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
國人對于稱謂一向很看重,偏偏如今是個流行惡搞的時代,許多曾經(jīng)很端莊的稱謂硬是被搞得臭不可聞,比如小姐、同志、專家……于是某些有身份有追求的人,比如老板們,不得不為自己DIY稱謂,以防莫名其妙被歸入某個不堪的群體。
我曾經(jīng)跑過酒水業(yè)務,認識不少大酒店的老板。其中有位女老板頗有個性,她農(nóng)民出身,憑著一股拼勁、韌勁硬是打拼出一個酒店集團、數(shù)億資產(chǎn)。雖然已經(jīng)是大老板了,不過她要求下屬一律稱呼她為“三姑”。不僅稱謂充滿了鄉(xiāng)土氣息,她的裝束也和農(nóng)村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差不多。
三姑除了睡覺、吃飯,幾乎沒有業(yè)余時間。比如午休,她常常會出現(xiàn)在某個下屬酒店的廚房里,看看廚子有沒有浪費食材,洗碗工有沒有摔壞盤子……由于她經(jīng)常會神出鬼沒于任何一個角落,她的屬下時刻保持著緊張狀態(tài),沒有人敢聊閑天。
有些新供貨商不認識三姑,私下到酒店里鼓動服務員促銷他們的產(chǎn)品,被抓個正著。三姑的外形很容易被誤認為清潔工,于是那些被呵斥的供貨商并不服氣,往往惡語相向,結果從此失去了供貨資格,損失慘重。
由于三姑一直以長輩而不是老板自居,所以偶爾體罰犯錯“小輩”,看上去似乎也順理成章。通過三姑,我理解了卡扎菲為什么沒有任何職務卻能呼風喚雨,無招勝有招啊。
如果說“三姑”透著自然隨意,那么某論文雜志劉老板則很為稱謂糾結。該雜志在一個商住樓辦公,樓里亂七八糟的公司都有,在廁所里隨便就能遇到幾個很小市民的老板。為了和他們劃清界限,劉老板就讓大家叫他“劉老師”。這下苦了原本已經(jīng)稱“老師”的幾位,為了不和老板搶風頭,他們只能按部就班叫“主任”、“主編”了。
某次有位征婚男走錯了樓層,誤把劉老板當作了樓下婚介所的“劉老師”。這下劉老板才領悟到“老師”現(xiàn)在也并非多雅的稱謂,那家騙子婚介所里一屋子全是“老師”。
同學大林業(yè)余開了家文化公司,利用自己在電視臺當導演的資源,攬到不少拍宣傳片的活兒。雖然是正兒八經(jīng)的文化人,不過他卻不愿意當“老師”,出去談業(yè)務,手下都叫他“老大”?!袄洗蟆钡姆Q謂,加上他的粗嗓門,外加鼻梁上的墨鏡,真有點像黑社會的坐館。
“我為什么不斯文點?你OUT了!”他對我的疑問嗤之以鼻。他說人家肯給他業(yè)務做,并非看重他有文化,而是看他路子野,什么事情都HOLD住。
“我們搞文化經(jīng)濟的,尤其要剽悍一點,不能讓客戶以為你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不然即便接到業(yè)務,收賬都難?!绷掷洗笳f。
“老板,擦個鞋吧!”那天去超市購物,街邊一排好幾個擦鞋婦女吆喝著攬生意。老板這稱呼確實不值錢了,我以后如果做生意,也不想當“老板”了。
(摘自《合肥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