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 拉
殊途旅館
文/馬 拉
馬 拉1978年生。中國作協(xié)會員,廣東
文學院簽約作家,虛度光陰文化品牌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在《人民文學》《 收獲》《 上海文學》等文學期刊發(fā)表大量作品,入選國內(nèi)多種重要選本。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金芝》《 東柯三錄》《 未完成的肖像》,詩集《安靜的先生》。曾獲《人民文學》長篇小說新人獎、《 上海文學》短篇小說新人獎、廣東省青年文學獎、孫中山文化藝術(shù)獎等獎項。
三年前的七月三號,王思冕第一次坐在這張桌子前。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她穿的是碎花的過膝長裙,扎著馬尾辮,噴了若有若無的香水。她的臉是光亮的。和她一起進公司的還有六個幾乎同齡的男女,他們擠在人事科灰黑色的沙發(fā)上,略有些緊張。有人給他們倒了杯水,讓他們先坐一會兒。這一坐便是一個多小時,接著有人拿了表格給他們填。填完表格,人事科長走過來說,我?guī)銈內(nèi)ジ鱾€科室走走,認識一下。他們禮貌,小心敬慎地跟在人事科長后面,鞠躬,微笑,接受同事們的審閱。
回到辦公室,科長指著一張空桌子說,以后,你就在這里辦公了。那是一張白色的桌子,和電視里的一樣,躲在一個個小方格里。桌子擦得一塵不染,臺面的電腦也是嶄新的。王思冕打開電腦,一整天,她都在看文件,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干什么。好幾次,她抬頭看看周圍,同事們埋頭呆在格子間里,很少走動,幾乎不說話,雕像一般,四周沉寂如同無人,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干什么。挨到下午四點,科長走過來敲了敲王思冕的辦公桌說,晚上公司組織新入職員工聚餐,你不要走。
吃的是火鍋,王思冕猜不出來,到底是誰的主意,這么熱的天去吃火鍋。盡管開了空調(diào),房間里還是很熱,火鍋熱氣隨著風向不停擺動,吹到王思冕的臉上,胸前,手臂上,一陣涼,一陣熱。剛開始,新員工還有些拘謹,幾杯酒下去,他們放松下來,老練的給領(lǐng)導敬酒,說以后還請多多指教等等,類似的話。飯吃到十一點才散場,王思冕喝得暈暈乎乎的。她的酒量不算小,如果單喝,不會落下風。問題在于領(lǐng)導抿一口,她得喝完,領(lǐng)導說誰和誰喝一杯,她得喝。其他的新員工都很積極,她不能表現(xiàn)得落后,畢竟是要在這里混的,江湖的規(guī)矩,她懂。領(lǐng)導把手搭她肩膀上,扶下她的腰,腿上蹭下,她都懂?;氐郊依?,王思冕聞了聞身上的味道,濃烈的花椒味混雜著牛油味兒。她把裙子脫了,洗了個澡,反反復(fù)復(fù)洗了三次頭發(fā)。她不喜歡吃火鍋,尤其討厭身上沾著火鍋味兒。早知道要去吃火鍋,她就不會穿碎花裙子了,前幾天剛買的,花了差不多兩千。裙子算是廢掉了,洗多少次都洗不回來。
一晃,在這張桌子前坐了三年。她從剛?cè)胄械牟锁B變成了半個老油條,之所以是半個,僅僅因為她還做不到完全接受這種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或者說工作。桌子還是那么干凈,像她剛?cè)肼毮翘煲粯樱皇撬兊糜行┡f了。這三年,和三年前似乎沒什么區(qū)別,她還是一個人。期間,談過一次戀愛,分了。昨天晚上,她喝酒了,和陳思嘉,她大學同學。陳思嘉在深圳,大學一個宿舍的。她們的關(guān)系說不上太好,也說不上差,女生之間的關(guān)系看似親密,深度卻是有限的。每次陳思嘉來找她,原因都一樣,她失戀了,想找個人陪陪,只有她是最方便的。三年里,陳思嘉找過她四次,這意味著陳思嘉至少失戀了四次,深圳速度到底和小城不一樣。王思冕偶爾會羨慕陳思嘉,盡管陳思嘉把她的生活描敘得慘不忍睹,說壓力大到爆炸,可從她的精神狀態(tài)能看出來,她很享受。喝完酒回家,王思冕抱著陳思嘉睡的,她握著陳思嘉的乳房,又大又結(jié)實,她的小腹平坦滑順。聊了會兒天,王思冕說,我真想是個男人。陳思嘉說,男人有什么好的,沒一個好東西。王思冕捏了捏陳思嘉的屁股說,我要是個男人,第一個把你操了,這騷貨太性感了。陳思嘉笑了笑,把王思冕拉到身上,抱著她的腰說,操我啊,你操我啊,快來操我。王思冕親了親陳思嘉的耳垂,翻下身,嘆了口氣說,老娘快一年沒有性生活了。陳思嘉說,不會吧。王思冕說,怎么不會,老娘男朋友都沒一個。陳思嘉說,沒男朋友怎么了,沒男朋友就不能有性生活了?王思冕說,你以為我像你,三天沒男人到處流水。陳思嘉說,你以為你和我不一樣?王思冕想了想說,也是,都是欠操的貨。陳思嘉說,欠操又怎樣?轉(zhuǎn)過身抱住王思冕,陳思嘉說,操得再舒服也留不住個男人,這混蛋的世道。說完,兩人都笑了。
中午下班前,王思冕給陳思嘉打了個電話,起來沒?陳思嘉說,早起來了,我在練功。王思冕說,一會兒一起吃飯。見到陳思嘉,她春風滿面的,坐在對面,完全不像失戀了。王思冕喝了口橙汁說,你這哪像失戀,不哭不鬧,也不訴一下衷腸。陳思嘉切了塊牛扒塞進嘴里說,我犯得著為那傻逼哭哭啼啼?王思冕說,那你也別每次到我這兒混吃混喝,我窮著呢。陳思嘉笑了起來說,你就別哭窮了,你那土豪單位,誰不知道啊。說完,補了句,我辭職了。王思冕一點都不意外,陳思嘉每失戀一次辭職一次,似乎她失戀是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王思冕隨口搭了句,辭了也好,換個環(huán)境。陳思嘉問,你去你們公司三年了吧?王思冕說,到今天剛好,整三年。陳思嘉說,你還真挺有耐性的,沒想過換個單位?王思冕說,換什么單位,我能去哪兒,我會干嘛?陳思嘉說,除開你們哪兒,別的地方能死???干什么不是干。王思冕倒也不是沒想過辭職,始終沒下定決心,這份工作清閑,收入不錯,在小城讓人羨慕,像她這樣的姑娘,怕是很難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創(chuàng)業(yè)她是沒有那勇氣的,也吃不了那個苦。即便這樣,王思冕還是會心慌,她偶爾羨慕陳思嘉,她自由奔放得像一只鳥。她呢,就像一條魚缸里的魚,每天看到的都是重復(fù)的風景。她必須忘掉,才有再來一天的勇氣。讀大學那會兒,兩人沒多大區(qū)別,工作幾年,分化日益明顯。以后的事情,不敢再想了,她很怕有一天,陳思嘉朝氣蓬勃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帶著新交的男朋友,她已成為大腹便便,整天圍著老公孩子轉(zhuǎn)的中年婦女。
回到辦公室,王思冕喝了杯茶。同事們還在低頭工作,沒人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來公司三年,王思冕知道他們的工作非常簡單,程序,他們每天坐在那里,腦子空空蕩蕩。她也是其中一個。為什么我不能像陳思嘉那樣?這個想法猛烈地蹦了出來,像是一根一直壓著的彈簧突然松開了一樣。我并不喜歡這種生活,對不對?我不喜歡。是的,我不喜歡。陳思嘉比我漂亮,比我有錢,比我能力強?不,不是,只是我們?nèi)チ瞬煌牡胤?,找了不同的工作。我過得比陳思嘉好嗎?王思冕想了一會兒,答案讓她失望,她覺得并不比陳思嘉好。大學畢業(yè)后,她應(yīng)父母要求回到小城,進了父母夢寐以求的公司。剛進公司那會兒,父母見人都是眉開眼笑的,費了那么多力氣,他們終于把女兒的后半生安排好了。有了這份工作,他們不再擔心女兒的婚姻和未來。憑王思冕的樣貌、學歷和單位,會找到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然后結(jié)婚、生孩子,開始計劃中的下一代。王思冕看著周圍的同事,想起他們的家庭,門當戶對,志得意滿,只要他們愿意,每年可以來一次歐洲游。這就是她未來的生活。王思冕突然傷感起來,幾乎無法克制,她想哭,她看到二十年后的她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她。微胖,富態(tài),手腳圓滾滾的,熟練地和同事們交流最新款LV的價格。她充滿渴望地看著王思冕,向她招手,你過來,你過來,我就是你。她要哭了。
等緩過神,王思冕站起身,她的胸腔劇烈地起伏,她覺得有些話必須現(xiàn)在說出來,要不然,又會失去勇氣。王思冕繞過辦公臺,敲了敲科長辦公室的門,科長從電腦前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問,有什么事?王思冕咬了下嘴唇說,我想辭職。科長愣了一下,起身關(guān)上門說,你剛才說什么?王思冕重復(fù)了一遍,我想辭職。科長點了根煙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王思冕搖了搖頭說,沒什么,不想干了。科長說,總得有個原因吧?王思冕說,我有點害怕,沒有安全感。科長說,你指的是工作?王思冕點了點頭??崎L說,我們這工作還沒有安全感?王思冕說,我說的不是工作本身??崎L說,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有個適應(yīng)期,過了就好了。科長的意思,王思冕懂,王思冕在公司能說話的人少,科長算是一個??崎L中大碩士畢業(yè),來公司八年,平穩(wěn)上升。業(yè)務(wù)方面他從不操心,也沒什么好操心的,他現(xiàn)在的主要工作是玩游戲,帶孩子。剛進公司,王思冕聽人說,科長在中大是學校書畫社社長,寫得一手好字,油畫據(jù)說還參加過級別不低的展覽。王思冕害怕的正是這個。想到這兒,王思冕問了句,你還畫畫嗎?科長說,早就不畫了。王思冕說,我想辭職??崎L把煙頭掐滅,不耐煩地說,行了,這樣吧,我先放你一個禮拜的假,回來了再說。王思冕還想說什么,科長把頭扭到電腦前面說,先這樣,你去寫個請假單。
回到公寓,王思冕把下午的事情對陳思嘉說了。陳思嘉叫了起來說,好啊,辭就辭嘛,多大個事兒,哪用得著那么糾結(jié)。我們先出去玩一圈兒,回來再說。過了那股勁兒,王思冕有點后怕,她皺了一下眉說,我要是真辭職了,你說我能干嘛?陳思嘉說,想那么多干嘛,世界之大,哪兒容不下老娘。王思冕說,我還是有些擔心。陳思嘉抱著王思冕說,寶貝兒,你才多大?二十五,你才二十五,你怕什么呀?你是不是在這兒把腦子給呆壞了。松開王思冕,陳思嘉說,趕緊想想,想去哪兒玩,我們一起風流快活去。大理,麗江,還是陽朔,或者去拉薩?艷遇之都啊,我要艷遇!陳思嘉興奮起來,催著王思冕訂機票。王思冕說,你定,我去哪兒都行。她想,去他媽的,反正有一個禮拜的假了,先玩了再說,要死要活先不管了。
到伏安古鎮(zhèn)全程八個小時,她們轉(zhuǎn)了三次車,不算遠,也不算近。王思冕的主意,陳思嘉說去大理,麗江,陽朔或者拉薩,王思冕不想去,都去過了,太熱鬧,也太折騰。她想起了伏安古鎮(zhèn),上次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一年多前。伏安古鎮(zhèn)靠山,近水,和其他的古鎮(zhèn)一樣,不外乎狹窄長長的街道,沿街都是古老的建筑,遠不過晚明。鎮(zhèn)上人不多,白天多數(shù)店面關(guān)著門,晚上開的不過剛剛過半。鎮(zhèn)子完全被荒涼的村野包圍,鎮(zhèn)政府離古鎮(zhèn)大約一公里,隔著一條河。從伏安古鎮(zhèn)到鎮(zhèn)上得穿過一座橋。和男朋友來那次,他們對古鎮(zhèn)有些好奇,太突兀了,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古鎮(zhèn),和周邊完全搭不上調(diào)。問過老人家才知道,很多年前,這里是水上交通要道,西南的鹽商、布販從這里去中原。后來,商販就近建了房子,半是居住,半是店鋪,久而久之成了個鎮(zhèn)子。都沒人了,年輕人都走了,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要不就是外地的生意人。老人感嘆說。王思冕說,多好的地方。她是真心喜歡的,青山綠水,一到夜晚,河邊的燈亮起來,樹影婆娑。她和男朋友躲在橋洞里接吻,那是多么美好的親吻,四周寂靜無人,河面碧彩,微風徐來。她想,有這么美好的親吻,他們會相愛一輩子。在鎮(zhèn)上的幾天,她的心是軟的,身體里涌動著整個春天。這么好的地方,一開發(fā)就可惜了。王思冕說。老人鼻子里哼了一聲,開發(fā)?領(lǐng)導倒是這么想,窮鄉(xiāng)僻壤的,吃沒吃喝沒喝,坐個車都不方便,哪個來?王思冕笑了起來說,我來,我喜歡這兒。老人看了她男朋友一眼,寬厚地笑了起來,也就你們這些談戀愛的過來。臨走,王思冕買了老人一斤姜糖?;氐郊?,糖還沒吃完,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王思冕和陳思嘉拖著行李箱,古鎮(zhèn)街道鋪的是青石板,幾百年的打磨,青石板油光水滑,要是下雨,怕是能照出人影子來。陳思嘉邊走邊埋怨,王思冕,你到底想干嘛,到這鬼地方干嘛?人都見不到。王思冕安慰陳思嘉說,這是白天,晚上就有人了。鎮(zhèn)上有幾家酒店,王思冕不想住在鎮(zhèn)上,她想住在伏安古鎮(zhèn),不要像一個游客。古鎮(zhèn)里面有三家民宿,藏在臨街店鋪后側(cè),上次來他們住在那里。找到地方一看,還是三家,只是名字換了,看來這里的生意真不好做。她看到了那顆高大的柿子樹,似乎就在昨天,她坐在掛滿果子的樹下喝酒,一杯一杯的啤酒,帶著濃郁的麥香味,樹上滿是紅燦燦的果子。王思冕問,這柿子甜嗎?過了一會兒,旅館老板拿了兩個柿子過來說,送給你。柿子晶瑩光澤,王思冕都不忍心剝開它。那么甜。站在巷子口,陳思嘉問,住哪家?王思冕的視線從柿子樹上收回來說,就這家吧,都差不多。只要不住在柿子樹那家,哪家都行。三家民宿都小,多的不過五六個客房,萬一睡在上次那張床上,怎么也睡不好了。
從外面喝酒回來,王思冕認真看了看三間旅館的名字,一家如歸,一家殊途,住過的那家叫春分。以前似乎不叫這個名字,具體叫什么,王思冕忘了,誰會記得一家旅館的名字呢。春分,這名字真好,到了春天就分手。她們現(xiàn)在住的叫殊途,王思冕莫名地覺得有些意味深長。剛才,她和陳思嘉去了橋上,她指著橋洞說,上次,就在那兒,我還親嘴兒呢。陳思嘉笑了笑說,犯賤。說完,看著王思冕說,這地方太不好玩了,想找個男人浪一下都難。她們喝了不少酒,鎮(zhèn)上冷冷清清,如果是周末,可能會熱鬧一些。
回到旅館,兩人坐在院子里抽煙。王思冕平時不抽,容易嗆著。喝了些酒,她想抽幾根兒。里面的燈亮著,住進來有一會兒了,她們還沒有在里面好好轉(zhuǎn)轉(zhuǎn)。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有人走了過來說,外面涼,到里面坐吧。陳思嘉的眼睛亮了起來,她說,我們想喝酒。挪到屋里面,他拿了一打啤酒說,我叫趙毅閣。像是不好意思一樣補了句,這個旅館是我開的。王思冕看了看趙毅閣,方臉,短發(fā),絡(luò)腮胡,眉毛粗大。很快,他們喝完了一打,又喝了一打。陳思嘉看趙毅閣的眼神,赤裸熱鬧,她幾乎要靠到趙毅閣的懷里了。陳思嘉拿起趙毅閣的手,要給他看手相。她把手貼在趙毅閣的手上,叫了起來,你手怎么那么大!又將手指從趙毅閣的手心勾滑過去說,你的手好軟滑,像個女人,肯定沒干過什么活兒。趙毅閣喝了口酒,和王思冕碰了下杯說,小嘉喝多了。王思冕掃了陳思嘉一眼,她大約是有點多了,但肯定沒醉,她清醒得很。舔了口酒,王思冕說,沒事兒,她酒量大,你肯定喝不過她的。陳思嘉悄悄給王思冕樹了個大拇指。又喝了半打,王思冕說,我醉了,我要回房間了。趙毅閣說,我送你。王思冕說,不用,你好好陪小嘉。
回到房間,王思冕洗了個澡,順便洗了頭發(fā)。喝得不少,洗完澡,她身上微微發(fā)熱。在床上靠了一會兒,她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陳思嘉歪歪斜斜地掛在趙毅閣身上。趙毅閣說,不好意思,小嘉真是喝多了,麻煩你照顧下她。王思冕皺了皺眉。兩個人把陳思嘉放在床上,脫了鞋子。王思冕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趙毅閣說,沒事。說完,笑了起來說,小嘉挺好玩的。王思冕說,她是挺有趣的。剛剛關(guān)上門,她聽到床上有響動,陳思嘉坐了起來。王思冕說,就知道你沒喝多,裝死。陳思嘉點了根煙說,媽的,一晚上的酒白喝了。你說他是傻逼了,還是性無能?王思冕說,要不,我另外開間房?陳思嘉說,狗屁,他是老板,他沒房間?老娘都勾搭一晚上了,就差脫衣服了,都這樣了還不知道帶老娘回房間為所欲為。禽獸不如啊,簡直禽獸不如。王思冕笑罵到,騷貨,你不是失戀了嗎,這么快就走出失戀的陰影了?陳思嘉叫了起來,就是失戀了才要報復(fù)社會,我要男人,我要艷遇!她脫了衣服,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擺了個性感的姿勢說,寶貝兒,要不要,要不要嘛?王思冕給她蓋上被子說,別鬧了,睡覺!
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活生生被餓醒的。走到院子,趙毅閣正拿著把水壺給花澆水,見王思冕和陳思嘉出來,他扭頭說了聲,起來了,餓了吧?陳思嘉沒理他,王思冕說,嗯,正準備出去吃點東西。趙毅閣放下水壺說,我讓人給你們煮了點小米粥,喝了那么多酒,吃點粥舒服些。王思冕說,那怎么好意思。趙毅閣說,沒什么不好意思,我自己也要吃的。吃完粥,陳思嘉眼神又活泛起來,她問趙毅閣,你們這兒有什么好玩的?趙毅閣想了想說,也沒什么好玩的,古鎮(zhèn)都是這個樣子,看看房子,買買東西,喝喝酒。哦,如果覺得無聊了,去河邊走走,雖然沒什么特別的,散散步還是不錯的。陳思嘉努了努嘴說,昨天晚上去過了。趙毅閣說,晚上和白天不一樣的。不過,好像大家更喜歡晚上去。陳思嘉托住下巴,看著王思冕說,都怪你,我說去麗江,去大理,你非得來這個破地方。趙毅閣從上到下掃了她們一遍,又彎下腰看了看她們的腳。陳思嘉收了一下腿說,看什么看,大色狼。趙毅閣笑了起來說,你們都沒穿高跟鞋,去后山逛逛倒是不錯。陳思嘉問,后山有什么好看的?趙毅閣說,有個溶洞,去的人少,還沒開發(fā)。我去過幾次,覺得還不錯。說完,像征求意見一樣看了看王思冕說,要不要去看看?王思冕說,你帶小嘉去吧,我去河邊走走。趙毅閣說,一起去吧。王思冕看了陳思嘉一眼,陳思嘉說,一起去啦,河邊你都去過多少回了。
從旅館去后山不遠,青灰色的石灰?guī)r,山上長滿高高低低的小樹,路不難走,陳思嘉和趙毅閣走在前面,王思冕跟在后面。走到溶洞口,陳思嘉抓住了趙毅閣的手,緊張的樣子,趙毅閣看上去有些尷尬,還是任由陳思嘉握著。王思冕嘴角帶著不易覺察的笑意,她想看看接著應(yīng)該怎么發(fā)展。不用猜也能知道,趙毅閣最終肯定會被拿下,正常的男人,很難抵擋漂亮姑娘的攻擊,何況陳思嘉還有一對如此飽滿活躍的乳房。溶洞口不大,陰森森的,趙毅閣拿手電往里面掃了掃說,洞挺大的,里面也平坦,不比山路難走。王思冕說,安全嗎,會不會缺氧?趙毅閣說,不會,我去過幾次,不深,另一頭是懸崖,有個大平臺,站那兒可以看到河道走向。趙毅閣扭頭對她倆說,我在前面帶路,你們跟著,要是害怕就和我說,我們往回走。王思冕去過幾個溶洞,開發(fā)得五光十色,像是在夜總會里。這種沒開發(fā)的野洞,她還是有點害怕,總覺得里面會有點什么,比如蝙蝠之類的。恐怖片經(jīng)常這么拍,幾個青年男女去溶洞,成群的蝙蝠尖叫著從頭頂飛過去,總會有人死在里面。她還猶豫著,趙毅閣已經(jīng)往里走了,陳思嘉跟在后面,她硬著頭皮進去了。沒了燈光的修飾,溶洞沒什么好看的,石鐘乳、石柱、石筍全是灰白色,偶爾會有滴答滴答的水聲。王思冕邊走邊想,如果配上燈光,應(yīng)該也很漂亮。溶洞像個姑娘,也是要打扮的。走到中途,趙毅閣停下來說,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他指著溶洞上方說,你們順著手電光看。他舉起手電,橫著從溶洞上方掃過去,王思冕看到奇異的反光,一點一點,像星星在瀑布里閃爍。趙毅閣掃得很慢,王思冕承認她被眼前的光鎮(zhèn)住了,她在溶洞里看見了銀河。那么近,似乎觸手可及。王思冕閉上眼睛,又睜開,光,不可思議的光藏在溶洞里。她有種強烈的孤獨感,覺得整個人在上升,成為銀河的一部分。王思冕坐了下來,趙毅閣和陳思嘉也坐了下來。關(guān)了手電,除開清脆的滴答聲,只剩下他們的呼吸。在黑暗中,她能感覺到陳思嘉靠在了趙毅閣肩膀上。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王思冕掙扎了一下,那只手抓得更緊,她的手松弛下來。過了一會兒,那只手松開了,接著,把一個什么東西塞到了她手里。手電再次打開,他們看到了更燦爛的銀河。
從后山下來,天微微黑了?;氐铰灭^,趙毅閣說,我做幾個菜,隨便吃點吧。陳思嘉去廚房幫忙,王思冕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她抬頭望了望天空,月光皎潔,她的影子斜斜地躺在地上。王思冕從口袋里掏出那個東西,一個玉觀音。也許是塑料的,或者是最低劣的玉,它看上去像一塊玻璃。想到趙毅閣,王思冕微笑著搖了搖頭。晚上又喝了不少酒,趁著陳思嘉上廁所的間隙,王思冕問了句,你開這個旅館不賺錢吧?趙毅閣說,為什么這么問?王思冕碰了下杯說,沒什么,隨便問問,感覺吧。坐了一會兒,王思冕說,我累了,先回房睡覺了?;氐椒块g,她把玉觀音放在手袋內(nèi)側(cè)的小袋里。晚上,她醒了三次,十二點,兩點,四點。她身邊是空的。
早上,王思冕起得很早,一個人去鎮(zhèn)上轉(zhuǎn)了一圈。遠方的山上還有霧氣,河水依然平靜。她走到橋洞里面,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甚至想拿出手機打個電話,只為了告訴某個人,她又站在這里,一個人?;氐铰灭^,太陽升得很高,柔和的光鋪在院子里,潔凈透亮。王思冕泡了杯茶,點了根煙。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她看見陳思嘉牽著趙毅閣的手走了過來,動作自然,仿佛他們已經(jīng)認識一百年了,正準備結(jié)婚。在王思冕對面坐下,陳思嘉說,這么早起來了?王思冕喝了口茶說,一個人睡不著。陳思嘉的臉居然紅了一下,趙毅閣問,你吃了早餐沒?王思冕說,吃過了。趙毅閣站起來,把手放在陳思嘉肩上說,我去煮點面。等趙毅閣走開,王思冕笑著對陳思嘉說,終于得手了,恭喜。陳思嘉雙手握著拳頭,眉開眼笑地說,太棒了,真是太棒了。王思冕說,騷貨。陳思嘉說,真的真的,器大活兒好,溫柔體貼,太好了,太棒了。王思冕說,你就發(fā)騷吧,祝你懷孕。陳思嘉端起王思冕的茶杯喝了口茶說,你這是嫉妒我。王思冕拉過茶杯說,滾!
接下來的幾天,王思冕是一個人睡的。白天,他們?nèi)艘黄鸪鋈ネ鎯海弑榱烁浇纳剿M砩?,回到院子喝酒,喝完,各自回房睡覺。有天晚上,一直喝到深夜,陳思嘉說,我困了,我想睡覺。王思冕說,睡吧,我再坐一會兒。陳思嘉拍了拍趙毅閣的腿說,我要睡覺了。趙毅閣說,我想再喝兩杯。陳思嘉撒嬌說,不嘛,我要睡覺了。說完,拉起趙毅閣,手挽住了趙毅閣的腰。趙毅閣回頭看了王思冕一眼說,那你繼續(xù)坐會兒,要什么跟服務(wù)生講。他眼睛里有些東西,陳思嘉沒看到,王思冕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王思冕擺擺手說,去吧,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別在這兒浪費錢。陳思嘉摟著趙毅閣,一邊走,一邊拍著趙毅閣的屁股。王思冕想起了溶洞中伸過來的手,還有那只玉觀音。
臨走那天,王思冕去前臺買單,服務(wù)生說,不用了,老板有交代,免單。王思冕說,不,不行,一定要買單的。陳思嘉說,算了,老趙都交代了。王思冕說,不行。買完單,收拾好行李,王思冕對陳思嘉說,趙毅閣不來送你?陳思嘉說,誰要他送。王思冕說,還真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陳思嘉說,不是,老趙說要來送我,我不讓他來。王思冕說,果然是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陳思嘉說,你懂個屁。說完,眼睛紅了,想哭的樣子。王思冕趕緊摟住陳思嘉說,好了好了,逗你玩呢。陳思嘉揉了揉眼說,你干嘛一定要買單?王思冕說,我想多了。陳思嘉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賤,拿肉換錢?王思冕沒說話。陳思嘉叫了起來,就你有錢,就你自尊,就你有愛情。王思冕說,好啦好啦,我錯了,我現(xiàn)在去把錢要回來好吧。陳思嘉說,狗屎,給了的錢還能要回來啊。
送走陳思嘉,王思冕回到了日常的生活軌道。陳思嘉拖著行李走進車站時,王思冕抱了抱陳思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說,保重。她站在原地,看著陳思嘉進站,上車,直到影子也見不到了。從伏安古鎮(zhèn)回來,王思冕再次安靜下來,她看到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城市和人群。她在其中,螻蟻如塵,誰會在乎一只螻蟻的感受。她生來就不是那種激烈的人,如果真是,一開始就不會回到小城。既然回來,那意味著她已經(jīng)接受了被編排的命運。每年一次或兩次的長途旅行,那是生活的意外,或許也是被安排的一種,它像鎮(zhèn)靜劑,讓你還有接受這種生活的勇氣。
辦公室還和以前一樣,她的桌子還是那么干凈。見王思冕回來,科長說,你到我辦公室一下。進了辦公室,科長說,沒事了吧?王思冕低著頭說,沒事??崎L點了根煙說,我懂你的感受,其實吧,沒什么好折騰的。我倒不是教你庸俗的人生哲學,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你再怎么折騰,也沒什么意思。王思冕說,我明白了??崎L說,明白就好。王思冕說,我不辭職了,謝謝你??崎L說,那就好,干活兒吧?;氐睫k公桌前,王思冕給陳思嘉發(fā)了個信息,我又坐在辦公桌前了。陳思嘉回了簡潔的三個字,我知道。王思冕說,你是不是很鄙視我?陳思嘉回,傻瓜,我們是閨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吹疥愃技蔚男畔?,王思冕苦笑了一下,她打算繼續(xù)看看娛樂新聞,她知道香港娛樂圈的各種八卦,知道幾乎所有藝人的名字。如果她不知道,那只能說明這個藝人實在是太沒有名氣了。
剛回來那個月,趙毅閣給王思冕發(fā)過幾次信息,王思冕禮貌客氣地回復(fù),她還記得那只握住她的手,拍著他屁股的手。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旅行,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旅行插曲,隨便翻開一本書,類似的爛俗故事一堆一堆。過段時間,她會把這事兒忘了。接到趙毅閣的電話,她有點意外,兩個多月了,他應(yīng)該早忘了。古鎮(zhèn)雖然冷淡,也不至于缺一波又一波的姑娘,像她這樣普通的姑娘,不值得讓人惦記那么久。電話鈴響起時,正是一個漫長的午后,她睡意沉沉,想著晚上去哪兒吃飯。她以為他在伏安古鎮(zhèn),午后無聊了,隨手翻開電話,找個姑娘消遣一下。他說,我到你這兒了。王思冕說,別開玩笑了。趙毅閣說,真的,晚上有空一起吃飯不?王思冕說,你別騙我。趙毅閣發(fā)了個地址,又拍了幾張圖說,現(xiàn)在信了吧?圖片上是王思冕熟悉的街景,他是真的來了。想了想,王思冕說,好啊,你定地方。下班,王思冕沒急著赴約,她回家換了套衣服,又洗了個澡,刮了刮腋毛腿毛。她穿上了她喜歡的碎花長裙,鏡子里的她腰身苗條,臉上光滑細膩。她噴了香水,淡淡的,要近身的人才聞得到。看到趙毅閣,王思冕心跳了一陣,很快,平復(fù)下來。她想,趙毅閣也許不是過來找她的,他只是湊巧路過,順便看看她。
吃完飯,還不到八點,他們喝了點酒,微醺,算不上多。時間不早不晚,王思冕還不想回去,她說,我請你看電影吧。趙毅閣說,算了,跑大老遠的看個電影,我還不如回房間睡覺呢。王思冕說,那我請你喝酒吧。趙毅閣笑了起來說,這會兒酒吧還沒開門吧。王思冕看了看手機說,是早了點兒。趙毅閣說,要不去我房間坐會兒,就在樓上。王思冕說,不太好吧。趙毅閣站起來,拉住王思冕的手說,走吧,沒事的。王思冕臉紅了一下,似乎是她想多了。進了電梯,王思冕抽出手,雙手交叉揉了揉,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進了房間,關(guān)上門,開了床前的小燈,房間發(fā)出柔和的黃光。趙毅閣看王思冕的眼神溫暖甜蜜,王思冕避開趙毅閣的眼神,低頭坐在沙發(fā)上,玩著手指甲。指甲油有點花了,該重新上了。趙毅閣靠了過來,他的腿碰到了王思冕的腿。趙毅閣側(cè)臉看著王思冕的耳垂,吸了口氣說,我喜歡這個味道。王思冕說,是嗎?趙毅閣說,像是你身上的味道。他的手從王思冕肩上繞了過來,摟住了她。王思冕肩膀抖了一下說,我去下洗手間,有點熱。進了洗手間,洗過手,她擦了下臉,太熱了。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挺住啊,一定要挺住。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發(fā)現(xiàn)趙毅閣站在門口,她推了推趙毅閣說,你干嘛?趙毅閣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臉貼了過來說,我想你了。說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王思冕推開趙毅閣說,你別這樣。又問到,你和小嘉有聯(lián)系嗎?趙毅閣說,有。王思冕說,小嘉挺好的。趙毅閣說,嗯,是挺好的。
重新在沙發(fā)上坐下,趙毅閣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從口袋里掏出玉觀音說,我在你們房間發(fā)現(xiàn)的,我送給你的,為什么不要,嫌丑?王思冕說,我覺得不是我的?;貋碇?,王思冕猶豫了一下,把玉觀音放在了房間的抽屜里,同時放進去的還有六百塊錢。房費是買單了,在古鎮(zhèn)幾天,他們吃吃喝喝幾乎都是趙毅閣買單的,她不想欠這個人情。陳思嘉買不買單是她的事情,她這一份,她得給。趙毅閣說,如果我再送給你,你要嗎?王思冕說,不要。趙毅閣問,為什么?王思冕說,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不是我的人我不爭。說完,王思冕笑了起來,你買了多少個玉觀音,一百個有沒?趙毅閣說,就一個,隨身戴了好些年了。我想吧,有天碰到合適的姑娘,就當定情信物了。王思冕不自然地轉(zhuǎn)過臉說,我不信。又問,你那旅館不賺錢吧?趙毅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整天在那兒泡妞?王思冕說,難道不是?趙毅閣說,如果我告訴你真不是,你會怎么想?王思冕說,我不信。趙毅閣伸手抱住王思冕說,我想要你,可你不要我。王思冕掙扎了一下,趙毅閣把她抱得更緊了。她能聽到趙毅閣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抱著她的手微微有些抖,王思冕身心軟了下來。趙毅閣的嘴唇貼在了她的嘴唇上,手伸進了她的裙子。
進房間之前,王思冕想過這些,都是成年人,可能會發(fā)生些什么,她知道。等她發(fā)現(xiàn)她在回應(yīng)著趙毅閣的親吻時,趙毅閣已經(jīng)握住了她的乳房。眩暈,身體里的蜜蜂讓王思冕想繼續(xù)下去,她是喜歡的,甚至做好了準備。王思冕從趙毅閣的擠壓中掙脫出來,理了理頭發(fā)和裙子說,不要,還是不要了。趙毅閣說,怎么了,你不喜歡嗎?王思冕說,不是,我覺得不好,特別不好。趙毅閣說,沒事的。王思冕用力地搖著頭說,太奇怪了。趙毅閣說,怎么奇怪了?王思冕說,我老想到小嘉。說完,摸著趙毅閣的臉說,我們不要這樣,好嗎?感覺太奇怪了。趙毅閣說,嗯,我就抱抱你。
一個晚上,兩人沒怎么睡覺。王思冕想回家,趙毅閣一次次地求她,讓她不要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留下來。天終于亮了,王思冕松了口氣,她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天亮。王思冕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清新明亮。趙毅閣靠在床上望著她,滿是渴望期待。一個晚上,他們糾纏在一起。趙毅閣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她,她像小野獸一樣掙扎,反抗,彎著腰,緊繃著身體。她完全可以回家,那么,一切都結(jié)束了,不用那么費勁。如果她真要回家,她相信趙毅閣不會為難她。但她沒有,她躺在床上,掙扎,反抗,不讓趙毅閣進入她的身體。她是赤裸的,趙毅閣也是。有好幾次,她抓住趙毅閣的性器,雙腿差一點就張開了,她有種想死的感覺。刷牙,洗臉,穿戴完畢,王思冕走到床邊說,我去上班了,你好好睡,中午我請你吃飯。趙毅閣張開手臂說,抱抱。王思冕俯下身抱了抱趙毅閣,又親了親他的臉說,乖,你好好睡。走出酒店,上了出租車,王思冕一點沒有虎口脫險的僥幸,相反,她有點恨自己,太作了,真他媽太作了。趙毅閣走之前給王思冕發(fā)了條短信,我是來找你的。王思冕回了一個字,哦。趙毅閣說,謝謝你。關(guān)上手機,王思冕看了看窗外,這么好的天氣,適合散步,野餐,或者干脆跑跑步。她打開電腦,依然沒什么事情可做。趙毅閣說,歡迎你來伏安古鎮(zhèn),就當是來看朋友。他牙齒潔白,有柔軟漂亮的胡子。
王思冕突然很想找個男朋友,結(jié)婚,生孩子。她想,她的孩子一定不會過著像她一樣的生活。王思冕偶爾會想起陳思嘉,她沒有來看她,這意味著她開始了新的生活,沒有失戀。陳思嘉能做的事情,她做不到,永遠做不到,這可能和勇氣無關(guān),僅僅只是態(tài)度,生活的態(tài)度。就在前幾天,陳思嘉給她發(fā)了條微信,她說,我在伏安古鎮(zhèn)。趙毅閣背著她,她打著V字形的手勢,開懷大笑。陳思嘉說,我不回深圳啦,我決定做個村婦,劈柴喂馬,當街賣酒。王思冕說,你不回來,我也不離開。你看,這就是我們。王思冕心里隱隱有一點疼,她看到陳思嘉脖子上戴著一個玉觀音。她相信那是一塊玉,而不是玻璃。
(責編:王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