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床棉被

■ 陳 蓉 郴州市藝術研究所■

羅雪葉 永州市文藝創(chuàng)作中心

半床棉被

■ 陳 蓉 郴州市藝術研究所■

羅雪葉 永州市文藝創(chuàng)作中心

地點

汝城沙洲村

人物

徐解秀——普通農婦，30多歲

女兵甲——30歲左右

女兵乙——20多歲

女兵丙——15、6歲

孫 子——徐解秀的孫子

【1984年初冬，天已冷。

【老年徐解秀的側影出現在山坡上。

【幕后唱：

日也盼來夜也盼，

盼親人喲得平安。

日也望來夜也望，

望姐妹喲把家還。

再次同蓋一床被,

我們又把家常談。

徐解秀 姐妹們，你們還好嗎？五十年了，我天天想，天天盼，就想看到你們平安。

孫 子 （上）奶奶，天冷了，回去吧。

徐解秀 天冷了，姐妹們，你們只有半床棉被，你們冷嗎？（隱去）

孫 子 （深情地講訴）五十年了，半床棉被的故事常常掛在奶奶嘴邊。那是1934年的冬天，中央紅軍陸續(xù)經過汝城，并在此休整。在沙洲村，也有約五、六千紅軍在休整。紅軍剛到沙洲時，有不少村民受到國民黨的宣傳蠱惑躲進了村后的大山中。奶奶因為裹了小腳，又背著一歲的兒子，來不及走。（隱去）

【青年徐解秀顛著小腳急沖沖地上。

徐解秀 （唱）心惶惶，腳慌慌，

急急忙忙奔山崗。

背上小寶身發(fā)燙，

看?。刻用?？

逃命？看?。?/p>

讓我一時沒了主張。

【三名女兵上。

徐解秀 （唱）眼看生人現身旁，慌慌張張?zhí)用Α?/p>

【慌亂中，腳下一踉蹌。

三女兵 小心。

【女兵甲一個箭步沖上，一把扶住徐解秀。

女兵甲 老鄉(xiāng)，小心。

徐解秀 你們是？

女兵丙 紅軍，我是紅軍。

三女兵 我們是工農紅軍。

徐解秀 啊，紅魔鬼。（暈厥）

孫 子 （上）奶奶又累又餓，又急又怕，暈了過去。等她醒來，發(fā)現自己躺在溫暖的棉被上。（隱去）

徐解秀 （唱）好象做了一個夢，今年冬天沒有天寒地凍。暖暖和和的身子喲，不再蜷縮象蝦公。熱熱乎乎的手腳，只想懶懶的不愿動，暈暈乎乎的頭喲，腦瓜子里一片空。

好舒服呀。春天來了么？怎么這么暖和？（手摩挲著被子，驚喜地）被子，原來是蓋了被子，厚厚的，軟軟的，（手收進被子里想再暖和一下）崽崽，我們有被子蓋啰。（突然想起）我這是在哪里？崽崽呢？（環(huán)視一周）崽崽，我的崽崽。

【女兵乙抱著小寶，哼著歌，哄著他喝藥。小寶不配合，哇哇大哭。

徐解秀 小寶，我的小寶。（一把搶過小寶）你們這些紅魔鬼，不要欺負我的孩子。

女兵乙 （被嚇的手足無措）不，不是的，我，我……

女兵丙 （氣憤地）哎，你還分不分得清好丑？你的孩子燒成這樣，我們在幫他治病。你，你還亂說，你還是不是人？

女兵甲 （嚴厲地）丫頭，說話要和氣。

徐解秀 （撫摸孩子）燒退了，終于退了。感謝老天保佑。

女兵丙 （嘟噥）明明是我們治好的，不謝我們謝老天，你真是好丑不分。

女兵甲 老鄉(xiāng)，剛才你暈倒了，我們扶你的時候發(fā)現小孩在發(fā)燒，就給他喂了藥，是救孩子，不是害他。

女兵乙 是呀，是呀。

女兵丙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從下午睡到現在，天都黑透了。哎呀，今天走了幾十里地，又為你操心死了，累死了。（打個哈欠）你回家去吧，我們也要打鋪睡覺了。

徐解秀 （感覺理虧）你們睡哪里？

女兵丙 就這里。

徐解秀 屋檐下？下這么大的雨？為什么不進屋睡？我曉得，這家人今晚不會回來，你們進去睡吧，沒人吵你們。

女兵甲 我們有我們的紀律的。

女兵丙 你以為沒人在家我們就會進屋睡嗎？你看！

【靜場。

孫 子 （上）順著女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奶奶驚呆了，每棟房屋的屋檐下都躺著和衣而睡的戰(zhàn)士，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就這樣靜靜地、靜靜地睡著。（隱去）

徐解秀 為什么不睡屋里？

三女兵 因為我們是紅軍。

徐解秀 紅軍？

（唱）傳說紅軍是青面獠牙的鬼，我看他們個個和氣帶慈悲。你們究竟是什么樣的軍隊？

三女兵 （唱）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軍隊！

徐解秀 （唱）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的軍隊？

三女兵 （唱）我們是人民的軍隊！

徐解秀 （唱）為什么不進屋去睡？

三女兵 （唱）不侵犯人民利益是我們的軍規(guī)。

徐解秀 （唱）生活在山溝溝的人喲，

今天才見到這樣的好部隊。

被我誤解還和氣相對，

想起這些我心頭有愧。

長途奔波如此疲憊，

怎能夠不好好休息好好睡？

【徐解秀一把拉住女兵丙。

徐解秀 丫頭，你看你一身都濕透了，到我家洗洗，好好睡睡。

女兵丙 （露出天真的笑容）沒事，風吹吹就干了。

徐解秀 （抱住女兵丙）不行，今天你們必須住到我家去，（對女兵甲）你們不走，我也不走了，就在這里陪你們。再說，你們還要給我兒子看病呢。（拽住女兵甲，不由分說就走）

【三位女兵來到徐解秀家。

徐解秀 你們坐，我去燒水。

【女兵甲打掃衛(wèi)生，女兵乙?guī)『?，給小孩查體溫。

女兵丙 哎，你們動作這么快，把要做的事都搶了去，我做什么呀？

女兵甲 你呀，去幫老鄉(xiāng)燒火，待會水開了就泡了你小辣椒。

女兵丙 姐，你就會欺負我。待會水開了，第一個泡你，把你泡的白白凈凈的。

女兵甲 臭丫頭，沒大沒小。（佯裝要打）

女兵丙 （歡快地跑開）我燒火去咯。

【眾人洗漱完畢。

徐解秀 幾位妹妹，對不住，家里就一張床，擠著你們了。

女兵丙 不擠，不擠，這樣最暖和了。女兵乙 是的，是的。

【徐解秀帶著小孩準備蓋破棉絮。

【女兵甲忙給徐解秀蓋上行軍被，徐解秀不肯，讓給女兵丙，女兵丙把大家扯在一起，把被子橫著五人一起蓋。

【幕后唱：

一床行軍被喲，

軍民擠著睡，

心貼心來背貼背，

又暖心喲又暖腿。

一床行軍被喲，

軍民擠著睡，

大人蓋上心美美，

寶寶蓋上笑微微。

孫 子 （上）三位女兵被奶奶拽回家后，白天幫奶奶干活，帶孩子，給奶奶講革命的道理，她們互相幫助，知心交談，晚上擠在一張床上睡。短短幾天時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相聚是歡樂的，離別是無法回避的。這天，紅軍開拔了，姐妹們彼此都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如何說……（隱下）

徐解秀 妹子，你們以后要來看我呀。

女兵甲 姐，如果我能活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我一定忘不了你，一定會來看你的。

女兵乙 是的，是的，一定會的。

徐解秀 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你們一定都會好好的，一定都要來看我的。

女兵丙 老姐，到時候我回來，你可不能再帶兒子睡了，一定要帶我睡。

徐解秀 一定的，一定的。

三女兵 再見。

【女兵丙一步一回頭地看看被子，想說又沒說。

女兵甲 磨蹭什么？快走。

女兵丙 我舍不得被子。

女兵甲 昨天不是說好了給老鄉(xiāng)了嗎？

女兵丙 可是那是老班長留給我們的唯一紀念，我想多看看。

女兵乙 是的，是的，我也是這床棉被救回來的。我也想多看看。

徐解秀 被子，被子忘帶了。

女兵甲 大姐，被子就留給你了。

徐解秀 不要，不要，我至少還有房子可住，你們在外面什么都沒有，怎么可以呢？俗話說富路窮家，我們在家好辦，有房子遮風雨，有稻草、絮片暖身子，你們在外不容易，還是你們帶上吧。

女兵丙 富路窮家，家？！

徐解秀 是啊，你剛剛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嗎？說句托大的話，我應該算你們的老姐吧。聽老姐的話，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帶上吧！

女兵丙 班長……我真的舍不得。

（唱）去年我逃婚出了家門，

成了四處流浪的淪落人。

那一晚，夜深沉，

跌倒路邊不知晨與昏。

老班長救了我苦命女，

一床棉被裹我身，

擁著棉被的溫暖，

我終于回了神。

從此我跟著隊伍走，

只為報答老班長情意深

徐解秀 妹子，這被子我真的不能要。

【徐解秀從床上輕輕地抱起小孩，小孩驟然受寒，哇哇大哭。

【徐解秀趕緊抱來一堆稻草和一些破絮片給孩子蓋上，孩子依然啼哭，徐解秀解開衣服把孩子抱入懷中，哭聲依舊。

徐解秀 （唱）看著寶寶哭鬧聲聲高，

做娘的心里如刀絞，

只盼春天早來到，

只盼風也柔和雪也消。

只盼寶寶睡個安心覺，

好讓大人心寬不煩惱。

【女兵乙接過棉被給寶寶輕輕蓋上，寶寶的哭聲漸漸低下來。

女兵甲 你忘了老班長臨終前怎么囑咐你的嗎？

女兵丙 （唱）讓我愛惜好救命被子，

棉被就成了我的命根，

夜晚枕著眠，

白天不離身。

女兵甲 （唱）最后一句話我記得真，

女兵甲乙 （唱）讓他溫暖更多的人。

女兵丙 （喃喃）溫暖更多的人，老班長，老班長，我聽你的。（拿過被子輕輕給寶寶蓋上）老姐，我們走了，記住好好愛惜被子，讓他溫暖更多的人。

【三位女兵整理衣裝，出發(fā)。

女兵丙 （走了幾步，猛然回頭，輕輕地抱抱被子）老班長，我走了，我聽了你的話。

徐解秀 （一把抱住女兵丙）不要走，被子留下，你們也留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凍死！

女兵丙 不，我要跟部隊走。

徐解秀 你們沒了被子會被凍死的，我不能讓你們走。

女兵乙 老姐，讓她走吧，她認準的事是不會回頭的。

徐解秀 我也是認準的事是不會回頭的，你，你，都不能走。（把門堵上）

女兵甲 好，那就一人一半吧。（拿來剪刀，咔嚓咔嚓把被子剪成兩半）這一半我?guī)ё撸ù虬?，大姐，這下你別推了，等革命勝利了，我們還會來看你的，那時一定給你帶一床完整的新被子來。

徐解秀 好人，你們都是好人呀。

【三女兵敬禮揮別徐解秀。

【徐解秀追到山坡上，目送紅軍離

開。

【幕后唱：

相互幫助的日子，

溫暖了我的心靈。

同床蓋被的夜晚，

充滿了軍民的魚水情。

半床棉被的溫暖喲，

綿綿無止境。

【定格。

孫 子 （興奮地上）奶奶，我入黨了，從今我就是一名共產黨人了。

徐解秀 好，好。孫子，你曉得什么是共產黨嗎？

孫 子 曉得，從小奶奶就告訴我：共產黨就是自己只有一床棉被，也要剪下半床給老百姓的人。（接過徐解秀背后的小孩）兒子，爸爸是共產黨員，你太奶奶給爸爸講了五十年的棉被故事，以后我也要講給你聽。（下）

徐解秀 妹子們，你們在哪里呀？你們快回來。

【遠山呼應：快回來，回來，回來?！径ǜ?。

孫 子 （望著奶奶的剪影）這就是奶奶和半床棉被的故事。半床棉被連民心，暖民心。半床棉被讓奶奶的感受變得真真切切，什么是共產黨，共產黨就是自己只有一床棉被，也要剪下半床給老百姓的人，奶奶的話質樸、形象，卻傳遞著一種溫度，一種情感，一種精神。

【幕后童聲合唱：

老百姓是地，

老百姓是天。

老百姓的冷暖記心間，

棉被的溫暖代代傳。

【責任編輯：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