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童話

涼雨

在NBA的世界里，恐怕再沒有哪對夫婦生活比麥克·德安東尼和勞蕾爾·德安東尼更加豐富多彩了——這位66歲的現(xiàn)任火箭主帥，他跟小自己8歲的妻子一起，已經(jīng)牽手共同走過31個春秋，這期間，勞蕾爾見證過德安東尼所有的輝煌、得意，還有失落瞬間，并且始終是丈夫身邊“最佳賢內(nèi)助”。而如今，這對珠婚伉儷正準備在休城開啟全新生活第二季，他們之間的美麗童話故事，也依然在繼續(xù)書寫下去。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小時，德安東尼正坐在他豐田中心的無窗辦公室里，享用烤三文魚搭配蔬菜。與此同時，他右手拿著一只鋼筆，還聚精會神做起了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猜詞游戲。這種邊吃邊做，就仿佛是接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一般，井然有素。

此役，火箭將在主場對陣丹佛掘金，德安東尼的球隊距離鎖定西部第三，就只差一場勝利。照例，妻子勞蕾爾坐在離他10英尺遠的一張會議桌前，因為每個主場比賽開球前三小時，她都會開車送麥克去豐田中心。順帶著，路上聽他不斷絮叨，并設(shè)法為每支NBA球隊都存在的人際關(guān)系問題尋找最佳解決方案。

那比賽最終結(jié)果？并沒有太大懸念，擁有全聯(lián)盟最強外線火力的火箭110比104勝出，詹姆斯·哈登砍下31分、10次助攻。待到一周后，常規(guī)賽全部結(jié)束，火箭是拿到55勝的驕人戰(zhàn)績，德安東尼也終于可以稍微松口氣，在辦公室聽聽七十年代的老音樂，放松下身心了。盡管勞蕾爾還在跟他討論可靠隊友、主教練及球星，對于一支競技團隊的重要性，他大腦卻早已跟隨詹姆斯·泰勒（美國著名民謠歌手）的旋律，飄向了卡羅萊納地區(qū)。66歲的德安東尼，坦白講，是個冷靜、思慮周全、不乏幽默細胞的老頭，同時自我貶低意識無人能及。展望那些即將到來的比賽，他往往與多數(shù)傳統(tǒng)教練一樣，略顯悲觀，擔心厄運會隨時降臨。好在勞蕾爾總能泰然處之，樂觀面對。

“邁克總是這樣，他執(zhí)教過紐約和洛杉磯兩個大球會，還在菲尼克斯、休斯敦、丹佛當過教練，兩個奧運周期指導(dǎo)國家隊，成為全明星主帥，更兩度當選最佳教練……真搞不懂，他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勞蕾爾如是說道。

“什么？抱怨？我沒有在抱怨呀！”德安東尼聞聽，如此回應(yīng)妻子，且事實上，這時，他的思緒才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轉(zhuǎn)移回來?！拔覐牟槐г?，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就是籃球世界里的阿甘（美國著名電影角色）?！?/p>

此語一時，讓勞蕾爾無話可接，她只得嘆口氣，無奈朝頂棚看一眼，然后迅速切換話題，試圖通過引導(dǎo)聊天主題的方式，講述丈夫身上優(yōu)點。這31年來，夫妻倆已經(jīng)擁有足夠默契——在德安東尼和勞蕾爾結(jié)婚前，他還是那個來自西弗吉尼亞，無所不能的意大利籃球之王；兩人結(jié)婚典禮上，勞蕾爾則成功說服丈夫穿上籃球短褲拍照；照片中，新娘身著婚紗，新郎著燕尾服，下穿大褲衩……勞蕾爾正是通過這種方式，表明她正式接受了德安東尼與他所鐘愛的籃球運動?！拔耶敃r想法就是，自己不只嫁給了一個男人，還嫁給了籃球，因為如果我不熱愛這項運動，恐怕就無法與麥克天長地久。”

他們還幾乎在每件事上，都要進行善意爭論。像去年五月，德安東尼尚未出任火箭主帥一職時，夫妻倆曾為一個單詞拼寫爭執(zhí)不下。勞蕾爾已記不清具體是哪個詞，但麥克當時的固執(zhí)讓她歷歷在目?！八麍猿肿约菏菍Φ?，可實際上我才是對的?！庇谑牵瑸榱朔殖鰟儇?，勞蕾爾提議打賭，如果丈夫輸了，那么他需要把自己標志性的小胡子刮掉。結(jié)果，出于對自己記憶的自信，德安東尼爽快接受了賭局，而這個賭約也解釋了為什么在連他胡子都有推特賬號的情況下，本尊卻突然消失。

在NBA這個視女性如鬼魅般存在的世界里，勞蕾爾可謂不走尋常路。她比德安東尼小整整8歲，成長于華盛頓跟波多黎各的這位前米蘭時裝周模特，上賽季經(jīng)常以火箭隊員工形象示人，外加扮演丈夫知己、心靈理療師和反對者角色。德安東尼可以對她講許多不能跟助教與球員訴說的事情，勞蕾爾也樂于直抒己見，說出其他人不敢對麥克說的話。比如，當特洛伊·威廉姆斯上賽季從發(fā)展聯(lián)盟回到火箭隊時，勞蕾爾曾提醒德安東尼：“請確保你談話時稱呼對方名字，這樣聽起來更親切些。你要告訴他：‘特洛伊，我需要你完成哪些任務(wù)。他也更加容易接受，不是么？”并且實際上，德安東尼作為教練所擁有的許多優(yōu)點（耐心、幽默、用實際行動而非尖叫呼喊來表達態(tài)度等等），無一不是受了妻子建議的影響。

唯獨，當2012年湖人聘請德安東尼出任主帥時，勞蕾爾對球隊太太團成員間，相互并不熟悉這一狀況，感到非常失望。她以強硬姿態(tài)組織太太團進行團隊建設(shè)，包括自覺結(jié)伴午餐和參加社區(qū)活動。后來，當發(fā)覺媒體記者被允許混進家屬區(qū)進行采訪時，她又告知湖人隊總經(jīng)理庫普切克：“你可以讓媒體進入，但要知道，家屬區(qū)還是我說了算！”

德安東尼呢？則仍然坐在桌子旁，低頭沉浸于美食跟拼詞游戲中，只時不時抬起頭來，透過閱讀眼鏡瞄幾眼妻子。

勞蕾爾對庫普切克講：“看看，他是在擔心，我管的有點太多了?！?/p>

“才不！”德安東尼反擊道，“你說的很對，我只是怕你言語過激?！?/p>

從教近20年，德安東尼算得上是聯(lián)盟中思想最開放的教練。他從不為下一份工作擔憂，也從不守護或悖逆?zhèn)鹘y(tǒng)，所堅持的傳統(tǒng)與革新戰(zhàn)術(shù)，幾乎每晚都在NBA上演著，許多球隊還都以自己的方式來進行全新演繹。這感覺，就像是大半個賽季都在與自己執(zhí)教的球隊比賽一樣。

當然，這家伙最大的貢獻，還是戰(zhàn)術(shù)上讓大前鋒緩慢退出歷史舞臺，強調(diào)自由快速出球的理念。在這種體系下，得分后衛(wèi)、小前鋒、大前鋒三個位置間，界限正變得模糊，可以根據(jù)需要隨時切換。至于大量三分投射，也不僅僅只是停留在鼓勵層面，更成為了戰(zhàn)術(shù)立足的必需品。只不過，這種變革在孕育之初，它包含著等重的代價與悲憤。

那是1996年，彼時，德安東尼正在意大利貝納通隊執(zhí)教，一波六連勝過后，球隊遭遇六連敗。麥克覺得他沒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在連敗后第一個訓(xùn)練日告知隊員，接下來會以一種全新方式打球。

然而，他的首席助教卻用怒吼來回應(yīng)這一神圣時刻來臨：“麥克，那樣我們都會被炒的！”隨即憤然離隊?？赡苓@位助教當時根本沒想到，貝納通會在接下來21場比賽中，贏下其中19戰(zhàn)。若干年后，大洋彼岸另一端，亦受這種理念深遠影響。

如今，再回想起這段經(jīng)歷，德安東尼感慨萬千：“真的很懸，對歐洲人來說這太極端了，在美國其實倒還好。直到，大家看我?guī)ш犨@樣打球，獲得一場又一場勝利，才恍然大悟，‘原來籃球真的可以這樣打！我被扣上那些‘異類的帽子，也得以慢慢摘掉?！?/p>

休斯敦是德安東尼在NBA執(zhí)教第五站，更是他重新起步的地方。自從2004至2008年間，在太陽連續(xù)四個賽季至少取得54場常規(guī)賽勝利后，這位西弗吉尼亞教頭的執(zhí)教生涯便相繼在紐約和洛杉磯遭遇滑鐵盧，使他飽受爭議。要知道，這兩支球隊可是都有聯(lián)盟級門面球星壓陣：科比·布萊恩特跟卡梅隆·安東尼。但兩位超巨，似乎都對其那套拉開空間-分享球權(quán)-跑轟的戰(zhàn)術(shù)，并不感冒。

進而，戰(zhàn)火還燒到了那支以納什為核心，太陽隊的身上?！胞溈藥ьI(lǐng)的球隊，打法華而不實，永遠都得不了總冠軍?！钡掳矕|尼經(jīng)常能從不同人嘴里聽到這種評價，以至于他都開始懷疑自己了。于是，就在擔任太陽主帥最后一年，他力主管理層交易來奧尼爾，代替斯塔德邁爾打中鋒，讓小斯又重新回到了四號位。只一夜間，菲尼克斯球風看上去像極了吉恩·舒（70年代NBA著名教練）治下的某支球隊?！拔覍ψ约寒a(chǎn)生了質(zhì)疑，其實本不該如此的。”德安東尼說。但歷史站在了他一邊，他的理念影響深遠。像2014-15賽季，勇士成功奪冠，曾在德安東尼太陽時期，同步擔任總經(jīng)理的史蒂夫·科爾就說，勇士冠軍之路正是從太陽隊身上得到啟迪。

這還不由得，在最近一個春日下午，勞蕾爾坐在700多平米的大房子里看著丈夫說：“讓我來告訴你，你在籃壇的歷史地位。”

“算了，我不想聽?！?/p>

但勞蕾爾可不管，她繼續(xù)說：“你享受工作，能夠盡職盡責，把對籃球的熱愛傳遞給所有人，所以不管去哪里執(zhí)教，都能過得很開心，我跟孩子們也樂于追隨。”

德安東尼聽罷，咯咯直笑，“親愛的，我還以為你只會談?wù)撊穗H關(guān)系跟比賽趨勢。”

“那是因為這些東西很有趣！”

“好吧，抑或因為我是個蠢到要改變一切的人。”

從表情上看，勞蕾爾并不認可麥克這種說法?！八斆鹘^頂，只是不愿表露而已；他喜歡裝傻，就像個從鄉(xiāng)村走出的鄉(xiāng)巴佬，但內(nèi)心對自己能力極度自信?！?/p>

上個休賽期，NBA共有11支球隊主教練職位出缺，時任76人隊助教的德安東尼，希望能從中尋覓到自己心儀下家。“當時，如果沒能得到份主教練工作，那么我以后當主教練，幾率也就不大了。”好在，火箭隊方面誠意滿滿，由早就仰慕他帶隊風格的老板亞歷山大親自發(fā)出邀請，總經(jīng)理莫雷接受采訪時更是直言：“如果麥克肯來，那他將會是我們第一位全方位合伙人，通過整合數(shù)據(jù)與他的專業(yè)優(yōu)勢，幫球隊邁上一個全新臺階?！?/p>

對德安東尼來說，這簡直如夢境一般——火箭給他提供了份四年總價值1600萬美元合同，一幢離豐田中心只有15分鐘車程的大房子，以及，球隊無論老板、總經(jīng)理、當家球星，跟他都非常合拍。勞蕾爾在談到這一切時也說：“幸福來得太突然，感覺一點都不真實。”

那一年時間過去，這個倔強的小胡子，他執(zhí)教表現(xiàn)變得更好了么？

“當然！”德安東尼自己這樣認為，“我現(xiàn)在工作沒有任何限制，不用擔心惹到別人，也不用為下一份生計發(fā)愁。我告訴隊員們，照我說的方式打球，或按你們自己的意愿去打，我不在乎。我的方式會成功，這點已經(jīng)得到證明，所以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們不想擁有更好表現(xiàn)，那就放任吧！”

“等等！你說過這樣的話么？麥克。”勞蕾爾在一旁突然插話道，眼神中明顯閃爍著質(zhì)疑?！熬退隳阏f過，說完后，有人笑了么？”

只不知不覺間，德安東尼的這位夫人便已經(jīng)開始進入角色，臨時客串起了訪談節(jié)目主持人。“再問你一個問題吧，麥克，你認為自己現(xiàn)在的工作環(huán)境足夠舒服么？”

“是的，我認為足夠，舒適的工作環(huán)境不光對我，對任何人都很重要。像跟埃里克·戈登談話時，他就對我講：‘上賽季實在是太贊了，我整整一年都很享受打球過程，感覺時光飛逝。而我的任務(wù)，就是要將打球這件事簡單化，讓他們真正融入進來。還是那句話，我需要讓隊員們意識到，如果照我說的方式打球，會取得成功，這件事是一定的。”

具體來說，就是德安東尼上任火箭主帥后第一個決定，將哈登從得分后衛(wèi)改造成控球后衛(wèi)。“這是個很棒的計劃，我要把詹姆斯（哈登）改造成下一個史蒂夫（納什）。謝天謝地，電話里，詹姆斯就表示愿意執(zhí)行我的想法?！?/p>

然后，上賽季，哈登高居聯(lián)盟助攻榜第一、得分榜第二，用優(yōu)異表現(xiàn)證明了教練決策的英明。還是那場與掘金，鎖定西部第三排名的比賽，第四節(jié)正膠著時，哈登在禁區(qū)弧頂拿球，先使用他標志性的試探步及假動作，隨即后撤跳投，命中關(guān)鍵三分，使球隊取得106比101領(lǐng)先。坐在豐田中心替補席后第八排，勞蕾爾見此情景，不禁脫口而出：“這正是麥克每晚，能安心入睡的最重要原因。”

此外，讓哈登改打控球后衛(wèi)，這一決定還架起了師徒之間的友誼橋梁。盡管這位休城當家球星，他內(nèi)心防線就像胡子一樣密不透風，卻在幾乎每場比賽后都給德安東尼發(fā)短信或打電話。還記得，常規(guī)賽倒數(shù)第四戰(zhàn)，休斯敦人以無比散漫的方式輸?shù)袅藞鰺o關(guān)痛癢的比賽，109比114敗給活塞。賽后，擔心教練會因此失眠的哈登，特意給德安東尼打了一小時電話，向他保證球隊接下來一定會場場全力以赴，這舉動像極了個做錯事被家長發(fā)現(xiàn)的小男孩。

另一邊呢？德安東尼自然對哈登這種顧全大局的超級球星情有獨鐘，他還格外偏愛那些本來名不見經(jīng)傳、卻排除萬難取得成功的球員，比如從烏克蘭冰冷球館開啟自己職業(yè)生涯的帕特里克·貝弗利。不過，如果你要問德帥最愛？那莫過于充滿故事性人物，就像永遠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科里·布魯爾。在上賽季還未被交易到湖人時，布魯爾有一次在底線接到傳球，立刻啟動、沖刺，面對兩名防守球員轉(zhuǎn)身360度，卻上丟了近在咫尺的空籃……事后，他對德安東尼說：“麥克，我已經(jīng)盡力去突破了，但當準備攻擊籃筐時，發(fā)現(xiàn)自己天賦余額不足了?！?

“天賦余額不足……”德安東尼又重復(fù)了一遍，“這恐怕是籃球史上最經(jīng)典的名言了?！?p>

勞蕾爾說，她每場比賽最喜歡中場休息結(jié)束后，球員們回到場上的時刻，這時，與故人敘舊變成了競技場上主旋律。在火箭上賽季倒數(shù)第二個主場面對活塞時，活塞球員們陸續(xù)回到場上，勞蕾爾將目光投向伊斯梅爾·史密斯——后者此前一年是76人球員，德安東尼同一時期則在費城助教。史密斯同德安東尼在火箭替補席前見面打了招呼，勞蕾爾馬上說：“現(xiàn)在伊斯梅爾肯定要問我在不在現(xiàn)場，接著他就會看向這邊，朝我揮手致意?！?/p>

果然，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被勞蕾爾一一言中，她露出得意的微笑。過去31年間，勞蕾爾跟隨德安東尼，共輾轉(zhuǎn)更換了13支球隊。她曾開玩笑，要求麥克帶隊贏掘金100分，因為德安東尼1999年正是被掘金解雇，失去了在NBA第一份主教練工作。且那次解雇經(jīng)歷，充滿了偶然因素，把他炒魷魚的人是正打算買下掘金隊，最后卻失敗了?！拔乙彩菈虻姑?，竟然被一個與球隊不相關(guān)的人解雇了。”德安東尼自嘲道。但勞蕾爾并未悟出此語真實意味，她說：“麥克能夠放下這件事，我可不行！”

還有2012年在紐約，當安東尼向球隊下最后通牒，在他和德安東尼間2選1時，后者做出簡潔回應(yīng)：“我退出這場紛爭?！?/p>

勞蕾爾聞聽，立馬糾正：“不是退出，是辭職、離開，跟他們分道揚鑣?！?/p>

德安東尼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那不是一個意思？”

勞蕾爾不住搖頭，表明她對當時紐約城風波有著不同看法。且事實上，對德安東尼在丹佛、菲尼克斯及洛杉磯的最終結(jié)局，她也都有著不同意見。

“所以，如果今番在休城執(zhí)教不順利的話，我們還是要選擇‘離開，你也依舊會拿出不同見解，對吧？這是你一貫的風格。”德安東尼開玩笑道。

但勞蕾爾可不愿聽這樣的話，盡管她很清楚，枕邊人是在有意激怒自己。

況且，德安東尼還說過，他的行事原則，就是如果一群人在身后追自己，想把他趕出某個地方，那么他一定會華麗轉(zhuǎn)身，讓外界看起來像是在引領(lǐng)隊伍一般。

而現(xiàn)下，他又的確是一支隊伍的引路人。正如貝弗利所說，麥克是他第一位亦師亦父的教練，他更稱呼勞蕾爾為“媽媽”。六個月前，火箭對陣丹佛之前的訓(xùn)練日，貝弗利還曾對正在餐廳用餐的德安東尼親切說道：“麥克，記得今晚好好休息?！本拖駜鹤雨P(guān)心父親一樣。

德安東尼則回答：“好的，帕特（貝弗利隊內(nèi)昵稱），你是了解我的。”

只不過，就在貝弗利輔助哈登，用9分、11個籃板表現(xiàn)力助球隊取下賽季第53勝后，德安東尼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他從杯子里拿出一支馬克筆，向白板走去，Hall&Oates（美國70年代著名二重唱組合）的歌聲正在房間里回響。這時所有球員、教練，甚至工作人員，都已下班回家了，只剩下徳帥一人。他雖然很清楚球隊狀態(tài)極佳，內(nèi)心卻不知為何，始終殘存著一絲不安。更何況，在季后賽即將到來之際，任何教練也都會情不自禁擔心起自家球隊化學(xué)反應(yīng)和自信心來。

他拔下筆蓋，在白板上畫了個尖頭朝上三角形：“這是球員視角。”邊說又邊在三角形頂角旁，寫下“球員”二字；而底邊處，是寫下“球隊”字樣?！皩η騿T來說，個人是三角形頂端，是焦點對象，自我保護很重要；相較而言，球隊倒顯得沒那么重要了?！?/p>

這種理論被德安東尼用在了工作當中，同時還暗指他跟勞蕾爾堅如磐石般的婚姻。此中深意，與一句意大利諺語恰好暗合，這句諺語伴隨著麥克夫婦離開意大利，并在重返美國的道路上指引他們——當一盤棋結(jié)束，國王與士兵終究是要回到同一個盒子里的。

“那你的球員們，又會怎樣看待這種三角形理論呢？”勞蕾爾再度突然發(fā)問。

“他們只會覺得，嗯……這圖形畫得還不錯?！?/p>

說完，德安東尼蓋好筆蓋，把它放回桌上，然后坐下。他說他的擔心也許是毫無根據(jù)的，勞蕾爾對此深表贊同。好了，是時候該回家了，離開前，他又忍不住多看了白板一眼。畢竟，這一理論對其執(zhí)教生涯意義重大，他自始至終都希望隊員們理解這層并不復(fù)雜的關(guān)系，同時期待他們能站在自己角度獨立去閱讀比賽。兩者剛巧，構(gòu)成了他內(nèi)心的主要矛盾。

可盡管矛盾，在火箭的生活，對德安東尼來說又真如重生一般。他現(xiàn)在終于可以既擔任教練，又可以安心睡覺、讀書，以及在球員面前口無遮攔了，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而在如此舒適的環(huán)境中執(zhí)教，擁有與其完全合拍的超巨、多數(shù)待他如父的球員們，這讓德安東尼還又擁有了一次機會，一次將三角形理論繼續(xù)灌輸、發(fā)揚光大的機會。惟一不同之處，是這次，他更加老成、更加智慧，球員也更加具有天賦。

更何況，還有勞蕾爾一直陪在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