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霞
守望
□高振霞
因為臺里開設(shè)一檔節(jié)目,叫“愛的天空”,我和欄目組采訪到了大山深處的小明。
見到小明時,他與我想象的有差異。同樣是留守靜立的大山,留守無際的田野,留守簡陋的屋舍,留守羸弱的爺爺,留守對父母日日夜夜的思念……但小明多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我問他:“日子這么苦,你為什么總是笑?”
九歲的小明笑著說:“心里苦,臉上也要笑出來,哄爺爺開心,爺爺身體不好?!?/p>
我又問他:“多久沒見到媽媽了?想她嗎?”
小明聽到問話,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茫然無措地埋下頭,小聲說:“三年沒有見到媽媽了,想媽媽?!闭f罷,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撲簌簌落下來。
一旁的爺爺見狀,和藹地告訴我們,貧困的生活,迫使小明父母背井離鄉(xiāng),常年在外奔波勞碌。工作不穩(wěn)定,把年幼的小明托付給年邁多病的爺爺照看,為了多掙點錢養(yǎng)家,春節(jié)加班不回來,小明好幾年沒和媽媽爸爸見面了。
爺爺還告訴我們,小明是個苦孩子,懂事早。知道我一個孤老頭子,身子骨不硬實,放學回來,煮飯,炒菜,喂豬,啥活都會干。冬天天冷,手凍壞了,流膿淌水的,從不吭一聲。我看著揪心,問他疼不,他就沖我一笑說:不疼。我心疼碎了,沒法子,他奶奶走得早,他爸媽不在家,我病病歪歪的,有時候還要靠孫子伺候。
我下意識地拉過小明的手,愛惜地撫摸著,這雙小手,粗糙,黝黑,傷痕累累。也許,十幾里的崎嶇山路,他不怕;繁重的農(nóng)活,他也不怕;最怕的是不能見到爸爸媽媽。
小明突然抬起頭,從我的懷里抽回小手,胡亂擦了一把淚花,沖我微微一笑,說:“記者阿姨,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好呀。”
“其實吧,小時候,媽媽很疼我的。那時候天總是亮得很早,媽媽拉著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做工。我們要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我永遠記不清的山路。媽媽拉著我的手往前走,而我總是抬著頭,看著高處的天空。黎明的空氣很潮濕,遠處的葉子,山丘,還有我和媽媽呼出的空氣,都隱藏在白色的霧里,像媽媽的笑容一樣,若隱若現(xiàn)的。媽媽見我的腳步沉了,就彎下腰,背我走。趴在媽媽熱乎乎的脊背上,幸福極了?!?/p>
說到這里,小明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他接著說:“可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就變了。媽媽要跟爸爸一起去更遙遠的地方打工去了,我一個人被留下來,跟爺爺生活。爺爺常和我說:殺年豬的時候,爸爸媽媽就該回家來了。于是,我和爺爺盼著殺年豬的日子快點兒來到,殺年豬了,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三年了,每到進入臘月殺年豬的那些日子,我躺在床上,不敢閉眼睛,生怕睡著了,媽媽回來聽不見。等到天亮了,媽媽還是沒回來。記者阿姨,今年又到了殺年豬的時候,你說,我媽媽會回來嗎?”
“會的。小明,我們會見到媽媽回來的?!蔽也恢朗前参啃∶鳎€是安慰自己,隨口答道。
其實,小明的爺爺早已偷偷告訴我們,小明的爸爸媽媽,三年前打工的煤窯違規(guī)操作,引起瓦斯爆炸,雙雙離世,窯主至今潛逃,下落不明。
小明成了名副其實的留守兒童。
責任編輯 孫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