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鵬(北京)
齊白石繪菩提達摩圖鎮(zhèn)尺賞析
◆范大鵬(北京)
齊白石繪菩提達摩圖鎮(zhèn)尺,長31公分,寬8.4公分,厚0.7公分,這對鎮(zhèn)尺是白石老人為他的得意門生、好友、藝術(shù)知音瑞光和尚精心繪制的。
釋瑞光(1878-1932),號雪盦,亦作雪庵,別號向石老僧。曾任北京阜成門外衍法寺、廣安門內(nèi)蓮花寺住持。其善畫山水,風(fēng)格學(xué)石濤,筆勢豪放,意境甚高。齊白石定居北京后不久,瑞光即拜他為師,其時瑞光已是京城頗有名氣的畫僧,畫名尚未顯達的齊白石對此頗為感慨,他在為瑞光所繪《阜成門外衍法寺靈瑞光上人像》上曾題詩:“帝京方丈識千官,一畫刪除冷眼難。幸有瑞光尊敬意,似人當作貴人看?!庇涊d其事。
齊白石對于瑞光的藝術(shù)造詣極為賞識,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曾說:“門人瑞光和尚,他畫的山水,學(xué)大滌子很得神髓,在我的弟子中,確是一個杰出人才,人都說他是我的高足,我也認他是我最得意的門人?!逼綍r見到瑞光畫作中題材獨特者如大滌子作畫圖等,白石老人也常勾摹下來,留作自己繪畫的底本。白石老人還曾向京華美術(shù)專門學(xué)校校長邱石冥推薦瑞光到該校任教,亦可證他對這位得意門生的藝術(shù)造詣的高度認同。
在白石老人眼中,瑞光不僅是他的得意弟子,還是他的好友和藝術(shù)上難得的知音。他曾把自己和與自己情趣相契的瑞光、湖南籍畫家馮臼繪入西城三怪圖中,并為瑞光與馮臼各繪一圖以為紀念。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提到反對宗派拘束、反對死臨摹等藝術(shù)主張時,還曾特別指出:“贊同我這見解的人,陳師曾是頭一個,其余就算瑞光和尚和徐悲鴻了。”
據(jù)《白石老人自述》載:“民國二十一年(壬申一九三二),我七十歲。正月初五日,驚悉我的得意門人瑞光和尚死了,享年五十五歲。他的畫,一生專摹大滌子,拜我為師后,常來和我談畫,自稱學(xué)我的筆法,才能畫出大滌子的精意。我題他的畫,有句說:‘畫水鉤山用意同,老僧自道學(xué)萍翁?!懒?,我覺得可惜得很,到蓮花寺里去哭了他一場,回來仍是郁郁不樂?!庇纱丝磥恚R白石與瑞光堪稱亦師亦友的難得知己。
鎮(zhèn)尺上題字“雪庵老禪師法正,甲子在家僧齊璜造?!笔掷L篆書印文“木人”,可知此尺繪刻于1924年。
從此尺構(gòu)圖與筆法上看,顯系白石老人精心所作。限于尺面狹長,他沒有像通常在紙上描繪樹下達摩時將菩提樹畫在人物背后,而是使樹干自左尺取斜勢而上,從而為描寫人物留出了足夠空間。延伸的菩提樹主干被虛實之筆分作遠近兩枝,兩枝高低錯落,奇正相倚,可謂匠心獨運。枝頭葉片以實筆勾描,參差交錯,生機盎然。端坐靜思的達摩與側(cè)前方的菩提樹一正一倚,互為呼應(yīng)。達摩低眉閉目,神態(tài)祥寧,已入禪境。面龐清瘦,額頭與下頜外突,須發(fā)濃密,佩大耳環(huán),喻示其異域身份。衣紋凝練簡約,以直筆寫出,行筆迅疾,筆鋒硬轉(zhuǎn),粗放遒勁,既準確地表現(xiàn)出袍服的質(zhì)感與折轉(zhuǎn)關(guān)系,又具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不愧大匠手筆。不同于白石老人通常所作佛像席地而坐或盤坐于蒲團之上,他在此達摩身下精心勾描出繁密的菩提葉,愈加襯托出達摩造像之簡約淳樸、內(nèi)涵之靜穆平和,其為愛徒精心寫繪之良苦用心,由此可見一斑。
此尺刻工,以刀鋒追筆意,合神韻,虛實遠近、點劃飛白,均不失毫厘,堪稱神工。齊白石曾在京城琉璃廠最負盛名的刻銅店鋪同古堂掛有治印筆單,與店主張樾丞及其堂弟張壽丞交往甚密,而張樾丞輯其治印精華而成的《士一居印存》中亦收錄有一方“瑞光之印”,可證瑞光和尚與同古堂人亦有交誼。由此推斷,這對刻工精湛的鎮(zhèn)尺極有可能是同古堂張氏兄弟鐫刻的。
此對繪刻俱精的鎮(zhèn)尺既是白石老人書畫銅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作品,亦是他與瑞光和尚藝緣淵深的實物見證,彌足珍貴。
菩提達摩圖鎮(zhèn)尺 齊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