——筆者)一封令人心醉的信,她描述了跟屠格涅夫相識的經(jīng)過。這封珍貴的信,把我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它激勵我去寫作。”因此,雖然托爾斯泰說《伐林》是無意中模仿屠格涅夫,但在意識中,屠格涅夫顯然已經(jīng)是托爾斯泰的榜樣了。另一方面,早在托爾斯泰寄給《現(xiàn)代人》的《童年》發(fā)表之后,屠格涅夫亦開始注意這位作者,他和涅克拉索夫都欣喜于又一個天才的出現(xiàn)?!斑@是個新的天才,而且看來很靠得住?!?涅語)“告訴他,我要向他鼓掌表示歡迎,并向他致敬?!?屠語)[8]210屠格涅夫甚至開始打聽他的情況。他了解到離自己的莊園二十來俄里就是托爾斯泰胞妹瑪利亞的家,以后便與瑪利亞一家有了經(jīng)常往來,傳遞了對《童年》的贊賞和對托爾斯泰創(chuàng)作的關切。1854年10月29日,他給涅克拉索夫寫信說:“我從她(瑪利亞)那里了解到他哥哥的許多情況?!盵8]212在托爾斯泰曾收到的姑母的信中也提到:“而對此(即《童年》——筆者)最表示關切的是《獵人筆記》的作者屠格涅夫。他見人就打聽,瑪利亞是不是有個寫小說的哥哥在高加索,還說,如果這個青年以后像一開始那樣寫,那他前途無量呢?!盵8]211當托爾斯泰得知屠格涅夫到訪瑪利亞的家,也高興萬分,請家人轉告屠格涅夫,雖然他只是從作品上知道屠格涅夫的,但卻感到有許多話需要跟他談。而這恰恰與后來屠格涅夫的一封信相呼應。1855年秋屠格涅夫去瑪利亞那里,托爾斯泰給塔·阿·葉爾戈里斯卡婭的信正好到達。屠格涅夫從信中得知托爾斯泰有可能離開軍隊時,當即在瑪利亞的家就給他寫信說:“我早就想與您結識……首先衷心感謝您將《伐林》獻給我——在我的文學生涯中還從來沒有這樣的榮耀。想必令妹已經(jīng)告訴您,我是多么推崇您的天才并對您寄予厚望?!热裟茈x開克里米亞,那該多好……軍旅生涯不是你的職業(yè),你的使命是文學家,思想和語言的藝術家。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您在信中提到您有可能休假,此外是因為我太熱愛俄國文學了,以致不愿想到您在槍林彈雨中。如果您確有可能到圖拉哪怕作短暫停留,我會專程從彼得堡到那里一趟,以便和您本人認識——當然這對您未必有多大誘惑,但說真的,為了您自己,為了文學,您回來吧。我還要再說一遍,你的武器是筆,而不是軍刀……”[4]193這是在兩人沒有見面之前就已經(jīng)惺惺相惜。因此,待1855年11月托爾斯泰從高加索回來,直奔屠格涅夫在彼得堡的寓所并住下來也就不足為奇了。兩人見面,相談甚歡,盡管很快就有了分歧。屠格涅夫引薦托爾斯泰與涅克拉索夫見面,直至把他引進了整個彼得堡文學界和新聞界,介紹他認識了岡察洛夫、皮謝姆斯基、阿·尼·邁科夫、波隆斯基、鮑特金、德魯日寧、安年科夫;后在十二月黨人起義30周年紀念日在家舉辦文藝晚會,使他與奧加遼夫相識,傾聽奧加遼夫朗誦自己的詩歌《冬日之路》??傊?在屠格涅夫的熱情安排下,托爾斯泰熟悉了當時俄國文壇上一切優(yōu)秀的東西,而對他精神上最有力的影響是:在屠格涅夫的直接引導下,托爾斯泰熱情地研讀起別林斯基,迷上斯坦凱維奇,對赫爾岑其人和創(chuàng)作都產(chǎn)生了極大興趣。從此使得托爾斯泰也成為《現(xiàn)代人》重要的作者,這對《現(xiàn)代人》不得不說是件大事。

      1854年4月,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在巴黎出版,奠定了他在歐洲文壇的聲譽;而在俄國文學界,他的聲望也日益提高,將他看作當代最有天才、最偉大的作家之一,看作果戈理的繼承者(可以簡單地說:30年代、40年代、50年代依次是“普希金時代”“果戈理時代”“屠格涅夫時代”)。作為《現(xiàn)代人》主編的涅克拉索夫非常倚重屠格涅夫,他給屠格涅夫寫信說:“……我懇請求你為第1期和第2期寫個短篇,篇幅短一些也行,或隨便你寫寫什么,主要是要有你的名字。否則我們怎么開始這一年呢?”[8]206但事情不僅限于此。涅克拉索夫不僅是把他當作已經(jīng)享有盛名的作家,自己雜志的撰稿人,而是把他當作對《現(xiàn)代人》擁有話語權的人物。1855年涅克拉索夫打算出國治病時,把雜志事務交給屠格涅夫接管。他給剛來不久的托爾斯泰說:“屠格涅夫將代理我在《現(xiàn)代人》的職務?!盵8]206后來車爾尼雪夫斯基也回憶說,“在什么樣的詩歌、中篇小說或是長篇小說可以值得發(fā)表的問題上,屠格涅夫是有很大影響的”[9]469。而屠格涅夫也把《現(xiàn)代人》作為自己事業(yè)的一部分來看待,盡一切可能維護《現(xiàn)代人》。筆者在此前的文章⑥里曾講到1857年涅克拉索夫曾與托爾斯泰、屠格涅夫、奧斯特洛夫斯基和格利戈洛維奇簽訂了一個四人“責任協(xié)定”,約定他們的作品保證發(fā)表在《現(xiàn)代人》上。這份協(xié)定遭到周圍雜志的圍攻。實際上在簽訂協(xié)議的過程中,這四位作家中,屠格涅夫起了主要作用。這份協(xié)定不僅密切了屠格涅夫與雜志的關系,更是他希望鞏固自己以及自己的作家朋友在雜志管理與運營中的影響,從而使《現(xiàn)代人》更具競爭力。

      凡此種種可以看出屠格涅夫參與《現(xiàn)代人》之深,關系之緊密。然而這種密切的關系并不意味著他與《現(xiàn)代人》之間全然沒有紛爭。這種紛爭在車爾尼雪夫斯基1854年開始在《現(xiàn)代人》發(fā)表作品、屠格涅夫接下來接二連三的大部頭作品引起的不同評價、主編涅克拉索夫在新老撰稿人中間的游移與選擇中已經(jīng)潛藏著了。

      1855年春夏之交,《羅亭》動筆之前,一群吵吵嚷嚷的文學家鮑特金、格利戈洛維奇、德魯日寧到屠格涅夫的莊園斯巴斯科耶作客。大家騎馬閑逛、打彈子、打地球、下棋、飲酒,沒完沒了爭論文學問題到天亮,最后編出一出喜劇《好客學派》搞家庭演出。臺詞中多有影射。應該說這出兒戲式的喜劇是貴族自由派作家敵視車爾尼雪夫斯基這種新生力量的首次表露。在這次滑稽的表演中,車爾尼雪夫斯基被描繪成“易動肝火的文學家”。其實,車氏進入《現(xiàn)代人》后不斷增長的影響力,令原來相對一致的小圈子不無驚慌,這出鬧劇只是這一情緒的宣泄罷了。自由派這班人這樣戲耍了一番,隱藏了許多重要問題,而變成了微不足道的對個人的戲謔。實質性分歧潛伏著。很快《羅亭》和《貴族之家》接連發(fā)表,引起的是“多余人”終結的問題。雖然各方評論肯定的聲音居多,但是對于其中的“多余人”,作家們的態(tài)度也并非一致。

      1856年第1期和第2期《現(xiàn)代人》發(fā)表屠格涅夫的《羅亭》?!蹲鎳o事》雜志的評論家斯·謝·杜德什金認為,羅亭只是奧涅金、畢巧林、別里托夫(《誰之罪》的主人公——筆者)的無力翻版。車爾尼雪夫斯基則在《現(xiàn)代人》上發(fā)文,認為羅亭這一形象塑造了出現(xiàn)在社會發(fā)展新時期的人。而屠格涅夫對羅亭有強烈的同情和鐘愛,所以也強迫自己對羅亭抱懷疑態(tài)度,但小說結尾則響起光明的調子,讓羅亭死得其所??蛇@一結尾,他也想含糊其意。關于《羅亭》的結尾,屠格涅夫幾經(jīng)修改過。在雜志上發(fā)表時以及1856年他的三卷本文集中,羅亭并非死于巴黎街壘。到了1860年的版本,才修改成了這樣的結局⑦。但是他讓巴納耶夫轉交車爾尼雪夫斯基這一版本的樣書時,請巴納耶夫轉達他的希望——如果車爾尼雪夫斯基要對這個版本寫什么文章的話,請不要刻意提起這個結局,亦即不要作這樣的解讀:羅亭參加了巴黎的人民起義,他英勇作戰(zhàn),而且作為一個為自由而斗爭的戰(zhàn)士關榮犧牲。如果這樣,那么他的整個文集就會遭到禁止。[9]480可見屠格涅夫不希望作出特別激進的解讀,甚至不要人們注意到這個結局。對《貴族之家》中的拉夫列茨基,屠格涅夫的態(tài)度同樣復雜。拉夫列茨基與麗莎·卡琳金娜的愛情悲劇構成了小說詩意的基礎,他們具有驚人的道德純潔性,也包含了屠格涅夫極其重要的思想:他們兩人都感到了“為了別的打算”而安排的生活的謬誤,無法擺脫隱秘的羞恥感,這一羞恥感來自他們?yōu)榱俗约骸安豢稍彽男腋!倍质?。但小說結尾同樣響起新生的調子:寄期望于新的一代。這一結局被很多人(包括《現(xiàn)代人》的批評家)理解為作者告別貴族時代、把年輕一代主人公看作“新人”的平民知識分子。但是作者本人對這些“新人”的態(tài)度則是復雜的。這表現(xiàn)在屠格涅夫接下來的長篇《前夜》 (《俄國導報》1860年1—2期)中。在批評家與作者本人對文本理解的差異中,裂痕露出端倪。別林斯基與果戈理的決裂就是此前的經(jīng)典案例。屠格涅夫因《前夜》與杜勃羅留波夫、進而與涅克拉索夫、最終與《現(xiàn)代人》徹底決裂,轉向《俄國導報》(以后也與《讀者文庫》《歐洲導報》合作)等,則又是驚動俄國文壇的大事。

      關于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的決裂,因篇幅限制,在此不準備詳細論述更為復雜的因素,僅限于最直接的原因的討論,即杜勃羅留波夫對《前夜》的評論引起的批評家與作者之間的沖突。即便是這一直接原因,大多研究者也簡單化處理了。關于此事件的討論,我國僅有的文章《舊事重提——從杜勃羅留波夫和屠格涅夫的爭論談起》和《批評家的勇氣——話說杜勃羅留波夫與屠格涅夫的一場沖突》,雖然對事件粗線條的描述大致無誤,但并沒有揭示事件的細節(jié),甚至相當實質性的細節(jié),而且兩者的引證材料僅來源于《巴納耶娃回憶錄》(漢譯本)以及杜勃羅留波夫的文章《真正的白天什么時候到來?》(漢譯本);且后者也不屬于學術研究文章。根據(jù)后來的研究成果,巴納耶娃的回憶是有誤的,并不準確,可多數(shù)人的引用——屠格涅夫讓涅克拉索夫作出選擇的話:“任你選擇:我或者杜勃羅留波夫?”這大多源于巴納耶娃的說法。所以,對于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決裂一事需要更詳細的研究。通常的看法,即如在《舊事重提》中所述。但是,對于作品的不同解讀,自然是人的價值觀、審美觀在起作用,可它們首先顯現(xiàn)于個人日常生活風格和做派的差異,這種差異會使一開始就對某個人不接受。屠格涅夫與杜勃羅留波夫之間的關系就正是如此。盡管早期與屠格涅夫關系還相對不錯的車爾尼雪夫斯基在回憶文章中堅定地說:“我在談論人們對杜勃羅留波夫的論文的攻擊中總是堅持一條不變的原則,就是:他的所有思想都是正確的,所有他所寫的也完全是好的”[9]472,可是他也不偏不倚地講到,從一開始杜勃羅留波夫就對屠格涅夫態(tài)度冷淡,盡管屠格涅夫不斷地試圖接近、融洽兩人的關系,甚至不無贊賞杜氏的才能和看問題的銳利,但杜氏始終拒他以千里之外。這樣就形成了屠格涅夫在日常中始終感到杜氏對他一貫的侮辱態(tài)度。這種拒斥中自然包含了杜氏對屠格涅夫貴族老爺出身與派頭的決絕的否定。他首先就以階級出身決定論的態(tài)度判定了屠格涅夫的“死刑”,因而也毫不含糊地闡釋屠格涅夫的《前夜》中革命的聲音,這種革命正是要消滅貴族老爺?shù)摹?/p>

      1860年第1—2期《俄國導報》發(fā)表《前夜》,杜勃羅留波夫隨即在1860年第3期《現(xiàn)代人》上發(fā)文《論屠格涅夫的新小說》,為小說《前夜》高喊出他著名的“真正的白天何時到來?”該文是1860年2月中旬送稿審查的。2月19日審查員別克托夫告訴作者:“最親愛的尼古拉·亞歷山大維奇,我想與您見面解釋一下您關于伊·謝·屠格涅夫的《前夜》的批評文章。這樣的批評文章很久沒有讀到了,它令人想起了別林斯基。以它現(xiàn)在的樣子刊發(fā)是無論如何沒有可能性的。我確信,照您寫的樣子發(fā)表,就意味著引起對卓越的伊萬·謝爾蓋耶維奇(即屠格涅夫)的追查,同樣對其他人也沒有什么好結果,包括在下?!盵10]96可以看出,杜氏文章的社會政治思想令別克托夫不安:沒有一個審查官會通過這樣的文章,如果放行,無論是他還是編輯部,最主要的是作者本人,都沒有什么好結果。作者本人會因這些思想而受到追查。就在同一天,別克托夫告知了屠格涅夫他將要陷入的危險,也告知了涅克拉索夫,所以才有了屠格涅夫給涅克拉索夫的那個著名的紙條,亦即被大家常常視為最后通牒的請求:“我堅決請求您,親愛的涅克拉索夫,不要發(fā)表這篇文章:它除了不愉快什么也不會給我?guī)?。文章是不對的、偏激的——所以請尊重我的請求?!盵11]41別克托夫和屠格涅夫這樣想有沒有道理?杜勃羅留波夫的文章究竟寫了什么?他說:“我們只想把那些在作家的作品里分散的,我們當作既成事實的,當作擺在我們面前的生活現(xiàn)象的材料歸納一下?!盵12]260其實他明白,《前夜》作者的觀點與他自己的觀點毫不相干,但他有權分析作為屠格涅夫小說基礎的那些生活事實,因為在他看來,“重要的不是作者想說什么,而是什么被他說出來了,即便是無心地,即便這只是忠實再現(xiàn)生活事實的結果”[12]261。他承認屠格涅夫“擁有一種能夠體會和描寫生動逼真的真實現(xiàn)象的本領”,抓住了社會思想和道德狀況的“最根本的特征”,因而“他的作品就使人有充分理由去評判作家賴以寫作某一作品的環(huán)境、生活和時代”[12]262。

      在《前夜》中,他“看到了作者本身的思想和想象不由自主地所受到的社會生活和思想的自然進程的不可抗拒的影響”,“他迅速猜到了新的要求,猜到了滲透進社會意識里的新觀念,在他的作品中注意到了已經(jīng)朦朧地擾亂著社會的問題”[12]263。杜氏說,屠格涅夫對現(xiàn)代問題有敏感的痛切的關注,這一點使得他在讀者中獲得持久的成功,“他的活動里是這樣強烈地反映著‘社會思想的一切動搖’”,“這正是他的才能最活躍的一面”[12]264。這樣的評價對于屠格涅夫來說甚至是非常受用的,會滿足他的(或任何一位作家的)虛榮心。但同時也使他不安,因為越是這樣鋪墊,杜氏從作品的生活事實中得出的結論就越有說服力越不可辯駁。杜勃羅留波夫經(jīng)過長篇的論述最終得出結論:“現(xiàn)在在我們的社會中已經(jīng)有容納偉大思想和同情的天地,這些思想見諸實行的時候已經(jīng)并不遙遠”[12]326,俄國的英沙羅夫——“這些新的人——這些在我們的社會中一切優(yōu)秀的人、一切清新的人,這樣迫不及待地、熱烈地希望出現(xiàn)的新的人”,已經(jīng)具備了出現(xiàn)的可能性,“此刻環(huán)境已經(jīng)達到了這樣的程度,它自己也在幫助這樣的人出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竭盡全力要沖破社會環(huán)境的鉗子,擺脫壓迫,他們已經(jīng)感到了它全部的沉重和荒唐。[12]329

      當然,杜氏這些伊索寓言式的話語意味的是“革命”及其“斗士”。杜氏將屠格涅夫依據(jù)一個鄰居手稿中的故事而創(chuàng)作的作品,原本就沒有想清楚其性質和出路的人物(杜氏也承認這一點),通過自己的闡釋補寫成了“完整的、鮮明而生動的”“俄國的英薩羅夫”了,預言他的出現(xiàn)不會等待太久。“這一天,它到底是要到來的!而且,無論如何,前夜離隨之而來的下一天總是不遠:總共只有一夜之隔吧!”[12]330屠格涅夫不能同意這樣的詮釋,它不符合他對現(xiàn)實的理解,不僅有悖作者的意圖,還會給他帶來麻煩,而且抽打了屠格涅夫神圣的信念——“度”的堅守。因此他堅決要求涅克拉索夫不要發(fā)表該文,但涅克拉索夫做出了有利于杜勃羅留波夫的選擇,文章刊發(fā)在了《現(xiàn)代人》上。這也最終導致了屠格涅夫與杜勃羅留波夫、與涅克拉索夫關系的破裂。屠格涅夫于1860年10月寫信給巴納耶夫,正式提出退出《現(xiàn)代人》。至此,他與之已經(jīng)合作了將近15個年頭(不計普列特尼約夫時期)。這是和那些攜帶著別林斯基時代記憶的老朋友的斷裂。其實這種斷裂早已醞釀,除了我們這里講到的杜勃羅留波夫的文章這一直接導火索外,還有其他多種因素,個人的好惡,某個事情的陰差陽錯或誤解,不同的階層出身,迥異的審美趣味和價值判斷,對未來俄國出路期許的不同,走向未來的道路和社會變革方式的分歧等,都最終導致分屬兩個陣營的人物分道揚鑣。事后,車爾尼雪夫斯基在1861年第6期《現(xiàn)代人》上的文章《論爭之美》,分析得非常經(jīng)典:“屠格涅夫君越來越清楚了我們的思想方式,因此他不再贊成它了。我們也開始覺得屠格涅夫君最近的幾部中篇同我們對事物的看法并不像以前那么接近了;從前我們對他的傾向并沒有這樣清楚,而他對我們的觀點也沒有這樣清楚。于是我們分手了?!盵9]258與他們先后分手的還有,格利戈洛維奇、托爾斯泰、岡察洛夫、奧斯特洛夫斯基等,他們也都離開了《現(xiàn)代人》。至此,別林斯基所指稱的“自然派”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一一離開了這個“流派”,不僅終止了這一雜志的整整一個時代,也是終止了俄國文學社會生活的一個時代。

      在對《前夜》的評論中,讀者也大致分為兩大派:一派熱烈贊成,另一派則提心吊膽,疑惑不解。青年學生和激進知識界歡迎;上流社會的沙龍里則十分冷淡,他們對“作者的情緒”感到驚奇,因為作者在這改革的前夜提出了“關于人民的權利這可怕的問題”。而另一個“可怕的問題”——“父輩與子輩的沖突”問題的提出,使得屠格涅夫雖然離開了《現(xiàn)代人》,但緣他而起的紛爭并沒有遠離《現(xiàn)代人》,這就是隨著他的《父與子》的完成(1861)和發(fā)表(1862)接踵而至的60年代俄國文學界又一場論爭。分貝最高的爭論即發(fā)生在《現(xiàn)代人》和《俄國言論》之間 。

      屠格涅夫的《父與子》在《俄國導報》1862年第2期(3月面世)上發(fā)表,第3期(3月20日和4月6日送審,4月13日面世)《現(xiàn)代人》上就出現(xiàn)了馬·阿·安東諾維奇的文章《當代魔王》;接著在《俄國言論》第4期上,皮薩列夫撰文《巴扎洛夫》。前者被研究者認為代表了《現(xiàn)代人》編輯部的集體意見,尤其是涅克拉索夫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意見,該文認為,小說是對年輕一代的諷刺和漫畫式寫作。后者則對小說和作者贊頌和辯護。對所有人來說,理念上相近的兩份雜志第一次在某種程度上分道揚鑣了。1864年,皮薩列夫又寫一文《現(xiàn)實主義者》⑧,在讀者眼里,這篇文章表達的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編輯部的集體意見,文章最重要的部分正是與安東諾維奇論辯的。這篇文章實質上是“虛無主義陣營內部分裂”的開端,標志的不僅是同為激進民主刊物的《現(xiàn)代人》和《俄國言論》的徹底分裂,而且也是《俄國言論》內部編輯們的分裂,因為不同意皮薩列夫文章的觀點,德·德·米納耶夫在《現(xiàn)代人》(1865第1期)上公開聲明脫離《俄國言論》⑨。而這樣的分裂,在前述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的分裂中已經(jīng)不陌生了。

      正如屠格涅夫1862年12月在給《北方蜜蜂》的公開信中陳述與《現(xiàn)代人》斷絕關系的原因時所說,“今后這份雜志對我的評論用不著再客氣了”,果然“涅克拉索夫的雜志很快就不再客氣了。惡意的暗示也立刻就出現(xiàn)了,并且以一切俄國式的進步所具有的敏捷轉為明顯的攻擊”[13]348,其所指正是馬·阿·安東諾維奇的文章。從屠格涅夫離開《現(xiàn)代人》起,他們不僅出于嫉妒屠格涅夫在其他雜志上發(fā)表作品,也出于與自己辦刊“綱領”不合,敵視地對待屠格涅夫。關于《父與子》,安東諾維奇的文章認為,具有諷刺意味的巴扎洛夫形象的原型就是影射杜勃羅留波夫,盡管屠格涅夫對這一揣測予以辟謠,直到1869年屠格涅夫還發(fā)表文章《有關〈父與子〉》,駁斥一切口頭的、書面的關于杜氏是巴扎洛夫的原型的攻擊。在這篇文章中,屠格涅夫還講到,當時他深為各方對《父與子》的反應而難過,他發(fā)現(xiàn)許多與他親近的人對他冷淡,甚至達到憤怒的程度;與他敵對的人對他祝賀,近乎要來親吻他[13]588。這頗類似果戈理當年出版《欽差大臣》和《死魂靈》后的處境。無論怎樣,屠格涅夫都不由自主地陷入這場爭論的旋渦,其范圍顯然超出了一部小說正常出版而應有的反應。由此,我們看到當時文學批評所承載的“負荷”。

      這中間及后來,安東諾維奇和皮薩列夫之間無論是就小說還是對彼此都進行過一系列攻擊。皮薩列夫發(fā)表了《現(xiàn)實主義者》的第一部分(即《懸而未決的問題》)后,安東諾維奇發(fā)表簡論《問〈俄國言論〉》(《現(xiàn)代人》1864年第10期,署名“旁觀的諷刺作家”)。接著皮薩列夫從彼得保羅要塞轉給格·葉·布拉戈斯韋特洛夫一份《聲明》,這份《聲明》未被刊登,但是《俄國言論》10月號刊登了另一篇評論《答〈現(xiàn)代人〉》(《俄國言論》1864年第10期,出自布拉戈斯韋特洛夫之手,我們推測就是皮薩列夫之意);接著就又出現(xiàn)了安東諾維奇的文章《致〈俄國言論〉:預先的聲明》(《現(xiàn)代人》1864年第11期),接著又是一篇簡論《致〈俄國言論〉》(《現(xiàn)代人》1865年第1期)。此后安東諾維奇在《現(xiàn)代人》上不止一次回到評判皮薩列夫論巴扎洛夫和《父與子》:《沒有命中》(1865年第4期)、《偽現(xiàn)實主義者》(1865年第7期)。而在《我們的社會生活》(1863年1—5期、9期,1864年1—3期),《文學瑣事》(1864年5—7期、9—10期、12期),《國內觀察》(1864年第4期)這些評論中也間接論及這個問題。皮薩列夫也同樣不止一次在《俄國言論》上回到與安東諾維奇的爭論:《大家看!》《俄羅斯文學花園漫步》(1865年第3期)、《沒有命中》(1865年第2、4期)——連文章題目都是爭鋒相對。

      皮薩列夫的文章《現(xiàn)實主義者》再一次挑起了文學戰(zhàn)爭:批評家、政論家、作家們在決斷,他們兩人在評判小說時誰對誰錯。這已經(jīng)是批評的批評了。

      關于《父與子》的論爭,除了《現(xiàn)代人》與《俄國言論》外,發(fā)表《父與子》的《俄國導報》雜志的主編卡特科夫同樣發(fā)出了聲音。他在《父與子》刊登后發(fā)表文章《論我們的虛無主義——由屠格涅夫的小說說起》(《俄國導報》1862年第7期),從社會政治角度論述了作品及俄國社會的虛無主義現(xiàn)象。需要指出的是,卡特科夫不僅成為《父與子》的第一位出版人,而且他在形成《父與子》的潛臺詞和思想基調方面起了明顯的作用?!陡概c子》的發(fā)表成為俄國社會嚴肅討論虛無主義問題的開端,作品問世后討論和批評的熱潮把哲學術語“虛無主義”轉化為社會政治概念,這正是卡特科夫促成的。這樣,就把對作品的討論從個人情緒的發(fā)泄、文學形象的影射,提高到了對俄國社會意識中一種特殊現(xiàn)象、特殊世界觀的認識——即平民知識分子的激進思想與情緒,從而作為社會政治概念的虛無主義帶有了更為現(xiàn)實的具體的歷史特點,在俄國社會意識中固定了下來。這是關于《父與子》的論爭在俄國社會思想上留下的最深的痕跡。由此我們也看出,無論是關于《前夜》還是《父與子》的論爭,其批評方式給文學批評帶來一種顯著的變化——如果說在別林斯基階段,俄國文學批評在作者原創(chuàng)與批評家再創(chuàng)之間還有一個模糊的邊界,那么到了這一時期,這一模糊的邊界消失了,文學人物被認為確有其人,批評家選擇性地引用文本并加以闡釋或補充,人物因此得到重塑,他們從虛構中分離出來,成為活生生的人;加之以政治社會學的批評角度,進而探討俄國社會的重大事件。由此奠定了俄國文學批評的一種新模式。

      縱覽屠格涅夫與《現(xiàn)代人》的關系,這不僅是屠格涅夫個人文學創(chuàng)作的成長、演變史,也是俄國社會19世紀40—60年代激蕩的社會變革史與思想發(fā)展史。其中各種復雜因素相互作用,各種人物關系相互糾結,各種思想傾向相互碰撞。因此對其中任何一種現(xiàn)象或人物都不應該是一種簡單的論斷,而應在具體復雜的關系中具體評判,也許唯有如此我們才有可能趨近一點點歷史真實。

      注釋:

      ①這一時期長達20年,可分為別林斯基主筆、“黑暗七年”、車/杜主筆、最后的艱難——四個階段。

      ②雖然車爾尼雪夫斯基從1854年就開始出現(xiàn)在《現(xiàn)代人》上,但還沒有形成影響。

      ③格拉諾夫斯基,與別林斯基、赫爾岑、霍米亞科夫等人,被視為40年代中期俄國社會思潮高漲時期最顯赫的風云人物。

      ④《獵人筆記》的第一篇最初發(fā)表時,屠格涅夫本人并沒有太多信心;不料反響熱烈,才使他繼續(xù)創(chuàng)作,逐漸成為有影響的作者,也成為《現(xiàn)代人》的支柱。

      ⑤希格雷縣的哈姆萊特,指的是屠格涅夫的小說《希格雷縣的哈姆萊特》中的主人公。涅克拉索夫說托爾斯泰的《伐林》中的主人公類型就是屠格涅夫的“希格雷縣的哈姆萊特”,只不過穿了軍裝。

      ⑥見2017年第2期《中州大學學報》的《涅克拉索夫的〈現(xiàn)代人〉雜志研究》第5頁。

      ⑦參見:http://az.lib.ru/t/turgenew_i_s/text_0010.shtml關于《羅亭》的版本說明。

      ⑧最初因審查原因(作者處于彼得保羅要塞中),沒有署名,以《懸而未決的問題》發(fā)表在《俄國言論》1864年第9期。

      ⑨見:Минаев Д.Ответ на вопрос (письмо в редакцию Современника) //Современник.1865,№ 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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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Н.А.Некрасов.Полн.собр.соч.и писем(в 15т.)[M].т.14,СПБг.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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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http://tolstoy-lit.ru/tolstoy/pisma-o-tolstom/letter-4.htm.

      [7]Л.Н.Толстой.Полн.собр.соч.,т.59[M].Москва: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1935.

      [8]鮑戈斯洛夫斯基.屠格涅夫[M].冀剛,譯.上海: 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

      [9]車爾尼雪夫斯基.車爾尼雪夫斯基論文學:下卷(二)[M].辛未艾,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

      [10]Заветы[J].1913(2).

      [11]Тургенев И.С.Полн.собр.соч.и писем[M].Письма,т.IV.М.-Л.,1962.

      [12]杜勃羅留波夫.杜勃羅留波夫選集:第二卷[M].辛未艾,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對譯文有改動)

      [13]屠格涅夫.屠格涅夫全集:第11卷[M].張捷,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對譯文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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