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的主題研究與文化解讀

劉 瑛

(石家莊科技工程職業(yè)學院，河北 正定 050800)

一、引 言

《七宗罪》是一部融合了心理、犯罪、警匪、驚悚等多類型特質(zhì)的影片，這部影片由導演大衛(wèi)·芬奇執(zhí)導，安德魯·凱文·沃克編劇，布拉德·皮特、摩根·弗里曼、凱文·史派西、格溫妮絲·帕特洛等著名演員出演，于1995年上映，講述了一個令人震顫的關于“七宗罪”的故事。這部影片通過深沉的立意、巧妙的構思以及頗具震撼力的畫面震驚影壇，獲得了全世界各地觀影者持久的追捧。有評論者認為，《七宗罪》是好萊塢有史以來最優(yōu)秀的犯罪心理片。這部影片不僅獲得了廣泛的好評，還得到了各大重量級獎項的認可，榮獲第5屆MTV電視獎最佳影片，第2屆土星獎最佳編劇、最佳化妝，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剪輯提名，英國電影和電視藝術學院獎最佳編劇提名，第20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外語片提名。同時布拉德·皮特、凱文·史派西也憑借這部影片獲得第5屆MTV電視獎最佳男演員和最佳反派獎。正如上文所述，影片《七宗罪》融合了心理、犯罪、驚悚等多種類型元素，這就使影片具有多重主題的可能。本文將在概要式呈現(xiàn)影片《七宗罪》的整體情況及故事脈絡的基礎上，立足影片的故事細節(jié)及人物塑造等，從人性、罪罰、救贖等主題入手，解讀《七宗罪》中的道德文化、法律文化及宗教文化。

《七宗罪》的故事發(fā)生在美國紐約，一位年邁穩(wěn)重的警官威廉和一位年輕勇猛的警官米爾斯在交接工作之際，其所在的城市發(fā)生了一系列詭異的兇殺案，被害人有毒販、律師、妓女等，在被害人死亡之地兇手都留下了鮮明的記號。憑借多年的刑偵經(jīng)驗，威廉認為兇手并不是普通的殺人犯，而這一系列看似離奇的兇殺案的內(nèi)在關聯(lián)就是“七宗罪”，就在威廉剛剛尋找到偵破案件的切入點時，兇手約翰自動投案并聲稱要幫助警局破案。但事實上，自投羅網(wǎng)只是約翰實施“七宗罪”的必經(jīng)之路，最終約翰利用米爾斯的妻子翠西完成了七宗犯罪，完成了其關于人性的“救贖”和對于罪惡的“懲罰”，其間體現(xiàn)出的多重主題和豐富文化內(nèi)涵值得深思。

二、《七宗罪》的罪罰主題與法律文化

《七宗罪》中的謀殺不同于平常犯罪影片中的謀財害命或情殺、仇殺，被害者與謀殺者約翰沒有實質(zhì)利益關系，甚至并不相識。同時，約翰也不是無原則地選擇謀殺對象，而是選擇了觸犯“七宗罪”的有“罪”之人。需要說明的是，這里的“罪”或許在一定程度上打了法律的“擦邊球”，但實質(zhì)上并不是典型意義上的罪，這些“罪”不至死的被害者成為約翰實施懲罰的對象。

影片中的約翰用犯罪的方式在懲罰被害人所犯下的“七宗罪”，暴食者是一個十分肥胖的男子，約翰強迫他不斷飲食，最終死于胃腸爆裂；律師為了利益而放棄了原則，幫助許多犯罪分子脫罪，于是約翰就在謀殺律師的現(xiàn)場留下了用鮮血寫成的“貪婪”；身患傳染疾病的妓女通過不停地從事性交易而將疾病傳染給他人，于是便在約翰的安排下死于貪色；通過販毒等非法手段賺取金錢的皮條客因懶惰而成為約翰懲罰的對象，警察在發(fā)現(xiàn)皮條客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束縛在床上長達一年之久，約翰使用藥物和營養(yǎng)液來維持他的生命，讓他在懶惰中痛苦地走向死亡；擁有美麗外表和空洞內(nèi)心的模特經(jīng)常炫耀自己的美貌，最終卻被約翰割鼻，被剝奪了驕橫的資本從而自殺身亡；自認為是神之使者的約翰因為妒忌米爾斯擁有幸福的家庭而殺害了米爾斯的妻子，最終因為妒忌死于米爾斯的槍下；而米爾斯則因為憤怒而射殺了約翰，將受到法律的制裁。在整部影片中，約翰以惡治“惡”、以罪罰“罪”的方式令觀眾觸目驚心。

正如上文所述，“七宗罪”的被害者并沒有真正觸犯法律，他們的“罪”也不在法律的懲戒范圍內(nèi)，從這一點觀之，《七宗罪》中呈現(xiàn)出的法律文化具有很強的局限性。同時，影片中的警察威廉和米爾斯無疑是法律的具體代表，但從二人的性情塑造以及內(nèi)心活動的呈現(xiàn)中，我們也能夠看到影片對于法律文化發(fā)展程度的質(zhì)疑。影片中的米爾斯是一位蔑視信仰的冷酷執(zhí)法者，他認為約翰就是一個瘋子和白癡。但正是這樣一位法律文化的反叛者，最終利用了米爾斯易怒的弱點將米爾斯送進了監(jiān)獄，執(zhí)法者犯法的情節(jié)設置由此具有深刻的隱喻意義。[1]影片中的另外一位警官威廉一生致力于通過法律來維護和平與穩(wěn)定，但即將退休的他卻毫無成就感可言，其內(nèi)心充滿了對于罪惡的無奈和逃避。甚至在面對約翰所制造的“七宗罪”時，威廉并沒有將其視為變態(tài)殺人犯，而是感到了就像自己無法用法律來制止罪惡一樣，約翰的以惡治惡也無法真正鏟除罪惡。

三、《七宗罪》的人性主題與道德文化

影片開始于暴食者的死亡現(xiàn)場，導演大衛(wèi)·芬奇延續(xù)了以往的影像風格，規(guī)避了血淋淋的謀殺場面，而是通過警官威廉和米爾斯在現(xiàn)場勘驗時的對話“再現(xiàn)”了暴食者被不停喂食意大利面而撐死的犯罪畫面。這種留白的處理方式減弱了暴力畫面的視覺沖擊力，避免了視覺刺激喧賓奪主，從而阻礙了觀影者的深度思考。在暴食者尸體被發(fā)現(xiàn)后不久，威廉和米爾斯所在的警局開始不斷地接到關于離奇兇殺的投案，與暴食者死于暴食一樣，接下來的被害者的死亡方式或死亡原因都與其“罪”惡的人性有關。

在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律師、皮條客、妓女、模特的尸體后，一名自稱為連環(huán)謀殺案案犯的人來到警局自首，影片中的故事發(fā)展也隨之走向高潮。從表面上看，約翰的投案自首為系列案件的偵破帶來了希望，但事實上，約翰只是通過自首來完成“七宗罪”。在押送約翰前往尸體匿藏地的過程中，成熟老練的威廉產(chǎn)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年輕氣盛、性情沖動的米爾斯卻沉浸在將這個變態(tài)殺人狂繩之以法的亢奮之中。通觀整部影片，不難發(fā)現(xiàn)米爾斯沖動的性情在多處均有體現(xiàn)，無論是在米爾斯與威廉初次相識之時，還是在二人偵破案件的過程中，包括米爾斯對約翰鄙夷、憤怒的態(tài)度都能夠體現(xiàn)這位年輕警官沖動易怒的性情，而正是這種性情使他成為約翰執(zhí)行“七宗罪”的對象。在威廉、米爾斯、約翰三人到達所謂的“藏尸地”后，一份約翰早已安排好的快遞被送至米爾斯手上，而這份快遞盒子內(nèi)正是米爾斯的妻子翠西的頭顱。約翰殺死翠西的原因則是因為嫉妒米爾斯擁有美麗的妻子和幸福的家庭，得知真相的米爾斯一瞬間被悲傷、絕望、憤怒的情緒所控制，使他在暴怒之下不顧威廉的勸阻開槍殺死了約翰，由此約翰完成了對于嫉妒者和憤怒者的懲罰，影片也隨之走向尾聲。

在影片《七宗罪》中，無論是警官還是罪犯或者是被害者，都體現(xiàn)出人性之惡：米爾斯一心想要破獲案件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卻難以掌控自己易怒輕狂的性情；威廉成熟穩(wěn)重，擁有著豐富的破案經(jīng)驗，卻因內(nèi)心對罪惡的厭惡及制止罪惡的無力準備逃離；約翰認為自己是神的使者，奉命懲罰人性之惡，卻難以控制自己對于米爾斯夫婦的嫉妒。從影片中的被害者而言，他們擁有著不同的性別、年齡、職業(yè)及社會地位，帶著暴食、貪色、貪婪等不同的人性之惡游走在蕓蕓眾生之中。更為確切地說，他們不僅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更是蕓蕓眾生的縮影。通過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及其遭遇，影片《七宗罪》傳遞出一種模糊了好人與壞人、人性皆存惡的內(nèi)涵。影片中的警官雖然一直在奮力破案，卻無法阻止約翰的殺人行為，不能拯救被害者的同時也無力自救，這種困境不免引發(fā)了關于道德教化的思考。法律的約束力及約束范圍無疑是有限的，只有采用法律和道德并行的方法并充分發(fā)揮道德文化的影響力才能更好地覺醒良知、對抗罪惡。[2]

四、《七宗罪》的救贖主題與宗教文化

在關于影片《七宗罪》的研究中，最常出現(xiàn)的關鍵詞便是“宗教”。事實上，宗教文化屬于道德文化中的特殊構成部分，從某種程度上說具有極強的教化和引導作用。作為當今世界宗教文化中的重要組成，基督教是西方民眾普遍的信仰，在基督教文化中，“原罪”幾乎是一切教義的基礎，人類的祖先亞當和夏娃受到蛇的誘惑，違背上帝的旨意而偷食禁果，“原罪”由此而生。[3]而與“罪”相伴而生的就是“救贖”，基督教的經(jīng)典《圣經(jīng)》中曾講述了“救贖”的來源，由于人類犯下“原罪”而無力自救，上帝便命其獨生子基督化為人降世，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救贖人類。受基督教文化的影響，“救贖”思想存在于西方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背負“原罪”的人們也注定要在救贖之路上不斷行走，同時在各類藝術形式之中，救贖也被視為一個意義深刻的主題被反復闡釋，值得說明的是藝術作品中的“救贖”常常會被提升到自我凈化的高度，通過藝術化的“救贖”為觀影者提供一個自我凈化的可能。

就電影藝術而言，西方國家的許多影片均體現(xiàn)了救贖主題。影片《七宗罪》通過約翰及警官威廉的內(nèi)心活動呈現(xiàn)出罪惡之行終日在城市中上演，包括作為執(zhí)法者的威廉也常常陷入無奈的悲觀情緒之中。威廉曾告訴女性們在遇到人身侵害的時候不要大呼救命，而是要大喊失火，才會有人前來，自己也才能得救，這一細節(jié)也體現(xiàn)出集體的“原罪”。與威廉不同，約翰則帶著極端的救贖心理走上了殘忍的“救贖”之路。約翰選擇執(zhí)行的“七宗罪”具有豐富的宗教文化內(nèi)涵，數(shù)字“七”在基督教文化中常常與罪惡相關，這在基督教著作中均有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在《圣經(jīng)》中，上帝用七天的時間創(chuàng)造了人類的鼻祖亞當，又用亞當?shù)牡谄吒吖莿?chuàng)造了女人夏娃，而正是因為夏娃接受蛇的引誘才使自己和亞當同時犯下了“原罪”；同時，在基督教文化中的罪惡之子撒旦也與“七”有著很深的淵源，撒旦的原型就是擁有七個頭的惡龍。在《神曲》《坎特伯雷故事集》中，“七”與罪惡相結合，系統(tǒng)地呈現(xiàn)了包括暴食、貪婪、貪色、懶惰、嫉妒、憤怒、驕橫在內(nèi)的“七宗罪”。[4]在影片《七宗罪》的故事推進過程中，伴隨著罪惡出現(xiàn)的意象中經(jīng)常能夠看到“七”的身影，約翰將“七宗罪”的觸犯者推向“救贖”的深淵，伴隨而來的是故事發(fā)生的日期、時間、天氣都與“七”息息相關。在整部影片中，創(chuàng)作者用“七”關聯(lián)起了一系列罪惡，并在其中呈現(xiàn)與罪惡相關聯(lián)的救贖這一主題。就影片中約翰的“救贖”行為而言，一方面他認為法律和道德無法拯救人性之惡，他要用這種懲罰“罪惡”的方式來實現(xiàn)對他人的救贖；另一方面，約翰并不真正的身受神旨，他無法控制自己墜入嫉妒的深淵，最終以獻出生命的方式來實現(xiàn)自我救贖?！镀咦谧铩分屑s翰的“救贖”思想和“救贖”行為所傳遞的并不僅僅是一個極端教徒的瘋狂行為，更重要的是通過震顫心靈的方式將觀影者帶到了一個自我反思和自我凈化的境界之中，這也是這部影片在闡釋救贖主題和宗教文化過程中的深刻之處。

在美國本土，影片《七宗罪》是一部限制級影片，這與其中的暴力故事與驚悚畫面不無關系。盡管如此，《七宗罪》依然大受歡迎，其原因便在于其暴力故事中的深刻寓意和驚悚畫面后的久久沉思。無論是影片中的“救贖”者約翰，還是執(zhí)法者米爾斯，都難逃“原罪”即人性之惡的統(tǒng)攝，這種罪惡并不存在于個別個體之上，而是具有一定的普適性。正如威廉在影片結尾處所言，“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nèi)^斗，而我只同意后半句”，傳遞著一種透視黑暗卻充滿希望的價值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