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穎
“這就是江湖,有人大笑、狂飲,萬里河山橫行無忌,往來無蹤,有人默無聲息地在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走到了盡頭,只有那么幾個各懷心事陌生人,無言地,送他上那森冷蕭疏的黃泉路。每一日,都有少年為了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步而欣喜若狂,每一日,也都有人死去?!?/p>
曾經(jīng)在我眼中,積極進取是昂揚的入世的現(xiàn)實的,有時又免不了被自己譏諷為汲汲于功名的代名詞。而避世清淡,雖則被人視作清高,有時也可求得一時心安。可當(dāng)矛盾沖突時若是不能從二者中做出堅定的抉擇,便難免認(rèn)為自己一直以來的態(tài)度都是做戲做假,從而生出厭煩甚至絕對的否定。《好了歌》中因緣變化萬物歸于空寂的直白得太過血淋淋,“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何其決絕又何其悲苦,何其淋漓又何其痛楚。
我一度極為欣賞這其中充滿暴力又余味無窮的美感,并將其奉為圭臬,也曾自作聰明向很多人津津樂道。就像飛鴻踏雪而過,茫茫大地上分明是不真實的干凈。但我們生在枷鎖之中,又都清醒地知道,這種聊以自慰的東西終究只是失意時拿來掩映軟弱的粉飾,終究是登不得臺面,也無法合乎現(xiàn)世的價值需要?!懊總€人都不是一座孤島”,一個嵇康要耗費千百年的熱血淚水,牽扯無數(shù)人的傾慕拜倒,勞累后人累世經(jīng)年進行沉思與批駁。而若是嵇康這樣輕易就可以讓后人模仿,那當(dāng)然就不值得被尊為男神。
批判性思維,即保持理性,保持一個書生該有的獨立人格與獨立思想,既不背離常軌,更不取媚于世;既不盲目崇拜,也不惶惶度日。徐志摩式的絕對自由與浪漫終是詩歌的魂靈,我們雖有莊子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夢,卻最終必然依靠扶搖大風(fēng)回到現(xiàn)實與理想之中。我們到底是凡人,而且是血氣方剛的凡人,同樣要經(jīng)歷人生中無可避免,看似殘酷的打破與重構(gòu)。所以我私以為最堪玩味的狀態(tài)大概不是心如止水與世隔絕,而是將心丟在紅塵里翻滾煎炸,還能一笑作春溫,面對那些寒風(fēng)凜冽。
殊途同歸。無論清閑淡雅或者積極向上,都不失為一種人生態(tài)度,也都要服務(wù)于我們的存在與價值的實現(xiàn)。“大修行之人不昧因果”,我們?nèi)缃裰v究因果,算不得大修行之人,然而道阻且長,蕓蕓眾生仍有追尋大道的權(quán)利??v會跌倒,縱會沉浮,亦不必苛責(zé)因果。余秋雨的《君子之道》中有這樣一段話深得我心:“人世間確實為脆弱和虛榮的人群設(shè)置了一系列欄桿和纜繩,道破它們的易斷和不實,一開始也許會讓人若有所失,深感惶恐。其實,讓脆弱暴露脆弱,讓空虛展現(xiàn)空虛,讓生命回歸生命,反而會帶來根本的輕松和安全?!辈焕塾谶^高的期望走向迷失,也不耽于繁榮的幻象流于過往,這樣的生活,更加真實而富有意義。愿意心存良善靜默蟄居,就像對日光和月色來說,無所謂碰壁,也無所謂冷遇。如果出現(xiàn)霧靄夜云,看起來好像是異質(zhì),卻只會使蒼穹更美。
林居士曾說,許多走進山谷里的人所以走不出來,正是他們停住雙腳,蹲在山谷煩惱哭泣的緣故。既然快樂與悲愁都不是永遠,那么,該將禪宗情懷融進骨血里,向死而生。
(作者單位:山東省聊城第一中學(xu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