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程,徐瑛智
(1. 西北大學文化遺產(chǎn)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9;2. 上海大學社會學院,上海 200444)
漢代新疆烽火臺夯筑工藝研究
——以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為例
薛 程1,徐瑛智2
(1. 西北大學文化遺產(chǎn)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9;2. 上海大學社會學院,上海 200444)
從夯筑歷史、夯筑方式以及夯筑過程3方面,對以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為代表的漢代新疆烽火臺夯筑工藝進行了研究。同時將其與中原漢長城以及河西走廊的漢代烽火臺進行了比較,認為新疆地區(qū)絲綢之路沿線的夯土建筑所采用的夯筑技術主要來自于中原地區(qū)。當時的工匠和士兵通過絲綢之路將西漢先進的夯筑工藝帶到新疆,并且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從中原傳入的夯筑工藝結合當?shù)亟ㄖ挤ㄒ虻刂埔说男纬闪诵碌募夹g形式,為新疆地區(qū)夯土建筑的發(fā)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夯筑工藝;絲綢之路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地處卻勒塔格山南麓,鹽水溝東岸戈壁臺地上,臺地與溝底高差約16 m,烽火臺四周地勢高低不平,東北丘陵起伏,南部為向南傾斜的洪積戈壁,地表遍布礫石。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始建于漢宣帝時期。公元前60年,漢宣帝任鄭吉為都護新疆騎都尉,設置新疆都護府于龜茲烏壘城,以管理新疆烏孫、大宛、康居、桃槐、疏勒等36國[1]。漢朝為了保證軍資的供給,實行筑城、修渠、屯田、積谷的政策,同時為了保障絲綢之路的暢通,抵御匈奴的侵擾,自敦煌至龜茲,建烽火臺、驛站。克孜爾尕哈烽火臺是目前古絲綢之路北道上時代最早、保存最完好的烽火臺遺址,是漢唐絲綢之路標志性的古代軍事通信建筑設施,是絲綢之路上重要的實物遺存[2]。
夯筑技術伴隨著人類發(fā)展而逐步出現(xiàn),是人類文明進程中重要的標志,預示著人類改造自身居住環(huán)境的能力逐漸加強。因受制于生產(chǎn)力,人們在最初進行夯筑時所使用的工具主要是來自于自然界的卵石。進入龍山時期,夯筑技術有所發(fā)展,除了使用自然卵石夯筑外,這一時期又出現(xiàn)了集束夯筑法。如,在河南淮陽平糧臺龍山文化城址試掘中,在探溝T30內(nèi)發(fā)現(xiàn):東墻是采用4根木棍綁成的夯具夯筑的,這種夯痕清晰可見[3]。商周時期,集束夯成為夯筑的主要方式之一,在很多城址建筑中都發(fā)現(xiàn)有集束夯夯筑的痕跡。如,河南偃師縣二里頭宮殿遺址,是一個大型的夯土臺基。由黃土夯筑而成,夯窩小而密,直徑在3~5 cm之間,是采用荊條或細木捆綁夯打而成的[4]。
春秋戰(zhàn)國,夯筑技術得到快速發(fā)展,這一時期很多城址、長城的修建采用了夯筑技術。例如,大青山南麓趙武靈王長城、戰(zhàn)國秦昭王長城等。
進入秦漢后,夯土建筑的數(shù)量大量增加。秦咸陽宮、秦始皇長城、漢長安城、漢代長城以及秦漢帝陵等建筑都使用了夯筑技術。經(jīng)過實地調(diào)查,石夯具在此階段為主要的夯筑工具,其形制特點已經(jīng)成熟。夯頭多為圓形和圓柱形,手柄一般由圓木制成。秦漢時期,除了石夯具外,鐵夯具被大量的用于陵園、城址的修建過程中。在漢長陵、陽陵、秦漢櫟陽城等遺址都發(fā)現(xiàn)過鐵夯具。形制多為圓柱形,中間有孔,便于鑲?cè)肽颈?。秦漢時期是我國傳統(tǒng)的夯筑工藝基本形成和確立的階段。
絲綢之路是中原與新疆進行聯(lián)系的重要通道。庫車縣位于絲綢之路的西線,也是東西文化交流、商貿(mào)往來的重鎮(zhèn)。漢代為了加強對邊疆的統(tǒng)治,保障絲綢之路的暢通,肯定會修筑大量的軍事設施。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底部為長方形,東西長約6 m,南北寬約4.5 m,殘高13.5 m(圖1)。它位于天山褶皺系卻勒塔格褶皺帶,這里也是天山地震帶分布的范圍。采用夯筑的方式利于提高烽火臺的抗震性。
圖1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東、西、南、北立面示意圖
經(jīng)過對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的實地考察,發(fā)現(xiàn)其夯窩直徑在6~10 cm之間,夯窩形狀呈半圓形,夯窩分布較為規(guī)律,應該是采用傳統(tǒng)的單人夯打或雙人夯打。秦漢時期夯打工具主要由一人操作、兩人操作的夯錘,關于有沒有多人操作的夯具,目前還沒有確切考古證據(jù)可以證明。從克孜爾尕哈烽火臺本體以及圓形夯窩判斷,在修建烽火臺過程中應該是使用石質(zhì)夯錘進行夯打修筑的。克孜爾尕哈烽火臺使用的石夯為弧度較大的圓形石夯,這種石夯一般中央打磨穿孔,然后鑲?cè)肽颈?,是秦漢時期非常典型的夯筑工具。
從現(xiàn)場對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的勘察,以及結合漢代烽火臺等軍事設施的建筑特點分析,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在夯筑之前要修建地基。在修建地基時,首先要將地面夯打取平,然后進行填土夯筑。結合秦漢夯土建筑的地基修建情況,筆者推測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的地基深度應該超過1 m。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在夯筑過程中采用了版筑的方式,而其版筑方法基本上延續(xù)了庫車地區(qū)傳統(tǒng)的夯筑方法??俗螤栨毓榛鹋_在夯筑之前,先用木板做好烽火臺墻體斷面的模型,在4個斷面模型之間用木板或椽進行固定,然后在框內(nèi)進行層層夯筑。隨著夯筑墻體或臺體高度的不斷增加,夯筑難度也會隨之增大,這時就需要搭建腳手架進行夯筑??俗螤栨毓榛鹋_在夯筑過程中也需要搭建腳手架,腳手架圍繞著烽火臺四周建起,用草繩將木椽進行田字型交叉捆綁,然后在木椽之間橫架木板,再用草繩進行固定。
從克孜爾尕哈烽火臺的調(diào)查可知,烽火臺本體分布有一些圓形洞口,直徑在5~10 cm之間,還有一些插入夯層中的圓木末端顯露在外。這些洞孔和圓木應該是當時工匠在夯筑時直接將對腳手架起支撐作用的木椽夯進土層里,露出本體的部分用以支撐腳手架。這樣的夯筑技法在西北地區(qū)漢代烽火臺中較為多見。例如:敦煌市牛頭墩D19烽火臺遺址,烽火臺中心部位為土坯砌筑,每3層間夾1層胡楊木棒,每層胡楊木棒間距0.51 m,上下有明顯收分。
絲綢之路的開通是中原地區(qū)加強與中亞、西亞以及東歐、北非聯(lián)系的重要措施。隨著貿(mào)易的不斷深化與繁榮,必然帶動人口的遷移,在這些人群中,很多都是掌握有先進技藝的工匠。為了保證絲綢之路的安全與繁榮,西漢政府沿線需設置大量的軍事設施和驛站,所以西漢政府從中原地區(qū)征調(diào)大量工匠與士兵進入新疆進行建設。這些工匠大多掌握中原地區(qū)先進的夯筑工藝。在進入新疆以后,這些工匠將中原地區(qū)的夯筑工藝與當?shù)氐暮恢に囘M行結合,實現(xiàn)了夯筑工藝的技術交流。
絲綢之路沿線軍事設施在夯筑過程中,基本上都是采用了中原地區(qū)比較傳統(tǒng)的夯筑方式,只是因為自然環(huán)境的差異以及人為因素的不確定性而在夯筑工藝上有少許差異。但是河西走廊漢代烽隧的夯筑工藝,基本上與新疆地區(qū)漢代烽火臺的夯筑工藝一致。這主要是因為河西走廊的氣候條件與絲綢之路沿線的氣候環(huán)境比較接近。當漢長城修建到河西走廊時,夯筑技法會根據(jù)當?shù)氐淖匀粭l件進行調(diào)整改變。但因新疆地區(qū)特別是絲綢之路沿線的自然環(huán)境,大部分與河西走廊的自然環(huán)境相似,所以反映在夯筑工藝上的共同性也就相對較多。這樣也是遵循了“因地制宜”的原則。
在絲綢之路交流過程中,實物性的物質(zhì)交流是我們了解絲綢之路最直接的方式。但是在絲綢之路貿(mào)易交往的過程中,軟文化交流則是絲綢之路留給后世最珍貴的財富。絲綢之路沿線各國將各自先進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通過使者傳播到東西方各國,同時東西方各國的工匠也會隨著絲綢之路將本國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傳入不同的國家。比如,玻璃器及其制作工藝的傳入,西漢時期很多金銀器的制作工藝以及圖案紋飾,都有可能通過絲綢之路來自西方國家。所以,夯筑技術應該是作為一種軟文化通過絲綢之路向西傳播,然后與新疆地區(qū)已有的建筑工藝相結合形成適合于當?shù)氐暮恢夹g。
克孜爾尕哈烽火臺是目前絲綢之路沿線保存最為完整的烽火臺,其精湛的夯筑工藝是絲綢之路文化交流的產(chǎn)物。同時,從新疆設置大量的烽火臺等軍事設施可知,當時夯筑技術在新疆地區(qū)傳播與使用的繁榮景象。通過對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夯筑工藝的研究,筆者認為,西漢時期中原地區(qū)先進的夯筑工藝,在西傳的過程中因為要適應當?shù)氐木唧w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新的工藝特點,特別是從河西走廊開始,夯筑工藝就形成了比較鮮明的變化。這種技術特點的轉(zhuǎn)變對推動中原夯筑工藝在新疆的傳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同時,絲綢之路的開通,使得新疆地區(qū)在政治、軍事、商貿(mào)等方面都需要建設大量基礎設施,所以西漢時期夯筑工藝的作用不僅僅只停留在軍事設施的建造上,對整個絲綢之路的文化、經(jīng)濟交流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1]東發(fā).長城縱覽古代浩大的防御工程[M].北京:現(xiàn)代出版社,2014.
[2]方明.絲綢之路[M].合肥:黃山書社,2013.
[3]曹桂岑,馬全.河南淮陽平糧臺龍山文化城址試掘簡報[J].文物,1983(3):21-36.
[4]景愛,苗天娥.剖析長城夯土版筑的技術方法[J].中國文物科學研究,2008(2):51-56.
Study on Ramming Technique of the Beacon Tower in Xinjiang——Taking Kizilgaha Beacon Tower as an Example
XUE Cheng1,XU Yingzhi 2
(1. Northwest University Institute of Cultural Heritage, Xi'an Shaanxi 710069, China; 2. Shanghai University Community College, Shanghai 200444, China)
This paper gives a full picture of the ramming technique of the beacon tower which is represented by the Kizilgaha beacon tower in the western regions of the Han Dynasty from three aspects that are ramming history, ramming way and ramming process. At the same time, in this paper, the author figures out that the ramming technique used in the constructions in the Western Regions along the Silk Road was introduced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region, by comparing the Kizilgaha beacon tower with the Central Plains Han Great Wall and the Hexi Corridor of the Han Dynasty. At that time, the craftsmen and soldiers brought advanced ramming technique to the Western Regions through the Silk Road. Meanwhile, with the changes of the environment, the ramming technique introduced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formed a new technical character, which was a fusion of ramming technique of the Central Plains and the local construction technique.Moreover, the new technical character laid an important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rammed earth buildings in the western region.
Kizilgaha; beacon tower; ramming technique; The Silk Road
K878.4
A
薛程(1990-),男,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秦漢考古。E-mail:w19912992w@163.com.
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中國歷代長城研究”(10JZD0007);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軍事考古學研究”(13&ZD102)
(致謝:感謝新疆策勒縣文管所、庫車縣文物局提供相關考古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