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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公英的歲月:余光中與那一代鄉(xiāng)愁

      2018-01-09 21:24:37王丹陽
      三聯(lián)生活周刊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流沙河余光中鄉(xiāng)愁

      王丹陽

      余光中去世后的幾天,臺灣著名畫家、詩人羅青給我發(fā)來了一封回郵,他正好把為余老撰寫的行狀與挽聯(lián)寄到了高雄,以便印發(fā)訃聞。翻開臺灣地圖,余光中早年落腳的臺北和最終歸土的高雄赫然點綴在寶島的南北兩端,它們之間的距離多么微不足道,幾乎與那道淺淺的海峽等長,但在余光中自喻的“蒲公英的歲月”里,那種飄零感卻凌駕于所有地理距離之上。

      紀州庵位于臺北同安街107號。過去此一帶為余光中、王文興住所,故亦具有文學價值,吸引無數(shù)文人墨客。隨著純文學、爾雅、洪范、遠流等出版社的聚集,此處文學氣氛日漸濃厚。臺北市政府在這里開辟為首個以文學為主題的藝文空間“紀州庵文學森林”

      這位余光中的晚學之輩也已年屆七十,我問他到底什么是余老的鄉(xiāng)愁,羅青很是激動地給我摘出他最近一篇悼文里的段落,其中一句是:“余光中的鄉(xiāng)愁,不是對某時某地某人你的懷念,而是對‘文化地理的眷戀,對‘歷史傳承的牽掛,他筆下的長江黃河、千巖萬壑、風流人物,全是‘文化中國大觀園中的殿堂長廊、棟梁石柱、水木庭院的化身?!?h3>廈門街的《鄉(xiāng)愁》

      1972年,旅美的夏志清寫了一篇《余光中:懷國與鄉(xiāng)愁的延續(xù)》的論文,在香港發(fā)表,專門分析了詩壇正當紅的余光中:“他所向往的中國并不是臺灣,也不是共黨統(tǒng)治下的大陸,而是唐詩中洋溢著‘菊香和蘭香的中國?!蹦悄甑挠喙庵姓闻_灣政治大學西語系主任,是個典型的“學院派”加“桂冠詩人”的融合體,他以“藝術(shù)上的多妻主義”者自居,除了詩歌和散文,還兼顧翻譯和評論。

      臺北廈門街113巷8號,余光中曾經(jīng)的住所早已改造成樓房

      70年代初的臺灣文化界,正是“副刊”的爆發(fā)時代,在羅青的記憶里,全球的華人知識分子都在臺灣那些副刊上競相亮相,發(fā)表有關(guān)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命運的文章,宛若一個小型的新文化運動。1971年,他的朋友、文化大學的學生高信疆,他嘴里的那個“愣頭青”對他揚言,“我要去《中國時報》做編輯,大干一場”,于是《人間副刊》在他手上誕生了。6年后,《聯(lián)合報》不屈人后,聘來現(xiàn)代詩巨匠痖弦(王慶麟)創(chuàng)辦《聯(lián)合副刊》?!案笨?、副刊王,每天都在對決,那時打開報紙,首先看副刊?!绷_青說。

      “文化中國”的概念就在那時逐漸建立起來,余光中身在象牙塔,卻筆耕不輟地向塔外扔出他的現(xiàn)代詩評論。1972年是他從美國丹佛城回到臺灣的第二年,十多載旅美任教的歲月告一段落,在臺北廈門街的日式舊居里,他一邊聽著后院里幽沉的蛙噪和低沉的狗吠,一邊編纂著《大學英語讀本》。距離名噪一時的詩《蓮的聯(lián)想》已經(jīng)有11年,那是他告別現(xiàn)代主義詩歌的生硬堆砌,從“虛無”走向新古典主義的11年。

      當時的大陸正值“文革”的巔峰,臺灣屬于重點監(jiān)控對象,在消息閉鎖、音訊渺茫的臺北街巷里,會有那種途經(jīng)香港,轉(zhuǎn)道而回的眷村老人,從老家包一包泥土,給排著隊的老鄉(xiāng)們每人分一小撮。有的老人顫顫巍巍中將土抖在地上,于是哭了,那就再補給他一點。就在1972年年頭上的一天,余光中在廈門街寫下《鄉(xiāng)愁》,揮筆就在20分鐘間,后來他說,寫這首詩的時候,的確是人心惶惶,他“擔心再也回不了大陸了”。

      在紀州庵文學森林舉行的社區(qū)活動

      郵票、船票、墳墓、海峽,四個頗具鄉(xiāng)土風味的意向借助不到100字,概括了一代人的一生。這首詩在余光中的詩作里比較淺顯,他不是沒有寫過鄉(xiāng)愁,在他五六十年代的詩作里,它以另外一種造句出現(xiàn):“渡我的夢回到大陸/在那淡淡的月光下/仿佛,我瞥見臉色更淡的老母”(《舟子的悲歌》,1951);“就這樣回到東半球/但好不興奮/雖然我們的懷鄉(xiāng)病漸有起色”(《多峰駝上》,1961);“四方城的城門朝四方/我的窗卻朝北/讓零落的七星/飾我長方形的鄉(xiāng)愁”(《四方城》,1961)……

      應該說,1950年渡臺伊始的余光中,就在他有結(jié)構(gòu)魅力的詩作里滔滔不絕地表達著對故土的思戀,《鄉(xiāng)愁》更是以精致的小令式的短小篇幅把鄉(xiāng)愁濃縮成88字,闕闕是鄉(xiāng)愁。對于那一年剛從大學畢業(yè),欲赴美深造的羅青來說,這首詩并沒有給他一種特別大的沖擊。他說:“我們早就習慣了上一輩,以及上上輩文化人的這種普遍的情緒?!比缃?,他在電話里向我分析到他為止的那三代“外省”文人:“第一代是19世紀90年代左右出生的胡適、葉公超、羅家倫那一代老派知識分子;第二代就是余光中、紀弦、痖弦、周夢蝶這些出生于上世紀一二十年代的,他們是戰(zhàn)亂的一代,在青年時期渡臺。這兩代人的鄉(xiāng)愁意識非常濃烈”;第三代也就是他這一代,生于長于臺灣,鄉(xiāng)愁就比較淡了,成長幾乎與臺灣的經(jīng)濟騰飛同步,基本沒有斷裂和脫節(jié)。

      曾經(jīng)復雜的心態(tài)

      臺灣當代畫家、詩人羅青,認為余光中的鄉(xiāng)愁的背后是“文化中國”

      70年代初,臺灣文壇的繁盛如日中天,但政壇卻處于風雨飄搖的當口。1971年8月,美國發(fā)表《關(guān)于中國在聯(lián)合國的代表權(quán)問題的聲明》,并在翌月向聯(lián)合國提出兩項關(guān)于中國代表權(quán)的提案,10月25日,聯(lián)合國以76票贊成、35票反對、17票棄權(quán)的壓倒性多數(shù)通過“接納中華人民共和國,驅(qū)逐臺灣”的提案。在有200萬大陸眷屬的島上,輿論一時嘩然,蔣介石落淚,疾書告同胞書:“命運操之在己,不惑不搖……必可能快到達彼岸,光復大陸。”但是海峽對岸的車輪勢必脫韁而去,就在聯(lián)合國投票的翌日,基辛格再度訪華,登上長城。

      《鄉(xiāng)愁》寫完的十天后,余光中翻看到元月3日的《中國時報》,登著基辛格和一群洋人站在長城下的照片?!岸拘良ɑ粮瘢聭?zhàn)國策的一個洋策士,竟然大模大樣地站在龍背上,而且褻瀆的笑著?!蹦翘?,余光中以第三人稱為視角,寫了一篇記敘散文,那種在中美關(guān)系復蘇下,一個不能回“國”的“局外人”居于孤島的復雜心情躍然紙上。

      余光中在書桌前悶坐半小時,他決定寫一封信“慰問長城”,一口氣用完兩張信箋,落款是“一個中國人”。走到天街小雨的外面,問郵局小姐,應該貼幾張郵票?卻被反問:“這怎么行?地名都沒有。”“這就是地址?!彼钢刚娴乃膫€大字“萬里長城”?!案嬖V你,不行,連個區(qū)號都沒有一個,何況根本沒這個地名……”

      這篇詼諧中帶苦澀,苦澀中帶酸澀的小文中,余光中表達了自己復雜的情感:“一回頭,太太的梳妝鏡叫住了他。鏡中出現(xiàn)了兩個中年人,兩個大陸的月色和一個島上的云在他眼中,霜已經(jīng)降了下來,在耳邊?!銌柎箨懼赖?,大陸會認得這個人嗎?20年前告別大陸的,是一個黑發(fā)青睞的少年??!”

      此刻的余光中經(jīng)歷了整個60年代以一種“他者”的身份闖蕩美國,踏過了28個州。他寫過一篇詩,叫作《我之固體化》,那是他初臨愛荷華大學,在“國際寫作班”上讀碩士時寫下的?!霸诖说兀趪H的雞尾酒里,我仍是一塊拒絕溶化的冰……但中國的太陽距我太遠,我結(jié)晶了,透明且硬,且無法自動還原?!?0年代的臺灣有句口號:“來來來,來臺灣;去去去,去美國?!痹诤兔绹拿墼缕诶?,美國市面上充斥著“made in Taiwan”的產(chǎn)品,在出口順差的主導下,雖然結(jié)匯制度規(guī)定每人只能攜帶3000美元離臺,但赴美深造著實成了一種氣候。

      余光中生平第一次見到電視機是在西雅圖機場入境時,后來他撰文表示,在中國人行路難的時代,“我竟何幸,作異域的逍遙之游,事實上這場逍遙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逍遙”。余光中自認自己是個在國際文壇上的“無臉人”,他錯覺自己成了“全部的中國”。這種情形下,香港成了他繼臺灣地區(qū)、美國后的第三站。1974年,他受聘到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成了教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教授。

      1977年,詩人流沙河(右)

      九廣鐵路的“臍帶”

      香港在70年代可謂是一個華文文學交叉碰撞的窗口地帶,臺灣在50年代后一直處于“動員戡亂時期”,香港與大陸的文學作品進不了臺灣,但是臺灣的作品卻可以被帶到香港。香港本身的文學氣候是小報小刊的天下,方塊割裂的豆腐干文章充斥報端,中文教育一直不振。余光中在香港待了11年,雖然縱觀他整個創(chuàng)作生涯,這11年的產(chǎn)量并不算豐厚,但被認為是其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他自己也說過,若不是越海西來,《與永恒拔河》這部詩集必然面貌不一樣。

      在沙田山居,他不但研讀朱自清、徐志摩、聞一多、戴望舒等等,體認那些民國散文里的文白流轉(zhuǎn)之妙,更是每天沉浸在古典詩詞中。由于教學生涯從外文系轉(zhuǎn)到了中文系,他自認,直接鄉(xiāng)愁國難的東西減少了,代之以對歷史文化的探索。所以“香港時期”的余光中被評論家認為有一種為中國文化造像的野心。他說自己是“對中國的執(zhí)著趨于深潛”了。

      港中大宿舍樓那火柴盒般層層壘壘的白色小樓出沒在山色中,從校門口盤旋步行到他住的第六苑,足有一公里,當大片樓宇被山階上的腳步遺落而下,人越來越接近景物稀落的青天,吐露港就躍入眼簾。對他來說,這猶如“文明的末站,詩的起點”。臺北來的航空件在空中只要飛一小時,到他的信箱卻要一個星期。他的書齋有一個朝北的陽臺,而正北的八仙嶺背后,山嶺綿延,通向大陸,“一抬頭就照面蒼蒼的山色/咫尺大陸的煙云”。

      那時,《明報月刊》總編潘耀明還是一個文學青年,主持著一本叫《海洋文藝》的民間刊物,他第一次讀到余光中是一篇叫《咦呵西部》的散文,一篇寫落基山脈的文章,卻讀到這樣的結(jié)尾:“有一條海船在洛杉磯等我,東方,有一個港在等船。九命貓。三窟兔。五分尸。因為我們不止生活在一個世界,雖然不一定同時。因為有一個幼嬰等待認她的父親,有一個父親等待他的兒子。因為東方的大蛛網(wǎng)張著,等待一只脫網(wǎng)的蛾,一些街道,一些熟悉的面孔織成的網(wǎng),正等待你投入,去呼吸一百萬人吞吐的塵埃五千年用剩的文化?!?h3>“就是那只蟋蟀”

      1982年,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與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的一場談話,使得香港主權(quán)移交的序幕正式拉開。

      上世紀80年代時的在港臺灣人,看待《中英香港問題聯(lián)合聲明》的簽訂與香港本地人也有視角上的差異。后來,香港一些“余學”評論家翻出他當年的一首《魚市場記》,內(nèi)中悲切的情緒油然可見。他先是在市場上看見一條砧板上的魚,見到它赫然身首異處,一半被賣走,卻能比附到自己撕心裂肺的離情:“我的心也猛地一抽/感應你無頭的絕望/遠來的江湖客啊/你再也回不了故鄉(xiāng)/已經(jīng)剖腹又斷腸/痛心你的恨事/血淋淋無可隱藏”。此時的余光中,對于大陸的印象比較刻板,政治時局的改變令他內(nèi)心惶惑。他追尋抽象的“祖國母親”和“文化中國”的理念未變,但是對于具體的時局,秉持的仍然是作為臺灣人拘謹?shù)膫鹘y(tǒng)立場。

      同一時間的中國成都,一位剛剛年過五旬的詩人回到了四川省文聯(lián)已經(jīng)有三年,那就是從“反右”運動開始做了20年鋸木匠的流沙河。那時他的《星星》詩刊復出了,他每天看稿選稿,但他實際上已經(jīng)20多年未碰新詩。社會上還是傳頌著艾青、郭沫若等正統(tǒng)派的愛國詩,朦朧派萌芽了流沙河還戲謔過,那“兩三新秀詩友”,言必稱艾略特,言必引現(xiàn)代派,“又愛用我從未聽過的新名詞,跳躍、移情、通感、默示”,“我們的詩人都是飯桶嗎?”

      2008年10月7日,余光中在夫人的陪同下回母校南京五中(原青年會中學)與校友們交流

      流沙河在1983年的一本《隔海說詩》里講過,有個跟風現(xiàn)代派的人跟他講起臺灣詩,他聽了反感。他的舊作在香港《天天日報》的副刊上連載,一位叫劉濟昆的編輯也來信,勸他讀一讀臺灣詩,順便給他寄了些在港出版的臺灣詩集。那本《當代十大詩人選集》介紹的第一位,就讓他蹙眉,那就是臺灣現(xiàn)代詩“宗師”紀弦,他也是民國時期在上海活躍過的少數(shù)現(xiàn)代派詩人之一“路易士”。流沙河當然不知道這些,當他讀到“載著吠月的犬的列車滑過去消失了”,不禁撲哧一笑,“寫的是什么喲!”

      后來的他就掩卷不看了,只是劉濟昆多次從香港來信總是談到余光中,“他言之諄諄,我聽之邈邈,總不相信資本主義罪惡環(huán)境能孕育出大手筆”。再翻開那本集子,是從成都至南昌將近52個小時的列車上,鄰座嬰兒的索奶哭叫、車棚下的廣播相聲中,他一下子翻到余光中,是一首寫于1966年的《當我死時》:“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枕我的頭顱,白發(fā)蓋著黑土?!贝丝痰牧魃澈討醇跋氲?,這是一個彼岸詩人當年在密歇根大學做英語系副教授時,對中國剛開始的“文革”的一種空谷回音。

      “其深沉的故國意識抓住了我,使我開始明白彼島的詩并非都是‘瑣碎不足觀。”翌年,流沙河開始在《星星》詩刊上每月開一個專欄,介紹臺灣詩人,一年湊足十二家,匯編成《臺灣詩人十二家》。這本集子現(xiàn)在看來,其中的評論語境也頗有違和感,他把十二家冠以各種稱號,紀弦是“獨步的狼”,洛夫是“舉螯的蟹”,痖弦是“憂船的鼠”,但是余光中卻是“浴火的鳳”,他在附錄里收錄了包括《鄉(xiāng)愁》在內(nèi)的20首詩,超過了多數(shù)詩人,可見他對余光中的青睞。

      他評價余光中的詩有種古色古香的國調(diào):“他不贊同泯滅自己的傳統(tǒng)于歐風美雨,不贊同臺灣現(xiàn)代詩之‘橫的移植。”這份評論寄到了余光中手里,流沙河收到了回信,他記得,信中的鋼筆字方正不茍,其中說道:“我們的社會背景不同,讀者也互異,可是彼此對詩的熱忱與對詩藝的追求應該一致。無論中國怎么變,中文怎么變,李杜的價值萬古長存。”余光中信上還說:“在海外,夜間聽到蟋蟀叫,就會以為是在四川鄉(xiāng)下聽到的那只。”應和著余光中的那首《蟋蟀吟》,流沙河隔空寫了一首《就是那只蟋蟀》,至今還是一段佳話,也開啟了兩人30多年的友誼。

      就在1983年底,已經(jīng)在四川大學中文系執(zhí)教的青年詩人干天全,收到了這本流沙河親筆簽名的《臺灣詩人十二家》,當時,這位青年詩人能接觸到的西方詩歌也就是海涅、普希金、葉賽寧,其時直承西方現(xiàn)代派的朦朧詩派正在走向衰微,慢慢有了“令人氣惱的朦朧”的說法,若是普羅大眾,能讀到的就是艾青、郭沫若,偶爾有幾首何其芳的早年詩。他讀到《鄉(xiāng)愁》后,這首詩就刻在他腦海里了。

      如今已是教授的干天全向我回憶,他當年的確也看到過一些來自洛夫和紀弦的回應,大意就是“流沙河不懂詩”。隔著30多年再回首,他認為這也是意識形態(tài)所致的評價語系上的差異問題。

      隔岸無妨動心弦

      也是80年代初,在廈門海邊的廈大校園里,剛研究生畢業(yè)的中文系學生徐學被分配到剛成立的臺灣研究所。從白城的海灘東望,30多公里海路之外的金門島被煙霧籠罩得若有似無,他聽了30年的大喇叭廣播,天天對陣喊話,這邊是“把美帝國主義趕出臺灣”,彼端是“一定要反攻大陸”。但是1979年葉劍英的《告臺灣同胞書》,實在是兩岸關(guān)系史上的一陣春雷,也促成了中國第一個對臺研究機構(gòu)的成立。

      徐學的第一個研究對象就是余光中,現(xiàn)在他已是廈大臺灣研究院文學研究所的教授。他并不是十分推崇《鄉(xiāng)愁》,往后余光中頻繁來大陸,徐學總是和他朝夕相處,也邀請身邊的文學圈朋友參加?!坝械呐笥丫拖氲搅恕多l(xiāng)愁》,說那只是統(tǒng)戰(zhàn)的工具,我再把余光中別的詩寄給他們,他們一看才說的確厲害。我常說,你如果只讀《鄉(xiāng)愁》,就等于讀李白只讀‘床前明月光?!?/p>

      臺灣是在1987年7月取消戒嚴的,三個月后,國民黨通過開放探親決議,登記回大陸探親猶如洪潮。1988年2月底,在臺灣紅十字會登記的探親人數(shù)已經(jīng)超過10萬,每天平均800人前去排隊,到10月,已有20萬人從中國香港、菲律賓、泰國、新加坡和日本涌向大陸。余光中住在中山大學的學生宿舍,南部的風光多了木棉和鷓鴣,他住的四層紅磚小樓,陽臺外可見“桅檣密舉”的高雄港,是一派明麗的漆彩。流沙河的信到了,問他什么時候回來探親。

      真到了那一刻,他的心態(tài)是復雜的,從他作答的一首詩里可見一斑:“鄉(xiāng)情怯怯,只怕一下子/五千年和十萬萬/從東山半島到天山/甸甸都壓上肩來/承受得起嗎/……只怕是/找得回蒲扇也找不回螢火/找得回老桂也找不回清芬”。直到1992年,他回到了大陸,第一站給了北京,在68歲時首次登上長城。從這一年開始,余光中覺得自己的創(chuàng)作就進入了中國游階段,就像古人天涯題遍影墻字,他也是每到一處都游興盎然,要留下墨跡。

      余光中曾說,旅行也好,定居也好,這個地區(qū)你還沒有寫過文章,在某種意義上就不是你的。就像三峽屬于杜甫,黃河屬于李白一樣,所以寫作對他來說像是把那些地理鄉(xiāng)愁收入彀中,“就像打噴嚏,卻憑空噴出了彩霞;又像是咳嗽,不得不咳,索性咳成了音樂”。有人評論他驅(qū)遣文字猶如開車,剛猛迅速中帶著風度翩翩。

      大陸的“余光中熱”:“ 《鄉(xiāng)愁》遮住了我”

      一生留下千來首詩的余光中,并不樂意大陸讀者言及他必稱《鄉(xiāng)愁》,他曾經(jīng)這樣對媒體說:“《鄉(xiāng)愁》就像我的名片,這張名片大到把我的臉遮住了?!彼X得在大陸,他幾乎和《鄉(xiāng)愁》畫上了等號。潘耀明曾說,他的詩里鄉(xiāng)愁無處不在,那是指《鄉(xiāng)愁》之外的鄉(xiāng)愁,正如很多“余學”研究者所寓意的“鄉(xiāng)愁的第二層境界”,那就是文化鄉(xiāng)愁。余光中有個喜好,那就是畫地圖,他收藏了一幅1948年帶去臺灣的殘破的地圖,“就像凝視亡母的舊照片一樣”,后來打開老地圖,發(fā)現(xiàn)當年四川一條客運鐵路都沒有,只有運煤的軌道。地圖和經(jīng)典是他的鄉(xiāng)愁詩的兩條臍帶,缺一不可。他說,這幾年他不寫鄉(xiāng)愁了,寫還鄉(xiāng)。

      但是“余光中熱”從90年代后逐步達至頂峰。到了2000年以后,余光中和一些港臺學者來到西安,被一位隨行記者用萬字記錄下來他受歡迎的程度:“出機場后,金圣華感到非常吃驚,閃光燈對著余光中照個不停,‘我想著,只有那位來自星星的都教授才會有這樣的待遇?!?/p>

      2000年時,余光中首度回到出生的地方南京,從文字里看,那種疏離是深刻的:“胡教授左顧右盼,為我指點街景與名勝,不斷問我以前是什么樣子。他問的我大半答不出來,一切都在真幻之間,似曾相識,可驚又可疑?!崩@過雨花臺、跨過秦淮河,身為南京之子,處處相顧兩茫然,當玄武湖“回過臉來”,剎那驚艷,“有如童年跟我捉了半世紀的迷藏,遍尋不見,忽然無中生有,跳出來猛跟我打個照面。一驚,一喜,一嘆,我真的是回來了”。

      在高雄的西子灣畔,余光中度過了生命最后的32年?!案邩菍?,長窗向西”,穿過一個壽山的隧道,20分鐘就到了市中心。他喜歡開車,在中山大學里有他的車庫,80多歲了還獨自開車上下課。據(jù)說,2016年中山大學的校長鄭英耀投其所好,贈送了《速度與激情7》里的Lykan Hypersport模型車,余光中非常喜歡。有一位友人開保時捷911家族的經(jīng)典款Carrera跑車接他兜風,他興奮地回憶起在德國高速路上飆車,速度開到160邁。

      余光中后期的作品里,屢次出現(xiàn)過速度與高速公路。臺灣在80年代中期進入后工業(yè)社會,工業(yè)文明的環(huán)境污染和社會病開始涌現(xiàn),正如他描述的“日漸澆薄的社會和迅趨憔悴的自然”。這時,他的一支勁筆猶如蜜蜂的蜇刺,不斷在各種現(xiàn)代的物象之上回轉(zhuǎn)停留,但是他總能思接八荒、貫通古今,形成一種獨特的新古典主義的磁場。羅青說,總的來說他糅合了現(xiàn)代派、浪漫派和古典派,縱觀余光中一生的創(chuàng)作,這也是他風格演進上的脈絡,當現(xiàn)代文明的洪水猛獸真正卷向臺灣社會,他能夠在其中出入自如,很快地找到蘇辛李杜。

      余光中說過,流亡、遷徙、移民或者長期旅行和僑居,都不能說是本國文化的流失,而是本國文化的擴大、延伸。他的鄉(xiāng)愁和他對地理文化的熱衷是相輔相成的,而最終使他立足于學術(shù)圈的,是“倉頡所造、許慎所解、李白所舒放、杜甫所旋緊、義山所織、曹雪芹所刺繡的中文”。

      (本刊記者傅婷婷對本文亦有貢獻。參考文獻:《余光中全集》,百花文藝出版社,2003年;《浴火的鳳凰,恒在的繆斯》,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望鄉(xiāng)的牧神:余光中傳》,團結(jié)出版社,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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