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軍學畫畫之后變了很多。不同于從前在酒桌上推杯換盞,現(xiàn)在我們參加的聚會多是與藝術領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吃完飯吟詩一首或是搞一個筆會。
我們去度假,他會往自己和兒子的行李箱里各塞進一本素描本,遇見美景,提筆就畫。我拍下一老一少畫畫的背影,回來拿給朋友們看,她們都說:“好溫馨啊?!?/p>
某年年初的一個清晨下了雪,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向我要了一張照片。我問他做什么,他遮遮掩掩,不肯說。結果不久之后,他送給我一幅仕女圖。畫中人雖然穿著古代的衣裙,但長著跟我一樣的面孔。我驚喜之余又有疑惑,他便把我拉到日歷前一指:“你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一看,2月14日——情人節(jié)。
他的改變令我欣喜,但更令我心安的是他一直不曾變過的品質——善良、仗義、真誠。這些也是我們的共同點,是我們能夠走到一起的根基。
朱軍是性情中人。見到好朋友有難處,他可能嘴上不說什么,但一定會替朋友把難題解決??赡芘笥训阶詈蠖疾恢朗撬抵袔兔?。他也不計較:“我本來就不圖什么,就是覺得幫了朋友的忙,心里面才踏實?!蔽覀兡贻p時在北京闖蕩,深知打拼不容易,都愿意去成全別人,就像成全當年的自己。
楊麗萍有一支舞蹈,名字是《兩棵樹》。兩棵樹互相陪伴著成長,最后纏繞在一起,有鳥兒在枝丫上筑巢,清風徐來,滿樹綠葉都雀躍起舞。我想,這就是我要的幸福。
這么多年,我們看似一直在往高處走,其實也在尋找一個地點用來軟著陸,而那個地點只有我倆知道,是我們的秘密。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秘密,我倆擁有了別人永遠無法窺探到的一個秘密花園。
他有時會暢想我們30年后的生活:那時他老了,我也老了,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出去散步。我因為常年鍛煉,所以腿腳比他利落,他很快便跟不上我的步伐,就把拐杖在地上叩得嘟嘟作響:“老婆子,你走慢點……”
隨著他的描述,我在腦海中構想出一個場景,覺得很幸福,可不知為何,眼眶竟微微發(fā)紅。
那一天終歸要到來,我會老去,會跳不了舞,甚至走不了路,可我對自己有個要求:身體可以衰老,但頭腦要保持清醒。我要一直記得所有的事情,記得初見時春暖花開前的一回眸,我們自此攜手,春來秋往不計年;記得他用他的優(yōu)秀鼓舞我去成長,讓我擁有自己的事業(yè),讓我成為勇敢的母親;記得他提筆讓我躍然紙上,而我報之以舞。
當我迎著暖暖的陽光在搖椅上輕輕搖晃,想起過往,或許會自問:“這一生,我最驕傲的事情是什么?”我來過、愛過、笑過、舞過,這就是我給自己最好的答復。(摘自《領舞》東方出版社 圖/劉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