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發(fā)現(xiàn)父母已不再年輕。我時常翻開家里的相冊,上面寫著很大的四個字:時光匆匆。在那些照片上,父母都還很年輕,爸爸穿著白襯衣,特別好看。我記得初中時爸爸常打趣地說:“你要是遺傳到我的外貌就好了,多好看?。 笨墒呛懿恍?,我遺傳到了媽媽的模樣,平平凡凡,是那種扔到人海中就沒有辨識度的普通模樣。那時我常常這樣想:“長大后啊,一定要找個和爸爸一樣好看的人做我的伴侶?!?/p>
可是后來這個想法慢慢消失不見,那時我和父母的關系很緊張,整個家庭被籠罩在一層陰霾中,我在家要不就是不說話,要不就是和父母吵架。那時正值高三,我的成績不太好,試卷像雪花一般襲來,我整個人被壓得喘不過氣。其他同學都很認真,很努力,沒有空閑的時間聽我抱怨,我那些平時被壓抑的情緒終于在家里爆發(fā)。
好像人都是這樣奇怪,對自己越親近的人越殘忍,我們都把友好給了陌生人,卻把尖刀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
我開始變得很敏感,父母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讓我多想,但我又無法忍受他們的不聞不問,深知這樣的自己不對,卻也只能自我放任。我和父母的關系越來越糟,時不時因一點小事而和他們冷戰(zhàn)、爭吵。但事發(fā)過后我又會陷入無盡的悔恨之中,明明知道這樣做不對,明明不想讓父母傷心,可我卻偏偏是讓他們最傷心的人,這簡直是一組無解的方程。
高三時,國慶假期只有三天,我?guī)е化B試卷和習題冊回家。剛回到家,爸爸就對我說我們一家人出去玩會兒。我拒絕了,我的作業(yè)有很多。爸爸說作業(yè)可以帶出去寫,我們一家人已經好久沒一起出去玩過了。
爸爸風風火火地訂了去峨眉山的車票,至今想起,我仍然很懷念那段時光。短短三天,我們白天出去玩,晚上我用三個小時做作業(yè),那些苦悶與敏感好像終于在無憂無慮的游玩中被舍棄,那些作業(yè)不再面目可憎,我飛快地完成作業(yè),而媽媽已經幫我鋪好床,被窩散發(fā)出暖意。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旅游是釋放壓力最好的方式。而我和父母的關系也好像在這趟峨眉山之旅中被悄然修復,我想那些佛光應該有著治愈的魔力。
我是在高考后才偶然從父母的談話中得知,原來那次峨眉山之旅早有計劃,他們看出了我的焦慮,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才能讓我回到正軌,最后才想出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這個辦法。得知真相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內心被填滿,脹得令人發(fā)疼。
后來他們送我去上大學時,總對我不放心,擔心我一學期才回一次家,在學校會受委屈,擔心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習慣,擔心我不能和室友好好相處。他們總是擔心他們的女兒,而現(xiàn)在他們的女兒也終于知道不讓他們擔心了,我輕輕地對他們說:“我知道的,我會經常和你們打電話的?!?/p>
他們回家時,我送他們到車站,一路上媽媽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而那時的我才覺得媽媽的嘮叨有幾分可愛,不再令人厭煩。那天陽光正好,我向他們揮揮手,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女兒已經長大,現(xiàn)在正獨自去向遠方迎接未來的風霜與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