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漁民大營救

林上軍+黃璐薇

東極列島，又稱中街山列島，是浙江舟山群島最東側(cè)的島嶼群之一，位于東經(jīng)122.4°、北緯30.1°，擁有大小28個島嶼和108個巖礁，主要住人島有四個：青浜、廟子湖、黃興、東福山。上述島礁現(xiàn)歸屬舟山市普陀區(qū)東極鎮(zhèn)管轄。

東極，海闊天高，海水清冽，資源豐富，現(xiàn)已成為旅游勝地。2006年，以1942年發(fā)生在這一帶海域一起沉船救人事件為原型，拍攝電影《東極拯救》。

75年前（即1942年）的10月2日，一艘裝載著1816名英軍俘虜?shù)娜张灐袄锼贡就琛碧?，在途?jīng)東極海域時，被美軍太平洋艦隊潛艇發(fā)射的魚雷擊中沉沒。東極漁民自發(fā)救助，救起384名落難英俘，其中3名被成功解救，回到英國。

2017年10月2日上午，一場以“銘記歷史真相，弘揚抗戰(zhàn)精神，傳遞和平之聲”為主題的紀念二戰(zhàn)沉船“里斯本丸”事件暨英軍官兵遇難75周年活動在舟山市普陀區(qū)東港蓮花島舉行。

同日，倫敦時間11點，北京時間晚上6時，在英國倫敦肯頓高街，也舉行了紀念二戰(zhàn)期間在遠東地區(qū)包括“里斯本丸”事件中犧牲的英軍將士的儀式。中英兩國首次通過視頻方式實現(xiàn)和平紀念活動互動。

2015年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席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舉行的歡迎晚宴時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中國浙江省舟山漁民冒著生命危險營救了日本‘里斯本丸號上數(shù)百名英軍戰(zhàn)俘。中英兩國人民在戰(zhàn)火中結(jié)下的情誼永不褪色，成為兩國關系的寶貴財富。”

回溯—還原事件經(jīng)過

1941年12月，在日本軍隊的攻擊下，香港淪陷，大批英軍被俘。1942年9月25日，1816名英國戰(zhàn)俘集合香港深水埗營地的閱兵場，將被轉(zhuǎn)移赴日本。9月27日，這些戰(zhàn)俘乘一艘7152噸的客貨船——“里斯本丸”號起航北上，朝著公海方向駛往日本。

10月1日，“里斯本丸”駛?cè)胝憬凵蕉ê|部海域。

這天凌晨，隸屬于美國太平洋艦隊潛艇部隊第81分隊的“鱸魚”號，正潛伏于上海南部海域偵察，“鱸魚”號發(fā)現(xiàn)了“里斯本丸”號，并迅即判斷這是敵國船只。約早上6時多至9時38分，“鱸魚”號先后向“里斯本丸”號發(fā)射6枚魚雷，其中第4枚擊中目標。

“里斯本丸”于7時06分10秒被擊中后，日軍軍艦和飛機相繼趕來增援。直至晚上7時05分，“鱸魚”號才得以脫身。

“里斯本丸”遇襲之際，船上的人們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里面3個船艙內(nèi)關著這些戰(zhàn)俘，情況最糟糕的是3號艙，該艙尾部進水，又停電，大家只能人工輪流踩動水泵。日軍沒有救助戰(zhàn)俘舉措。當天下午17時許，日艦“酷兒”號先把船上778名日本軍人轉(zhuǎn)移過去。隨后，另一艘日本運輸船也趕到。為防止英俘騷亂，日軍還把這3個船艙進行密封。

就在沉船危險步步逼近之際，艙內(nèi)英軍開始自救，個別好不容易沖出船艙的英軍與日軍交涉時，領頭的彼特中校被日軍當場掃殺。

當“里斯本丸”號最后一次晃動時，船尾急速下沉。3號艙英軍戰(zhàn)俘首先集體遇難，1號、2號艙內(nèi)的戰(zhàn)俘見此不顧一切地沖上甲板，紛紛跳入大海逃生。

由于該船只有半數(shù)人配有救生帶，戰(zhàn)俘們又沒有救生圈，海面上赤手掙扎者眾多，但周圍大小船上的日軍不但見死不救，還用槍掃射落水的戰(zhàn)俘。

出事地點在原舟山定?？h東極鄉(xiāng)青浜東北附近海面，今屬舟山市普陀區(qū)東極鎮(zhèn)。青浜、廟子湖島漁民發(fā)現(xiàn)落水人員眾多，迅即傾島動員救助。

青浜由趙筱如、唐品根、翁阿川、唐如良等五人發(fā)起，全島出動漁船30艘，救助44艘次；廟子湖島由沈萬壽、吳其生、呂德仁、沈原興、沈阿明等5人發(fā)起，出動漁船16艘，救助21艘次。兩島漁民奮力救助至午夜為止，共計救起英俘384人。

救起的戰(zhàn)俘大部分被安置于青浜島天后宮廟宇內(nèi)，一部分暫住漁民家中。戰(zhàn)俘多衣服單薄，有的還是赤體，身體虛弱，漁民們紛紛拿出自己家中僅有的一些食品，給他們食用，并贈與衣衫、棉襖。

小島本不產(chǎn)糧，多了380多人吃飯，食物供應頓成問題。于是，大家決定把他們轉(zhuǎn)移出去。但很快，日軍派兵搜尋。最后，除了3名英俘伊文思、詹姆斯頓、法倫斯因為被藏到一個山洞內(nèi)沒能發(fā)現(xiàn)，其余均再次被押解到日艦。

三名僥幸留下來的英俘，因身體虛弱都不同程度患病，尤其是伊文思，嚴重發(fā)燒，當?shù)貪O民想盡辦法給他治療。待病愈，送他們至浙江寧波郭巨，交由定?？h國民兵團抗敵自衛(wèi)第4大隊大隊長王繼能照顧；然后再輾轉(zhuǎn)寧波象山、麗水云和，抵達重慶，由英國駐華使館接回。

在轉(zhuǎn)送、照顧這三名英俘過程中，漁民翁阿川、趙筱如、唐品根等人，以及定海縣國民兵團抗敵自衛(wèi)第4大隊副大隊長廖凱運、廟子湖島第四保保長沈品生等人，冒著生命危險，給予諸多幫助，。

在重慶期間，三名戰(zhàn)俘在廣播電臺揭露日軍暴行，引起國內(nèi)外強烈公憤。

1948年4月16日，當時的國民政府外交部就此事發(fā)函浙江省政府，要求查明參與救助英俘事宜。24日，當調(diào)查團要求上報名冊時，當?shù)貪O民等參與救助人員以救助英俘為義務，不圖回報，堅決請辭。

1949年2月17日，香港隆重悼念“里斯本丸”號英軍被俘官兵遇難之慘劇，并向東極漁民贈送機動漁船一艘，一定數(shù)額獎金、獎狀。

探秘—嘗試打撈沉船

1997年7月，舟山市交通委組織人員在對東極附近海底進行探摸中，意外發(fā)現(xiàn)東極海域有一條歷史沉船，那就是“里斯本丸”號。經(jīng)過向上級有關部門申報并獲批準，舟山市交通委選定當?shù)匾患掖驌乒具M行探摸。

1998年6月4日至7日，克服風急浪高、參照物少等不利條件，探摸船在東極漁船的協(xié)助下，歷經(jīng)艱難，終于摸清沉船大概：船長約116米，寬約18米。外型為客輪，貨艙在船艏，并有兩臺起貨機及左右舷2根吊桿，船的傾斜度不明顯，整條船除客艙外都處于淤泥中，沉船方向頭部向西北面，尾部朝東南面。endprint

沉船客艙兩舷被厚厚漁網(wǎng)罩住?！斑@正是一些漁民感嘆漁網(wǎng)常被掛住的緣由。”2017年10月2日下午，在參加“里斯本丸”事件75周年座談會上，當年組織探摸的原舟山市交通委開發(fā)處處長聞波說，該船周圍能見度極差，潛水員下到15米離沉船還差不遠，海水呈深藍色，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在沉船甲板上，潛水員摸到電臺無線瓷瓶，連接桿一根，還有大量電纜未拿上來。考慮到安全因素，探摸沒有進一步深入。

對于“里斯本丸”號的打撈，當?shù)卦袃煞N不同意見，但目前還是傾向于不打撈。這艘沉船是日本法西斯野蠻侵略中國的罪證，是蘊藏于海底的文物，將吸引國內(nèi)外愛好和平的友好人士前來緬懷和觀光旅游，促進舟山的國際交往。它同時也默默講述著中國漁民見義勇為的崇高品質(zhì)和可貴的國際主義精神。

感恩—英國老兵重訪

“因為你們的善心和勇敢，才讓我化險為夷；也是因為你們的相救，我才有機會建立起這個四世同堂的家庭。感謝你們的人性，感謝你們的勇敢?！?005年8月17日，當年的被救英軍戰(zhàn)俘之一——英國老兵查爾斯·R·佐敦攜妻子和兩個兒子，重返那一片讓他刻骨銘心、魂牽夢縈的海。

在舟山市政府的安排下，他來到東極廟子湖、青浜島。在沉船海域，他向大家講述當年的經(jīng)過。

“當時我還在睡覺，聽到轟的一聲，我驚醒過來?！?/p>

“剛開始船艙進水速度非常緩慢，我們有足夠時間隨著三艘日本驅(qū)逐艦逃離，但日軍馬上封閉艙門?！?/p>

“3號艙求救聲越來越弱，最后一點都聽不到，我知道800名士兵已經(jīng)全部溺亡。”

佐敦回憶道，與此同時，1號艙2號艙英俘成功砸開了舷窗，鉆出逃生。他當時見船漸漸下沉，開始跳到海中，見船沒有急速下沉，然后又試圖爬上甲板，但都被日軍踢了下去。隨后，他和其它英軍一起向附近的陸地游去，后來才知道這叫青浜島。

由于年代久遠，親歷過營救的漁民已經(jīng)所剩無幾，但他們的后代還記得當時的慘烈場景。漁民劉竹定說，他爺爺?shù)臐O船快接近“里斯本丸”號時，發(fā)現(xiàn)很多黃頭發(fā)、白皮膚的人往岸邊游，后面有日軍不斷射來子彈。由于漁船負載過重，漁民們把剛撈到的布匹扔回大海，裝滿戰(zhàn)俘，拼命往回劃。

看到當年冒死營救英軍的沈阿貴、吳蘭舫、王寶榮、郭阿德等健在的老漁民，佐敦與他們一一握手，深情擁抱。

8月18日下午3時，佐敦一行和漁民代表等，來到沉船海域，輕灑黃白菊花和英國國花玫瑰，致以悼念。同行的不但有19名香港大中學生，還有兩名女士，她倆是遇難者帕特里克的侄女——63歲的姐姐瑪蓮·海倫，61歲的妹妹蘇菲亞·安妮·霍莉——“我們出生的時候，叔叔已經(jīng)遇難了，我們對叔叔的記憶是空白的；而且那時我們對‘里斯本丸也不是很了解，后來看了一些資料，才陸續(xù)知道一些。這次能親眼看看叔叔安眠的地方，對我們來說畢生難忘?！?/p>

19名香港學生來舟山，主要是為了體驗這段歷史，現(xiàn)場接受深刻的教育。

祭奠—歷史不能忘卻

近幾年，在熱心人士的推動下，舟山幾乎年年有“里斯本丸”沉船事件相關紀念活動。

2017年10月2日在舟山舉行的紀念活動，是75年來中英兩國首次實現(xiàn)和平紀念活動互動。央視新聞頻道《共同關注》欄目對這次紀念活動進行了直播?；顒舆€作了現(xiàn)場連線，讓當年參與救助英軍將士的東極漁民林阿根與遠在倫敦的被救英軍將士后人進行了隔空對話。

當天上午，來自社會各界的專家、學者、熱心人士及浙江海洋大學的學生們在蓮花洋畔念祭文、送花環(huán)、抒追思，以緬懷靜躺在東極海底的英靈。香港軍事服務團退役陸軍上尉梁慶全等敬獻了花環(huán)。二戰(zhàn)英國軍官費恩祺少校特地發(fā)來祭文。

北京時間晚6時左右，央視新聞頻道記者在浙江海洋大學進行了現(xiàn)場連線。唯一一位健在的參與救援者林阿根以及當年參與救援的東極漁民的部分后人，通過視頻通話方式與費恩祺少校和被救英軍將士佐敦先生的兒子進行了對話?！胺浅７浅８兄x，您75年前救了我們這么多的人，我們很佩服您?！边h在英國倫敦的紀念活動現(xiàn)場，佐敦先生的兒子以其父親的名義向參與救援的所有東極漁民表示感謝。

這個75年前的歷史事件重新呈現(xiàn)在了世人眼前，讓參與紀念活動的東極漁民后人很是感動。

當晚進行直播連線的央視記者高雪楠，在直播結(jié)束后，激動心情還是難以平復?！斑@次活動不僅是對歷史的紀念和對逝者的緬懷，更是中英兩國深厚友誼的見證。”高雪楠說。

當天，四枚“里斯本丸”事件75周年紀念封同時在舟山、香港、倫敦發(fā)行。歷史事件現(xiàn)唯一生還者丹尼斯·莫利以及他和家人的合照，曾來過舟山感恩的被救者佐敦以及妻子和東極漁民合影，當年3名戰(zhàn)俘離開浙江時與部分救助者合影等均上了紀念封。

What happened 75 years ago？

On September 25， 1942， 1，816 Brits in the Sham Shui Po prison camp in Hong Kong boarded the ‘Lisbon Maru to be sent to the hard labor camps in Japan. The ship sneaked out of Hong Kong before the dawn of September 27， without carrying any banner indicating it had prisoners of war onboard.

Reaching the waters near the Zhoushan Archipelago in the wee hours of October 1， the ship was torpedoed by an American submarine. On the morning of October 2， the Japanese abandoned the ship， after forcing all British prisoners into the bottom hold of the vessel. The desperate prisoners broke open the hold door for a narrow escape. After drifting blindly on the sea for half a day， the sinking ship was taken by the waves to the waters near Dongji， leaving a very small number of survivors struggling in freezing cold for the last gleam of hope. The 24-year-old Jordan and his comrade holding a piece of wood were among the lucky ones who had survived the sinking. Drifting with the tide for what was felt forever， the two caught the eye of the local fishermen on Dongji and were hastily brought out of the water.endprint

From noon to twilight， the brave fishermen rescued 384 Brits out of the sea by setting sail out 65 times in their humble seafaring vessels.

Hamilton， one of the survivors， wrote in his memoir， “The Japanese had intended to drown all the British prisoners， thinking they could blame American torpedo for all deaths. However， seeing the success of the rescue by the fishermen they realized they had no choice but to scrap the original strategy of abandoning us. They launched a rescue mission too…”

The survivors were offered shelter and food in temples and at the fishermens homes. Jordan still remembered how the kind family made sweet potato congee and green tea for him.

On October 3， the Japanese planes bombed Dongji. The next day， they came to Dongji and searched the island inch by inch for the survivors. A tearful Jordan was forced onto a Japanese ship again， barely catching a chance to say thank you to the islanders.

Three British survivors hidden in a cave by the fishermen escaped the manhunt. Accompanied by Chinese resistance forces， they traveled for more than 1，500 kilometers safely to Chongqing， the war-time capital of China in the southwest. Before returning to the UK， they reported the atrocity of the Japanese to the world through radio broadcasting.

On February 17， 1949， a special ceremony was held at the Queens Quay in Hong Kong to commemorate the fishermens astonishing feat of courage that saved so many stranded soldiers and to honor those who died in the sinking of ‘Lisbon Maru.

Now

Zhoushan has held commemorative events in recent years to mark the anniversary of the sinking of Lisbon Maru and the great rescue.

In July 1997， the local government conducted a field study on the sea bottom near Dongji and accidently ran into the wreckage of Lisbon Maru. The government commissioned a salvage company to explore the site to find more about the wreckage. In June 1998， a three-day exploration on the site acquired more information on the ship. Over years， local people talked about getting the wreckage out of the sea. The prevailing opinion is to let the ship sunken there.

In August 2005， 87-year-old Charles R. Jordan， a survivor of the Lisbon Maru， came to visit Dongji Islet with his 85-year-old wife， two sons and two nieces.

On October 2， 2017， a ceremony was held in Zhoushan to mark the 75th anniversary of the sunken Lisbon Maru and the great rescue at Dongji. It was the first official ceremony jointly conducted by China and UK concerning the ship. Local people gathered to mourn those who died in the sinking. An elegiac address was delivered and wreathes were presented. The ceremony was broadcast live on CCTV， Chinas largest television network. In the evening， CCTV hosted a program in which Lin Agen， the only living one of the islanders who were in the rescue operation 75 years ago， and Jordans son and a British military representative， talked directly.

On the same day， a set of four commemorative envelopes marking the 75th anniversary of the Lisbon Maru incident was issued simultaneously in Zhoushan， Hong Kong， and Londo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