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
摘 要:唐詩是中華瑰寶,英-譯旨在傳揚我國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很多唐詩素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之稱,其意境的再現(xiàn)便至關重要。意境是唐詩的靈魂,如不能向讀者傳達這精華部分,好比“畫龍不點睛”,沒有神韻。關聯(lián)-順應理論認為翻譯既是一個尋找關聯(lián)的明示推理過程,又是一個動態(tài)的順應過程。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站在原文作者和譯文讀者之間與其進行跨文化交際。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被譽“孤偏蓋全唐”之作,本文選取部分詩句,從關聯(lián)-順應理論視域下,分析其三個英譯文本中銜接手段和文化意象的處理,凸顯意境的重要性。
關鍵詞:關聯(lián)-順應理論;意境;春江花月夜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6-0-02
一、引言
唐詩是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之一,是華夏文明中的璀璨明珠。唐詩形式豐富多彩,素材廣泛,風格各異。中國學者推敲詩句,堅持挖掘唐詩的意蘊。譯者不斷推陳出新,向世界讀者展示詩文之美,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歌德將寫格律詩描述為“帶著鐐銬跳舞”,足見詩歌創(chuàng)作之難。而譯者需在兩種語言之間做出轉換,將唐詩的內(nèi)涵韻味傳遞給目標讀者,更是難上加難。很多唐詩素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之稱,其意境的再現(xiàn)便至關重要。
王國維《人間詞話》云:“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盵1]意境是“通過形象化的情景交融的藝術描寫,能夠把讀者引入到一個想象的空間的藝術境界”。[2]意境是唐詩的靈魂,如不能向讀者傳達這精華部分,好比“畫龍不點睛”,沒有神韻。然而意境再現(xiàn)與諸多因素相關,是跨語言、跨文化的交流,同時需考慮目的語讀者的接受欣賞能力等。唐詩意境英譯是詩歌翻譯領域的難題,筆者認為關聯(lián)-順應理論對意境再現(xiàn)有重要指導意義。
二、關聯(lián)-順應理論
翻譯既是一個尋找關聯(lián)的明示推理過程,又是一個動態(tài)的順應過程。即,譯者在原文認知的語境中尋找關聯(lián),再在譯文認知語境中做出動態(tài)順應。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站在原文作者和譯文讀者之間與其進行跨文化交際。[3]
(一)關聯(lián)理論
Sperber 和 Wilson 在 20 世紀 80 年代提出了關聯(lián)理論。該理論認為,語言交際是一個明示——推理 ( ostensive—inferentia1) 過程。[4]Gutt 將該理論擴展到翻譯研究領域,他指出,翻譯是一種語際間的交際活動,涉及原作者、譯者以及譯文讀者的三元互動。一方面,譯者基于自身對原語文化和語境的解讀,充分理解原作的認知語境和語境效果,尋求最佳關聯(lián)性,推理作者的交際意圖;另一方面,譯者在遵循關聯(lián)原則并充分考慮譯文讀者閱讀期待的基礎上,在譯文中重構關聯(lián)語境,實現(xiàn)最佳關聯(lián)性的傳遞。[5]譯者的任務便是充分理解原作,尋找最佳關聯(lián),向讀者傳達作者的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
(二)順應理論
順應理論是由國際語用學會秘書長Verschueren在他2000年的著作《語用學新解》一書中提出的,他認為語言的使用是語言使用者基于語言內(nèi)部和外部的原因,在意識程度不同的情況下不斷地選擇語言的過程。[6]順應論是語用學應用于文學翻譯領域的一個新的理論視角,為翻譯活動提供了多元的理論指導。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的交際活動,在兩種語言之間做出變換,涉及多種語言選擇,以順應多層次、多維度的交際需求。譯文語言選擇是動態(tài)順應的過程,根據(jù)不同語境、語言結構客體而變化,同時考慮交際者意識程度,從而最大限度地滿足交際雙方需要。
三、《春江花月夜》英譯本的對比分析
《春江花月夜》是唐代詩人張若虛的作品。以“春、江、花、月、夜”這五個美好的事物描繪了一幅幽美邈遠的春江月夜圖,通篇融詩情、畫意、哲理為一體,意境空明,想象奇特,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肮缕w全唐”是古人對《春江花月夜》的評價,近代著名學者聞一多先生對此詩也推崇有加,在《宮體詩的自贖》一文中稱其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7]對讀者而言,理解原作是感受意境的基礎。譯者對物鏡的描述會上升到情境,甚至意境的再現(xiàn)。本文選取部分《春江花月夜》的詩文,來分析對比許淵沖、Charles Budd 和W.J. B. Fletcher三位的譯本,筆者將從語言意境和文化意境兩方面做分別論述。
(一)語言意境
語言意境主要針對銜接詞的處理。鑒于古詩多省略連接詞的現(xiàn)象,譯者對銜接詞的轉換會決定行文連貫性和邏輯性。古詩詞語言簡潔凝練,多省略連接詞?!洞航ㄔ乱埂反嗽娭幸庀缶佣啵g時應適當添加銜接詞,連貫上下文,形成照應。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許譯為“She may roll curtain up, but light is in her blower;/ She may wash, but moonbeams still remain on the stone./ She sees the moon, but her husband is out of sight;/ She would follow the moonbeams to shine on his face. / But message-bearing swans cant fly out of moonlight,/ Nor letter-sending fish can leap out of their place.” Budd 譯為“Above the home it seems to hover long, and peep through chinks within her chamber blind;/ The moon-borne message she cannot escape. / Alas, the husband tarries far behind! She looks across the gulf but hears no voice until her heart with longing leaps apace./ And fain would she the silvery moonbeams follow until they shine upon her loved one's face.” Fletcher 將后兩句譯為“The wild swans and the geese go sailing by; but rob not any brightness from the sky; and fishes ripples on the water pleat.” 原詩未使用連詞,但轉折失望之情透漏在字里行間。月光懷著對思婦的憐憫之意,徘徊樓上,與她做伴,清瀉光輝于妝鏡臺、玉戶簾和搗衣砧之上。豈料思婦觸景生情,反而思念更深。她想趕走這惱人的月色,奈何月色“卷不去”,“拂還來”。這里“卷”和“拂”兩個癡情的動作,生動地表現(xiàn)出思婦內(nèi)心的愁悵和迷惘。共望月光而無法相見,只好托明月遙寄相思?!傍櫻汩L飛光不度”,也暗含魚雁不能傳信之意。
因此,在許淵沖的譯文中,添上了表轉折的連接銜接手段。譯者一連使用四個“but”,將思婦的煩悶心情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很想把這“惹人厭”的月光趕走卻未果,從側面體現(xiàn)出思婦強烈的相思之情。Charles Budd用了一個“and”,一個“but”和兩個“until”,體現(xiàn)了思婦的無奈不開心,但惆悵之意似乎沒有許淵沖的版本沉重,稍有欠缺。W.J. B. Fletcher用了一個“but”和一個“and”,情感傳達略顯冷淡。從關聯(lián)理論來看,三位譯者的理解是有差異的。作為母語讀者,許淵沖充分把握了關聯(lián)性,接收到了詩人的訊號,其他兩位譯者則稍有欠缺。從順應理論來看,三位譯者皆做出調(diào)整,增添了連詞,使譯文通暢。由此可看出,譯者有時保留了原有的連接銜接手段,有時適當?shù)靥砑舆x擇銜接手段。在使用連接銜接的時候,要充分理解原詩中的邏輯關系。
(二)文化意境
意境是詩人的主觀情思與客觀景物相交融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渾然一體的藝術境界。意象是詩的基礎,意象組合,創(chuàng)造出和諧的意境。對意象的傳達可是必不可少,其文化蘊藏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讀者的理解,阻礙意境的再現(xiàn)。譯者工作的重難點即是對文化意象的輸出,盡量做到“對等”,無損原詩的意境。以下舉例來對比三位譯者對個別意象的翻譯:
許將“青楓浦”譯為“farewell beach”, Budd譯為“maple”, Fletcher未譯。今湖南瀏陽縣境內(nèi)有青楓浦,在詩中泛指游子所在的地方,隱含離別之意。“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游子像一片片白云緩緩離去,思婦站在離別的青楓浦上不勝憂愁。詩人托“青楓浦”言志,表現(xiàn)離愁別恨。從關聯(lián)理論來看,兩位外國譯者并不理解詩人的意思,未找到關聯(lián)性。而許淵沖明白詩人的交際意圖,找到最佳關聯(lián),采取意譯的手段,做出順應,減輕讀者負擔。對“青楓浦”的處理,可以看出母語讀者和非母語讀者的認知差異。
譯者們對“鴻雁”和“魚龍”的處理不盡相同。許譯為“message-bearing swan”和“l(fā)etter-sending fish”,Budd將兩詞合譯為“moon-borne message”,F(xiàn)letcher分別譯為“wild swans and geese”和“fishes”?!傍櫻汩L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鴻雁不停地飛翔,而不能飛出無邊的月光;月照江面,魚龍在水中跳躍,激起陣陣波紋。這兩句也意為魚雁不能傳書的失落之請。“魚雁傳書”指親朋之間的書信往來,也有以魚雁來指代書信和信使。許淵沖的翻譯同時兼顧了交際意圖和信息意圖;Budd采取了歸化的策略,舍棄了魚雁的文化意義;Fletcher則直譯,未傳達出詩人的意思。許和Budd先與詩人溝通,調(diào)動自己的知識儲備,理解原作,找到了關聯(lián)性。二人在翻譯時,作為原作者和目的語讀者之間的協(xié)調(diào)者,卻做出了變異順應,采取不同處理方式,來與目標讀者交流。
四、結語
再現(xiàn)唐詩的詩情畫意,是譯者的艱巨任務。筆者從關聯(lián)——順應理論視角下,分析對比許淵沖、Charles Budd 和W.J. B. Fletcher《春江花月夜》三英譯本中意境的重要性。相較之下,許淵沖的版本更加貼合原作,充分把握了原詩的關聯(lián)性,對語言和意象的處理做出了順應,考慮到了目標讀者可接受性。在翻譯活動中,譯者應發(fā)揮其主體性,與原作者交流對話,在原作者和讀者之間做出協(xié)調(diào)。使讀者融合在“詩畫合一”的意境中,是譯者的終極目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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