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石留香

宋平

古代墓志起源很早，但真正定型則是在南北朝時期。志磚是墓志的最早形式，并在以后廣泛使用。北魏時期使用志磚者多為下層人，中高級官吏基本上都用石質(zhì)墓志，并且在洛陽地區(qū)大體形成一定的等級規(guī)范。邊鎮(zhèn)地區(qū)像負(fù)標(biāo)這樣身居刺史一級的高官，仍然使用磚質(zhì)墓志，卻是極為罕見。本文精選固原地區(qū)出土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墓志碑刻略作簡述，供大家參考及書法愛好者研習(xí)。

前秦石刻梁阿廣墓表

2002年出土于彭陽縣新集鄉(xiāng)，砂巖石質(zhì)，上部為長方形，碑頭呈圓弧狀，下部底座為長方形。通高36、寬27.5厘米。碑頭正上方豎陰刻篆意隸書“墓表”二字，下方陰刻隸書志文：“秦故領(lǐng)民酋大功門將，襲爵興晉王，司州西川梁阿光。以建元十六年三月十日丙戌終，以其年七月歲在甲辰二日丁酉葬于西北小盧川大墓塋內(nèi)，壬去所居青巖川東南三十里?！北趁嬉嘭Q陰刻碑文兩行，“碑表及送終之具于涼州作致”。就上述墓表所記，墓主人葬于十六國前秦苻堅建元十六年（380），這塊墓志是截止目前寧夏境內(nèi)發(fā)現(xiàn)最早，也是目前全國發(fā)現(xiàn)最早的墓志之一，具有很重要的史料和書法研究價值（圖一）。

北魏磚刻贠世（標(biāo)）墓志銘

1964年在固原縣彭陽公社（今彭陽縣白陽鎮(zhèn)）海巴村的趙洼出土，此墓志磚為長方形，長36、寬16.5厘米。磚正文從右至左豎陰刻魏書碑文。題為“兗岐涇三洲刺史新安子負(fù)世墓志銘”，志文為：“兗、岐、涇三洲刺史新安子，姓負(fù)，諱標(biāo)，字顯業(yè)，涇州平?jīng)隹り幈P縣武都里人。楚莊王之苗裔，石鎮(zhèn)西將軍、五部都統(tǒng)、平昌伯暖口之曾孫，冠軍將軍、涇周刺史、始平候郎之長子。惟公文照資于世略，英毅擴囊仁倫，納言則貞，波顯司出。收則純風(fēng)。再宣匪悟，星寢宵泯，華景盡戾。以大魏景明三年歲次壬午。”此墓志是我國出土較早墓志之一，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也是我國書法藝術(shù)從篆隸向行楷轉(zhuǎn)化過程中形成的標(biāo)準(zhǔn)魏體刻銘。字體蒼勁有力，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筆法流暢，是不可多得的書法上品（圖二）。

北周石刻宇文猛墓志銘

1993年固原縣南郊鄉(xiāng)（今原州區(qū)開城鎮(zhèn)）王澇壩村出土。北周大將軍宇文猛墓志分墓志蓋、墓志2件，均為青石質(zhì)。志蓋頂，四面斜剎，素面無紋，亦無任何字跡。邊長44厘米，后刻線劃方格。志文楷書，字跡清晰，題為“周大將軍、大都督，原、鹽、靈、會、交五州諸軍事，原州刺史、盤頭郡、開國襄公墓志銘”（圖三）。

北周石刻李賢夫婦墓志銘

1983年出土于固原縣南郊鄉(xiāng)（今原州區(qū)開城鎮(zhèn)）深溝村。

李賢墓志，分墓志蓋、墓志2件，均為青石質(zhì)。志蓋邊長67.5、厚11厘米。蓋頂，四面斜剎，素面，正中鐫刻減地陽文楷書“大周柱國河西公墓銘”三行九字。志蓋右上角有一直徑2厘米的小圓穿孔，下面有4個排列不甚整齊、直徑9厘米的圓環(huán)形印。墓志邊長67.5、厚10厘米。正面磨光，細(xì)線刻方格，橫豎各31格墓志文字刻在格內(nèi)，共874字。魏書字體，字跡清晰（圖四）。

李賢夫人吳輝墓志分墓志蓋、墓志2件，均為灰白色巖石質(zhì)。志蓋正中鐫刻減地陽文篆書“魏故李氏吳郡君之銘”三行九字。墓志長45、寬44，厚11厘米。正面斜刻方格，橫豎各20格，墓志共323字，刻在格內(nèi)?？瑫煮w，工整精細(xì)（圖五）。

李賢家族與北周皇室宇文氏家族有著極為特殊和親密的關(guān)系。據(jù)李賢墓志記載，李賢家族在西魏、北周時期，“官爵隆于四州，子孫茂于八凱。略敘一門之中，為柱國者二，大將軍者三，開府者七，儀同者九，孤卿者六，方伯者十有五焉。至于常侍、侍中之任，武衛(wèi)、武率之職，總管、監(jiān)軍之名，車騎、驃騎之號，冠蓋交錯，劍佩陸離，胡可稱矣”。除皇室宇文氏外，“當(dāng)時莫與比焉”，為西魏、北周時期第一家族。

另據(jù)記載，更為特殊的是，“高祖及齊王憲之在襁褓也，以避忌，不利居宮中”，北周第一個皇帝，高祖宇文邕（宇文泰第四子）和其弟齊王宇文憲在幼小的時候，因避忌，不利居宮中，“太祖（宇文泰）令于賢家處之，六載乃還宮”。宇文泰把宇文邕弟兄兩人寄養(yǎng)在李賢家6年。受委托的李賢夫婦，除照料宇文氏弟兄二人的生活外，還在文化上給以輔導(dǎo)，做人上給以規(guī)弼。弟兄二人對生活了6年的原州的感情，不殊于故鄉(xiāng)代郡。與李賢夫婦有著近似親情的關(guān)系。緣此，宇文泰賜李賢妻吳輝姓宇文氏。這件事足見宇文泰對李賢家族的信賴，也說明李賢家族與北周皇室關(guān)系的特殊之處。

李賢之妻，《周書》《北史》李賢傳，只言其姓吳，其余均未詳，《吳志》稱，吳輝高平人“其先渤海徙焉”。吳輝死后“朝廷以夫門功顯，夫人行修，追贈長城郡君”?！段簳さ匦沃尽烽L城郡屬原州，贈于長城郡君者可能以吳氏為最早。這個追贈充分體現(xiàn)了宇文氏集團對李門之尊寵，此后數(shù)十年朝庭才下詔封及于妻母。保定二年（562年）詔日：“柱國以下，帥都督以上，母、妻授太夫人、夫人、郡君、縣君各有差”。以示寵于下屬。吳氏早年封贈，足見其門在關(guān)隴集團中的地位。

北周石刻田弘墓志銘

1996年出土于固原縣南郊鄉(xiāng)（今原州區(qū)開城鎮(zhèn)）王嶗壩村。北周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原州刺史田弘墓志分墓志蓋、墓志2件，均為青石質(zhì)。志蓋為正方體，底面上端邊長71、高5、下邊長72.2、高5.2、左邊長72.5、高4.8、右邊長7l、高4.8厘米。底面上下邊基本平齊，左右兩側(cè)稍有弧度。四面斜剎，剎角不太規(guī)則，白上順時針分別長10.5、10.2、9.5、11.0厘米。上剎面寬9.2、下剎面寬9.0、左剎面寬10.0、右剎面寬9.8厘米。頂面平整，上寬4厘米，左右線寬3.5厘米。中均布寬線棋格，寬線1.5厘米。方格基本呈正方形，第一行第一格高寬12.2-11.8厘米，第三行第二格高寬12.3-12.2厘米。布線時先刻豎線后刻橫線。有四行每行四字，內(nèi)刻十六大字，篆文“大周少師柱國大將軍雁門襄公墓志銘”。志石，基本呈方形，但亦稍有誤差，上下寬，左右略窄。尤其是底部粗糙，僅經(jīng)過大致的坯鏨刻，鏨刻并無規(guī)律，所以也造成四面的厚度不一。志石四側(cè)面經(jīng)過磨光處理，表面平素，沒有任何花紋。上邊長72.1、厚14.5、下邊長72、厚15.3、左邊長71.6、上厚14.7、下厚15.3、右邊長71.5、厚12.5厘米。志石經(jīng)過仔細(xì)磨光，拋光方向是橫向，然后規(guī)劃成棋格，棋格先刻豎線，自右而左，后刻橫線，豎線細(xì)，橫線較粗。豎線框多在1.85-1.9厘米，橫線框在1.7-2厘米，有近3毫米的誤差。石面雖仔細(xì)磨光，但有一處稍凹，第十二、十三行“之”“公”二字刻于凹面上。有些缺損之處則是在志石刻成完工之后，如第一行第一字“大”上邊碰壞，只留下筆劃。豎行三十六行，每行三十八格，第一行與第三十六行兩行無棋格，文字按行書寫，其余志文均按格填寫，全文共1341字。行文魏書體。第一行頂格書寫“大周使持節(jié)少師柱國大將軍大都督襄州總管襄州刺史故雁門公墓志”（圖六）。

田弘（？-574），字廣略，原州長城縣人，北周開國功臣、著名將領(lǐng)。北魏建義元年（526），萬俟丑奴稱帝高平，田弘投其麾下。爾朱天光進(jìn)兵關(guān)中，田弘自原州歸附。后受宇文泰賞識，引為親信。永熙中，奉迎魏孝武帝入關(guān)中，建立西魏，封鶉陰縣開國子，邑五百戶，賜姓紇干氏。宇文泰又將自己身著的鐵甲賜給田弘，說：“天下若定，還將此甲示寡人”，足見對其信賴。大文學(xué)家庾信撰《周柱國大將軍田弘神道碑》，記載道“公入仕四十五年，身經(jīng)一百六戰(zhàn)。通中陷刃，疾甚曹參；刮骨傳染，事多關(guān)羽。而風(fēng)神果勇，儀表沉雄。學(xué)不專經(jīng)，略觀書籍；兵無師古，自得縱橫。青鳥甲乙之占，白馬星辰之變，九宮推步，三門伏起，天弧射法，太乙營圖，并皆成誦在心，若能諸掌。虜青犢之兵，甚有秘計；燒鳥巢之米，本無遺策?！?/p>

北周磚刻大利稽冒頓墓志銘

1994年11月在固原縣西郊鄉(xiāng)（今原州區(qū)清河鎮(zhèn)）北十里出土。墓志呈青灰色，高38、寬39.2、厚7.2厘米。左下角已殘損，背面有繩文，正面將原有繩文磨去后刻字，表面殘留繩文?，F(xiàn)存刻字7行，每行2-14字不等（圖七）。

碑文：“維建德元年歲次壬辰十二月巳口口二十三日辛酉，原州平高縣民，征東將軍，左金紫光祿、都督、贈原州刺史、恨口口縣開國子，大利稽冒頓墓志銘，大息秦陽郡守?！边@塊大利稽氏墓磚形制簡陋，文字簡單，字體粗率，并非精心制作之物。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分裂動蕩的時代，各民族文化相互交融，這一時期的墓志受到文物收藏家、金石學(xué)家、書法家的追捧，被奉為拱璧。墓志中涉及的內(nèi)容極其豐富，具有證史補史等方面的史料價值，同時也為書法的演變提供了實物例證。

（責(zé)任編輯：耿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