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風(fēng)閑
簡介:我是塊絲瓜布,為了和仙君肌膚相親而奮勇向前,結(jié)果跳錯了地方,被個山寨仙君的男人抓住。他還對我這樣那樣,這怎么能忍!我一口咬下去,糟了,咬出大問題了!
①擦背嗎?
我對大青龍痛恨至極,終生不忘。
大青龍并不是一條龍,他只是一個有著青龍刺青的可惡的男人。因為他,居然當(dāng)著我暗戀偶像的面,把我“這樣那樣”了。我人生中對愛情的向往,對男人的渴望,在被他強(qiáng)迫帶我來這里之后,全部破滅了。
認(rèn)識他是在三天前,那時我還是一塊剛剛脫了皮去了籽的絲瓜布。聽說凝耶仙君在天池沐浴,我立即飛身過去準(zhǔn)備大獻(xiàn)殷勤,來個“肌膚相親”的親密接觸。
因為太興奮,我飛得極快,天庭的風(fēng)在我周身吹過,讓我睜不開眼。
沒辦法,因為我暗戀凝耶真的太久了。當(dāng)我還是一顆絲瓜時,我就對他一見鐘情,每天想著如何說服他吃掉我,然后跟他水乳交融。但是凝耶說,他對絲瓜過敏……堂堂一個仙君,居然對絲瓜過敏,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能怎么辦?過敏的凝耶仙君還是凝耶仙君,還是我心心念念想染指的男人。于是我改變策略,不能融為一體,肌膚相親摩擦生熱也是可以的。我是絲瓜嘛,絲瓜老去后可以做成絲瓜布,我忍受著老去的痛苦,挨過了剝皮去籽的劇痛,就為了這一日。
還未到天池,我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了凝耶仙君的美背,這一記背影殺讓我頭暈?zāi)垦?,?dāng)即什么都顧不上了,直接撞上去,軟趴趴地落在他的肩上。
“仙……仙君。”我有點激動,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擦……擦背嗎?”
我知道仙君是不用絲瓜布的,他平常只用同樣是絲字輩的絲巾。但是我一定要讓仙君知道我絲瓜布的美妙之處,是那些妖艷賤貨比不了的!
我靜靜等著仙君那柔美動聽的聲音響起,誰知耳邊傳來的卻是粗啞的輕佻的聲音:“喲,天池現(xiàn)在還提供搓背服務(wù)了?”
這個聲音不是我家仙君啊?
我驚恐地睜開眼,就看見面前一張大臉,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著我。我不安地茫然四顧,終于看到對面的凝耶仙君,他居然跟別的男人共???等我又看到別人來來去去,我才知道,原來這里是天池邊上開辟出來的露天浴場,每人一個小池子,互不干擾,而我,跳錯地方了……
仙君也注意到了我,我如同看到了希望,連忙喊:“仙君!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準(zhǔn)備投向凝耶仙君的懷抱,順便傾訴下我被這個男人嚇到的小心事,誰知剛起身就被人拽住了。
男人用兩根手指夾住了我:“既然來了,就給我搓搓背吧。”
我不!我對仙君忠貞不貳,不是那種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不正經(jīng)絲瓜布!而且我心里對他有點不滿,他居然也是白發(fā)及腰,這造型絕對是山寨我家仙君!
他才不管我的意愿,抬起另一只胳膊,把我丟上去,我摔得頭暈眼花,待我站穩(wěn)了可以睜開眼,啊,好大一片刺青啊!
他的身前刺了一條大青龍,青龍身體龐大而且面目猙獰,讓人陡然升起一絲害怕。這威武霸氣的刺青和他的美背以及那張臉不相稱啊!我這么想,兩腿直哆嗦,更加想跑了:“不、不要!”我希望仙君能救我,想轉(zhuǎn)頭求救。大青龍?zhí)籼裘迹骸拔艺f搓你就搓,不準(zhǔn)拒絕。”說著抓起我就搓。
我大喊:“不要啊……”
但我一塊小小絲瓜布,武力值為零,連人身都沒修出來,怎么跟人高馬大的大青龍抗?fàn)??我的呼喊聲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只能在大青龍的強(qiáng)迫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搓了個遍。
我原來跟仙君親密接觸的夢想,徹底破滅了。
已經(jīng)跟別的男人親密接觸的我,不再是純潔的絲瓜布了……以后仙君更加不會要我了,因為他是個潔癖狂??!
我的一世清白,和美好未來,都斷送在這個該殺千刀的渾蛋手里了。
偏偏這個家伙還沒有點自覺,不時爽快地感嘆一聲:“嘖,這絲瓜布不錯,很順手。”或者沒有廉恥地挑剔我,“你不夠?qū)P呐?,再用力點?!彼晖炅耍€很不要臉地舉著我送到仙君面前,“喂,你要不要試試看?”
我心生期盼。
如果仙君不計前嫌收下我,那么我可以寬大為懷,對大青龍的無恥行為既往不咎。但是,我失望了,仙君嫌惡地瞥我一眼,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后挪:“把你用過的東西拿遠(yuǎn)一點。”
若非我已經(jīng)是一塊老皮老肉老骨的西瓜布,此刻定會噴出一口悲憤的絲瓜汁來。造成這一切的大青龍又把我拿回來,在他胸前搓來搓去:“這絲瓜不錯,你不用可惜了?!钡昧吮阋诉€賣乖,我氣得咬牙,瞪著與我摩擦的青龍刺青的血盆大口,只覺得尤為礙眼,當(dāng)即一口咬下去。
“嗷嗚!”大青龍大叫一聲,傷口已經(jīng)血流如注,我得意地咧嘴,故意舔了一口他的血,品嘗著報復(fù)的快感。大青龍表情扭曲地瞪著我:“敢咬傷我,你死定了。”
“呵呵呵。”他越生氣我越得意,絲瓜生都已經(jīng)了無希望,死又何懼,反正只要能氣到他,我就爽到了。
可我沒料到他說的是真的,我立即感到體內(nèi)有一股火焰在燃燒。我從大青龍的身上滑到池子里,濃烈刺鼻的藥香熏得我頭都大了。這個變態(tài)居然洗藥???但我沒工夫吐槽,因為太痛苦了,我在水里打滾。大青龍和我的仙君居然冷眼旁觀。
也對,畢竟我只是一塊沒人會喜歡的絲瓜布。
當(dāng)那股灼熱慢慢退去,我艱難地趴到邊沿,想爬上去自救,忽然一件衣裳落到我頭上將我覆蓋住。衣裳是白色的,我眼睛放光,難道是仙君……大青龍開口,打斷了我的猜想:“披好了,等等跟我一起出去。”
我脫口拒絕:“我不……”
大青龍說:“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只要一出了池子,肯定被人給生吞活剝?!?/p>
我的狀態(tài)……我怎么了?
我仔細(xì)看了看,然后既興奮又害羞,趕緊鉆到池子里。我瞪著大青龍:“怎……怎么了?”我居然修出人身了?還是沒穿衣服的狀態(tài)!這種時候我若是從這個男浴場出去,后果確實很可怕。不過,不是說至少得修煉千八百年嗎,這才一天啊,難道我是個修仙練道的天才嗎?
“小絲瓜?!贝笄帻埐粦押靡獾匦α?,“以后別亂喝人的血?!?/p>
上神的血不是那么好喝的。
這次我很聽話地點頭,因為方才那一陣太痛苦了,我可不想再體驗一回。
我把頭上的衣服抓下來穿好,扭頭就想找凝耶仙君嘚瑟:“仙君,我可以變成……”目光看過去時我差點驚掉下巴,怎么一轉(zhuǎn)眼仙君變成老頭了?大青龍說:“哦,你找小凝耶???他走了?!?/p>
走了……
我的仙君把我這樣一個可愛小姑娘丟在男浴室,自己跑路了……有沒有點憐香惜玉的心??!我有點幻滅,但是,我的仙君畢竟是我的仙君,這點是不會變的!
②大師兄
我從水里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還算年輕美貌。我滿腦子計劃著如何與仙君進(jìn)一步接觸。但是我的美好愿望都破滅了,當(dāng)我從天池離開,準(zhǔn)備回去時,大青龍說:“你會回來找我的。”
才不!
有了凝耶仙君,誰還會理睬他這個山寨貨啊!
我頭也不回昂首挺胸地離去,沒過一會兒又垂頭喪氣地回到天池邊。大青龍正在穿衣服,不得不說他穿上衣服遮住刺青后更像凝耶仙君了。他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只是笑著說:“要不要到下界去玩玩?”
我不想!我只想和我的仙君在一起!但是——
“為什么我會回不去了?”
“就跟你說,下次別亂喝人的血?!贝笄帻堈f,“我的血液里有強(qiáng)大的魔族的法力,進(jìn)不了天庭的?!?/p>
那他為什么可以到天池來洗澡?我越發(fā)迷糊,不過后來仔細(xì)看過,大青龍泡的那個池子,與其他的不太一樣,除了難聞的藥草的氣味,而且那個池子是在天池之外,不算在天庭的范圍。但是,他和其他仙君相談甚歡不假,這就更讓人好奇了。
我再問,大青龍不肯再說,他帶著我下了凡,來到一處巍峨高山。這座山在群山中,少有人家,山腳處有一個石洞,洞內(nèi)有個向下的通道,曲折深邃。我走了幾步,覺得瘆得慌:“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難道是覬覦我的美貌,想對我這樣那樣,然后殺人拋尸?
大青龍吐出兩個字:“睡覺?!?/p>
“什么?!”我大叫,在閉塞的通道內(nèi),聲音顯得尤為刺耳,“你你你……大膽妖孽,我怎么說都是天庭的人,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天庭一定不會……”
他忽地抬手,在我胸口摸了一把:“我現(xiàn)在動了,你打算怎么著吧?!?/p>
我完全沒料到他會有這么不要臉的舉動,有些措手不及。我努力想著這種時候怎么應(yīng)對最為霸氣,但還沒想通,忽聽見他道:“還有,我可不是什么妖孽,我是天庭的望野仙君?!?/p>
望野仙君,這名號我聽過,天庭有很多他的傳說,據(jù)說還和凝耶師從一派,是凝耶的師兄來著。
大青龍,居然是我家仙君的師兄?
“大大大……”我有點激動,差點喊出大青龍,趕緊改口,“大師兄仙君,早聽我家仙君提過你了,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逼?,我根本是幻滅了,這個人哪里有資格當(dāng)我家仙君的師兄?
但此刻狗腿些總是好的。
大青龍懶懶地抬眼,霸道地說:“你家仙君?難道你不知道,從現(xiàn)在起,你家仙君就是我了嗎?”
這是什么時候決定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誰決定的?!我不服氣,但大青龍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說:“從現(xiàn)在起,我決定的?!?/p>
說完,他一把扛起我繼續(xù)往下面走,走了不知道多遠(yuǎn),在我以為幾乎到地府的時候,前方忽然透出一絲光亮。再走下去,底下居然別有洞天,是一個寬闊的空地,仿佛一個小小村落。石壁上放著許多夜明珠,這些就是光亮的來源。
大青龍把我放下,頭也不回地走到水桶邊上,他解開衣裳露出胸前猙獰的傷口。我猛地吸氣:“那是我咬的?”不可能,我嘴巴那么小,怎么會咬出那么大的傷口?
他說:“過來,替我上藥?!?/p>
“為什么不在天庭就治好……你是故意把傷口拖到嚴(yán)重,好讓我內(nèi)疚嗎?!”
說是這么說,我還是聽話地過去,但總覺得他胸前的大青龍眼放綠光地瞪我。
這藥藥性強(qiáng)烈,我剛倒下去,大青龍臉都扭曲了,肌肉抖動,連胸前的青龍也更猙獰起來。
下一瞬,大青龍仰頭倒地,我嚇得腿軟:“喂,你沒事吧?”我用腳踢踢他,沒反應(yīng)。
完了,我心驚,難道我殺了他?
如果讓凝耶仙君知道我殺了他的師兄,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我嚇得拔腿就跑,往上蔓延的通道太長,下來時因為被扛著還沒感覺,此刻自己走一回才發(fā)現(xiàn),真的漫長到讓人絕望。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覺得兩條腿僵硬得動不了,又酸又疼,但還是不見天日。
這時忽然一道疾風(fēng)襲過,將我死死地釘在石壁上。周圍太暗,我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得面前裸露的胸口上,那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可怖極了。
“你這個小絲瓜,真是太不聽話了,我該怎么懲罰你呢?”
“大師兄?”聲音有點像,可是,大青龍的聲音更多的是輕佻,而這個卻透著股邪佞。他沒回應(yīng),一雙手放肆地在我身上游移,我害怕極了,幾乎要哭出來:“你不是大師兄,你到底是誰,快放了我!”
他倏地松開手:“知道害怕了?那就別亂跑,這附近多得是妖怪覬覦你的仙氣?!?/p>
聲音有點冷淡,但這回我確定是大青龍,我哽咽著:“不……不跑了。”
我被他牽著往下走的時候,還有點不放心地問:“大師兄,你是不是也跟凝耶仙君一樣,對絲瓜過敏?”我這么希望著,這樣我就安全了。
可是大青龍的回答讓我失望:“我不挑食。”
③想你么么噠
我要走,必須要走,這種心驚膽戰(zhàn)的日子,我真的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這已經(jīng)是我被擄來的第三天,前路渺茫,危機(jī)四伏,每天都有小妖怪來找大青龍?zhí)魬?zhàn)——那些妖怪都是作死啊,我才不同情,明知道實力懸殊還跑來送死。
我怕的是大青龍本身。
來這里的第一晚,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自己被壓住了。我以為是鬼壓床,可是當(dāng)我睜開眼,看到的是大青龍在我身上,面目猙獰,一張大口像是隨時要把我吞下去。我嚇得大叫,用力地踹他,打他,他無動于衷,在我臉上胡亂地親了一通,我嚇得哭出來,他這才停止。
“你你你……”我眼淚嘩嘩的,跑到距離他十米之外,靠著墻壁驚懼地看著他,“你發(fā)什么瘋?還不快道歉!”
“道什么歉?誰讓你來招惹我?”
這個惡劣的男人!我氣得咬牙,但是斗不過他,又能怎么辦?
第二天,我生悶氣,打算不理人,大青龍卻叫我替他擦背,我對前一夜的事情心有余悸,自然是不肯與他有一丁點的肢體接觸:“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這樣人家會說閑話,對仙君您的名聲不好?!?/p>
大青龍瞇著眼,假笑著道:“也對,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名聲!”喂,不是這么個意思啊,你的名聲早就爛到?jīng)]救了?。∥疫@么想,卻不敢說,隨便他怎么理解吧,我只要保住清白就行了。但是,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年輕,太單純。他拍拍我的腦袋,笑得如春風(fēng)和煦,這一記摸頭殺如果是凝耶仙君做的,我定會當(dāng)即躺平任由他處置,可是這人是大青龍啊,他怎會如此輕易放過我?果然下一瞬,他一掌把我拍回了原型,變化來得太快,我反應(yīng)不及,被他放在手里顛了兩下:“嗯,用過這么多搓澡布,還是你這塊絲瓜布最合我心意?!?/p>
然后他再次不顧我的意愿,拿著我“這樣那樣”了。
他洗完澡又把我變回去,此時的我已經(jīng)累得快虛脫,大汗淋漓,卻又目光呆滯,如同死了一般。大青龍問我話,我不理他,他又道:“還是說你也要洗澡?要不我?guī)湍愦瓯嘲伞!蔽伊⒓辞逍眩⑶已杆倥榔饋?,跳到幾步之外:“不用了!怎么能勞煩大師兄呢!?/p>
這個男人這么變態(tài),讓他替我搓澡……我的清白還能保得住嗎!
我這兩天過得雖然膽戰(zhàn)心驚,但還是有點盼頭的,那就是凝耶仙君。因為太苦,我寫了封信給仙君,希望他能把我?guī)Щ厝ァ?/p>
但是,到第三天,我忍無可忍,決定自己離開。這天一早我準(zhǔn)備給自己弄點吃的,誰知道在柴火堆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被綁著的鴿子,鴿子腿上有一封信箋——
仙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你么么噠。
你能不能把我要回去?我不想待在他身邊,他早晚會吃掉我的,只要能讓我回去,我以后一定好好地伺候仙君。愛你么么噠。
一封短箋,重點是……這就是我寫給凝耶仙君的??!
難怪昨晚我問大青龍明天要吃什么的時候,他獰笑著回我:“呵呵,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xiàn)在一回想,我頓時有種小命不保的預(yù)感。
這種時候再不跑我就真的蠢斃了。
趁著又有妖怪來挑釁,大青龍上去教訓(xùn)對方時,我搭上他的順風(fēng)車,一把抱著他的肩膀:“大師兄,我上去替你吶喊助威,堂堂上神,怎能沒有人喊加油呢!”他默默地看我一眼,許是信了,當(dāng)真把我?guī)С隽松疃础?/p>
這次來挑釁的妖怪頗多,我無聲地在心里喊了聲加油,希望他們能多撐一會兒。
妖怪們大喊著:“快把大王放了!”
我一邊在心里嫌棄,這個大王真沒用,居然要靠小弟救,一邊滿意地看著所有妖怪一起上來拖住大青龍。我扯著嗓子喊:“大師兄,加油!”同時不忘悄悄地往外跑。因為剛剛變成人形,還沒練成什么厲害的法術(shù),只能靠一雙腿了。我才跑了幾步,一個妖精沖過來抓住我:“哈哈哈,抓住你就可以要挾望野了……”
我大叫一聲,但很快情況急轉(zhuǎn)直下,大青龍嘶吼著向我沖過來,我看著他一瞬間化為巨龍,將圍著他的妖怪們撕得粉碎,迅速向我沖過來。我甚至來不及感到害怕,就已經(jīng)落入他的懷中。
我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大大……青龍?”不是刺青,望野仙君真的變成龍了。
而且這條龍,分明就是他胸前刺上的那頭。我越發(fā)感到困惑,大青龍沒看我,冷冷地掃了圍住我們的妖怪一眼。我愣了,忽地聽見了震耳欲聾的高呼:“拜見大王!”
他們跪拜的,正是我身邊這頭巨龍。
它輕輕吐出一個字:“滾?!?/p>
群妖不敢違令,紛紛散去。直到我們所在的山頭恢復(fù)寧靜。它倏地倒地,蜷縮成一團(tuán),慢慢地又變回了人形。他好像很累,喘著粗氣,額間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我怔怔地看著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墮入魔道了?”
這是我僅能想到的理由,否則無法解釋為什么望野仙君會變成龍。我后知后覺地想到,他一個上神,為何體內(nèi)會有魔族的血液?
他沒有回答,反問我:“你想逃跑?”
“我要去把這件事告訴天庭,你……你太不爭氣了!”我莫名感到生氣,拔腿就跑。望野不費吹灰之力將我攔下:“沒有我的同意,你休想離開這座山半步?!?/p>
“你渾蛋!”我大罵。但他不為所動,再次將我?guī)У缴疃蠢铩?/p>
④厭倦你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近來妖怪們不再來犯,清靜了許多,但這些我都無暇顧及。自那日我逃脫未遂,望野仙君看我的表情就充滿古怪——我甚至懷疑他在我身體里動了什么手腳,因為我從當(dāng)晚就開始極不舒服。
后來幾日,我甚至得日日躺在床上,完全起不來。望野給我配了藥,但我不敢喝,怕他下毒毒死我,所以有機(jī)會我就偷偷倒了。
尤其是今天,我是被痛醒的,身體像從內(nèi)部被撕扯著,我痛得打滾時,望野仙君趕了過來。
“大青龍?!币驗閯⊥?,我顧不得稱呼了,“我會不會痛死啊?”
“別怕,你不會死的?!?/p>
“我真想在死之前,見一見仙君……”我故意這么說,希望他能同情一個將死之人,成全我的臨終遺愿,但我低估了他冷血的程度。他輕輕地拍拍我的臉頰,淡淡道:“別瞎想。”我痛得齜牙咧嘴,仍固執(zhí)地背過身,以我堅韌不拔的背影表達(dá)我對他無言的鄙視。
心中的愿望無法實現(xiàn),我只能靠著幻想望野的悲慘結(jié)局來治愈我受傷的身和心。因為痛得睡不著,我一整晚都在默默詛咒他:“我詛咒你,被天庭追殺,被惡龍吞掉,死了都沒個全尸,永世都……”
“小絲瓜?!?/p>
忽聽見望野的聲音,我嚇了一跳,趕緊轉(zhuǎn)過身看去,只見他神情漠然,眼睛散發(fā)著冰冷詭異的綠色光芒,一步步地向我靠近,我心中警鈴大作:“仙……仙君,這么晚了你還不睡?是想泡澡嗎,我去替你燒水……”我剛要走,他一把將我揪住,抬手丟回了床上。
望野冷冷地開口:“我說過,沒有我的準(zhǔn)許,你不準(zhǔn)跑。”
“我我我……”
我斷斷續(xù)續(xù)的話沒說完,他忽然傾身附上來,嚇得我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大……大師兄?”
他忽然獰笑,眼波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我不是你大師兄。”我愣愣不語,他繼續(xù)道,“望野那個糊涂蛋,哪能跟我比,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一定會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他真的不是望野。
雖然我常常罵望野是渾蛋,也老覺得他在欺負(fù)我,但他從未用這么充滿攻擊性的眼神看著我。我慌張地問:“望野呢?你把他怎么了?你……”
他將我鉗制住,手指輕輕一挑,便撕開我的衣裳:“他不在了,他將你交給我了……”我奮力掙扎,卻掙脫不過,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恐慌,幾乎將我逼得崩潰,我大吼著:“他才不是那種人!”
片刻的寧靜后,我耳邊忽然聽到了望野的聲音:“我把她交給你,任憑你處置。”他說,“如果你喜歡她,想占有她,也可以,但是別弄死了,畢竟是天庭的人?!?/p>
眼前這個披著望野的外皮的人,冷酷地笑了笑道:“這是望野對我說的話,你還想繼續(xù)騙自己嗎?”
說著他俯下身,啃咬我的頸項,一雙手在我的身上放肆地揉捏,我忍著作嘔的欲望,被迫承受著一切。與身體承受的相比,我內(nèi)心的無助和哀傷更甚。我漸漸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如若不然,為什么望野仙君不來救我?
他將我交給了別人,以這種方式來懲罰我。
當(dāng)這個男人捏住我的嘴,傾身吻上來時,我仿佛能聽見望野的聲音,他悲傷地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仿佛一把刀子,戳中了我。我張口用力地咬下去,血腥氣充斥著我的口腔。他邪佞地道:“小絲瓜,別掙扎,痛苦的只會是你自己?!?/p>
他真的氣了,動作不再溫柔,變得越來越粗暴。我忍住,一聲不吭,將所有痛楚藏在喉嚨深處,直到自己昏厥過去,失去知覺。
次日,我感到額頭上涼絲絲的,醒來時看到望野替我擦拭,神情充滿倦意。我迅速地起身跳至一邊:“為什……”我想問,為什么這么殘酷地將我推給別人,可是話沒問完,我便被他唇邊的傷口駭住了,那是我昨晚咬的,卻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上,這能說明什么呢?
沒有什么披著他面皮的惡人,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人!我惱羞成怒:“望野,你王八蛋!”
我跳到他身上,對著他拳打腳踢:“虧我以為你是凝耶仙君的師兄,會是個好人,你真是太過分了,居然……”
“忘了你的仙君吧,他根本從來沒有在意過你。”
“我要離開?!?/p>
“可以?!彼仡^,“等我玩夠了,自然會放你離開?!?/p>
我回嗆:“你休想我會再讓你得逞!”
我是打定主意不讓他得逞的,可是我打不過他,逃不掉,躲不開,到了晚上還是被他捉住。望野懶懶地看我,說:“我討厭太潑辣的女人……”他把我給綁住,尤其是嘴巴,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看不出你牙尖嘴利的,我可不想再被你咬到?!?/p>
我死死地瞪著他,恨不能將他的身上戳出一個洞來。
他的動作很輕柔,但對我來說,都是折磨。
一夜繾綣,都如噩夢。
待我再醒過來,望野正坐在床畔,一句話宣告了我的解脫:“你可以走了?!彼f,“我已經(jīng)厭倦你了。”
⑤你好嗎
我離開望野的洞府,面對著茫茫蒼山無措時,凝耶仙君出現(xiàn)了,他是來接我的。我終于又可以回到天庭了。他看著我的神情充滿著憐憫和憂愁,仿佛知道發(fā)生過什么,這感覺不太好,我畢竟還想追他呢。
朝思暮想的男神就在我跟前,我卻不知道說什么,想了半天,我和他之間只有一個共同話題。我抱怨道:“仙君,你師兄望野,實際上是個神經(jīng)病吧?”一定是的,我堅信。正常神干不出這種事。
但我想了又想,還是沒把望野變成龍的事情說出。
凝耶說:“望野是個英雄?!彼f起五千年前,天庭和魔族發(fā)生一場惡戰(zhàn),望野只身將魔君打敗,免了天庭一場浩劫。凝耶滿臉的崇拜,一臉的小迷弟的向往神情,讓我很不高興,那種變態(tài)才不配他如此崇拜呢。我撇撇嘴,很不屑地問:“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從一個英雄變成狗熊的?”
凝耶無奈地看我,沒有回答。
我回到天庭,一改之前不知名小仙的身份,也算是有個小府邸了,就在凝耶仙君的隔壁,每天還有小仙娥跟前跟后地伺候著。每日無事,我便逗弄著外頭飛來的白鴿,它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有點像我之前在望野洞府時養(yǎng)的那只。
但那是只普通的小白鴿,理當(dāng)飛不上天庭的。
當(dāng)時白鴿腿上綁有一封信,很簡短:你好嗎?
鬼知道這是誰寫給誰的,但我又找不到人問,于是回了一封:小白鴿是路癡,飛錯地方了。
沒兩天小白鴿又回來了,我的短箋被拿下去,又綁了一封:你好嗎?
這人只會重復(fù)這一句嗎?
我有點生氣,最近我常這樣,一點點小問題就能讓我奓毛了。于是我回:我很好,吃飽睡飽,還有傻子逗我玩,不用你多心了,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下輩子不要這么無聊了。
小白鴿飛出去,再回來時腿上沒有東西,我這次不讓它飛走了,與其跟著個不靠譜的主人,不如在我這里享福。
過了不知道多少天,我一大早起來就嘔吐不止,吐得人想死。我好不容易緩過來勁,凝耶仙君火急火燎地沖進(jìn)來:“聽說你有孕了?”呃,這是我一早開始吐之后聽到的第七八句同樣的問話了吧,我懶洋洋地準(zhǔn)備再次重復(fù)我的解釋,我沒有懷孕,只是吃壞了肚子……但他緊接著的話讓我忘了解釋:“這可是望野唯一的遺孤了?!?/p>
看,我就知道,他知道我和望野發(fā)生過什么,難怪對我客氣卻又疏離。
但是遺孤……望野又沒死!
我注意到凝耶不是做平時的打扮,他穿著一身戰(zhàn)袍,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要比個大拇指贊一聲:“帥!”但是現(xiàn)在,我隱隱有些不安:“仙君,你穿成這樣要做什么去?”
凝耶沒說話,他別開臉不敢看我。
我試探地道:“我沒有懷孕?!?/p>
“這樣啊?!蹦z憾地嘆息著。
我似乎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凝耶要去對付的人,是望野,所以才會在意望野是否留下遺孤。我慌了,難道望野魔化的事情已經(jīng)被天庭知道了?我下意識地問:“是跟望野有關(guān)嗎?”
他沒回答,我問:“他不是你師兄嗎?”
這次凝耶干脆疾步離開。
我心煩意亂,偷偷地跑到凡間,來到望野的洞府之外,山間的妖怪都不見了,不知是被消滅還是離開了。我一路暢通無阻,走到快斷腿,才終于來到地底深處。夜明珠依然閃耀,卻散發(fā)著略帶詭異的光芒。
望野不再有往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或者在我離開前兩日那樣囂張得欠扁,他趴在石桌上,仿佛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原本白皙的背部,此刻也被不斷蔓延的刺青覆蓋,我隱約明白,那不是普通的刺青。
我慢慢地走過去,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紅唇輕啟喚了兩個字:“望野……”幾乎是一瞬間,地動山搖,望野轉(zhuǎn)過身將我撲倒。頃刻間,洞府蕩然無存,待煙塵瓦礫散盡,我也再次見到了那條龍,它盤覆在我的上方,替我擋掉掉下來的石塊。
我望著巨龍,驚呆了。
它從望野的身體里伸展出四肢,龐大而危險,俊秀的臉上布滿了符咒,濕熱的舌頭在我的臉上舔舐而過,邪氣地道:“你終于又回到我身邊了?!?/p>
這語調(diào)讓我感到熟悉而且作嘔,我冷冷地道:“那兩天侵犯我的人,是你?”我雖對咒術(shù)一類不熟悉,但也不是白癡,“他”根本不是望野。
他大笑:“小絲瓜,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p>
我驚慌地大喊:“望野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已經(jīng)死……”他才要說話,表情卻猙獰了,“才不會……讓你再傷害她……”忽地,他痛苦而疲憊地靠在我的肩頭,“小絲瓜,離我遠(yuǎn)點?!彼f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我慌了手腳,被壓在巖石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救他。須臾,我聽見外頭傳來的動靜,那聲音是……
“凝耶仙君!”我激動得險些哭出來。
⑥我等你
凝耶仙君以及他帶來的人將我們救出后,立即將我們送往另一個深山洞府,比之前更深,更堅固。我這才知道,群山遍布,盡是牢籠,用來關(guān)押望野和他體內(nèi)的惡龍的牢籠。
我一直好奇,為何五千年前那次大戰(zhàn),天庭傳說眾多,卻從未有人說過是如何戰(zhàn)勝的,而望野仙君作為最大功臣,在那一戰(zhàn)過后便消失了。因為,他是將魔君惡龍封印在自己體內(nèi),只是魔君比料想的厲害,慢慢地侵蝕著他的身體。
為束縛望野和體內(nèi)惡龍的行動,天庭將他關(guān)押在山底深處,并同時配了藥草,讓他定時到天池沐浴,以幫助他休養(yǎng)身體,對抗魔君。
我怒然叱問:“那么他也算是天庭的英雄,你們?yōu)槭裁匆獨⑺???/p>
凝耶仙君來時一身戎裝,領(lǐng)著天兵天將,隨時要上陣殺敵。這山間已經(jīng)找不到一個妖怪,他們要殺的,還能有誰?
凝耶嘆息:“望野,與魔君做了交易?!?/p>
我想都沒想,立即說:“不可能!”與魔君做交易,等同于墮入魔道,“你不是說他是英雄嗎,為什么不相信他,他可是你師兄!”
“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蹦鋈徽f,“他是為了你才跟魔君交易。”
我一頭霧水。
凝耶緊接著的話,一點一點撕扯著我的心臟:“你咬傷了魔君的封印,吸食了魔君的血液,如果血液不及時除去,會吞噬你的身體和精神,過不了幾日,你就會失去理智,變成一個只知道殺伐嗜血的野獸?!?/p>
我覺得渾身發(fā)冷,不寒而栗。
“原本天庭不允許這樣的危機(jī)存在,要將你直接誅殺,但望野說想試著救下你……我不知道他到底跟魔君交易了什么,但是你確實沒事了,他卻因為這件事,讓封印更加削弱?!?/p>
我回想起自己劇痛難熬,大概也是因為魔君之血,但在那兩晚之后,便莫名其妙恢復(fù)了。如果,除去魔君之血的方式就是讓魔君占有我……難怪望野會性情忽變,那時候的他就已經(jīng)不是望野,而是魔君了?
把我交給魔君,讓他救我。
他讓自己成為我口中的惡人,背負(fù)著不被天庭理解的罪名,只是為了救我,值得嗎?
我坐在望野的床邊,看著他脆弱的模樣,低低地罵了一句:“笨死了。”我不知道天庭打算如何處理,與魔君做交易觸犯天條,縱然天庭有心隱瞞,但他體內(nèi)的封印隨時要被沖開……到那時,望野仙君還在嗎?
我不知道,凝耶也不肯回答。
我陪著望野仙君在地底過了幾天平靜日子,他已經(jīng)不再走出去,大概是怕封印隨時會被沖開,若是在地底還可壓制一些。
望野說:“也不全是為了你,雖然身體被他控制,但是占有你的身體還是我……你若是要恨我,也沒錯。”他說,他無法除去我體內(nèi)的魔君之血,能做到的只有魔君本人,于是做了交易。
“我發(fā)現(xiàn),偶爾放肆一回,感覺還挺不錯,這話你可不要對凝耶講,他肯定又要說一大堆意見,煩死了?!?/p>
我仍舊憂心忡忡,他安慰我:“我可以封印他第一次,就可以封印第二次,我可是天庭傳說的望野仙君,比你家仙君厲害多了。”
我道:“你不是說,我家仙君就是你嗎?”
“也對,好不容易騙到一個單純的小絲瓜,我可舍不得死。”
也是從望野的口里,我得知我在天庭住的府邸是他原來的,他叫我回去取回忘了帶出來的法器,我離開前一再地問他:“不會我剛走你就要離開吧?”
“我保證,我會在這里等你?!?/p>
我不放心,打算速去速回,取了法器剛出來時,聽到天庭小仙說:“凝耶仙君穿著戰(zhàn)袍出征的樣子真是帥呆了,一定有機(jī)會成為第二個望野仙君那么厲害的人。”
凝耶出征了……我心頭一顫,跌跌撞撞地趕回來時,山頭轟然倒塌,天火焚熾,寸草不生。我撲向站在最前方的凝耶:“望野人呢?”
凝耶面目哀戚:“他就在這里?!?/p>
這是天庭想到的解決魔君和墮入魔道的望野的辦法,魔君還在望野體內(nèi),尚且虛弱,可以與望野一起消滅,若是待到他徹底沖破封印,就晚了。
我理智上知道這樣沒錯,可是,情感上卻無法接受,為什么要這么對待望野?
他確實如承諾的那樣,留在原地,只是等我回來,再也看不到他了。
尾聲
我從此厭惡凝耶。即便后來知道,這一切是望野計劃的,早在五千年前,他把魔君封印在體內(nèi)之時,便料想過幾種可能會有的后果。處理的方式和執(zhí)行的責(zé)任,也都交給了凝耶,甚至最后把我也托付給他。
我日日不是在望野的府邸,就是跑到我們曾經(jīng)住過的深洞,每天收拾一點,也慢慢整理出點樣子。他死前待的那座山,為防止魔君死灰復(fù)燃,大火仍未停歇,縱是熄滅了,也不會讓一般人靠近。
這一日我出門前,離家的小白鴿又回來了,腿上綁著一個短箋,還是簡短的眼熟的三個字:你好嗎?
凝耶來看我,我照例不理人,他拾起桌上的短箋看了一眼,道:“這不是師兄的字跡嗎?”我登時熱淚盈眶,我堅信望野一定還活著,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