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留日油畫家對東北地區(qū)油畫的影響

李程

摘 要：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及時代原因，在20世紀上半葉東北地區(qū)的油畫藝術主要是受到日本的影響，而風格上主要是受到黑田清輝、藤島武二“學院派-印象派”風格的熏陶。歸國后，在現(xiàn)實主義油畫藝術高度繁榮的時代背景下，以烏叔養(yǎng)為代表的東北油畫藝術家一方面錘煉藝術本體語言；一方面卻探索著與本民族文化有關的寫意性油畫，這在當時的畫壇是一次別開生面的探究，是東北寫意性油畫歷史性的發(fā)展，開啟了東北油畫藝術的新征程。

關鍵詞：20世紀；留日油畫家；東北地區(qū)；萬今聲；烏叔養(yǎng)

“九一八”事變的爆發(fā)是日本侵略中華的開端。1932年2月東北全境淪陷，1932年3月，東北進入偽滿洲統(tǒng)治時期。面對著外來侵略，東北地區(qū)有識青年邁向國外，尋求救國救亡的道路。與其它地區(qū)留學法國與美國的藝術工作者不同，該地區(qū)的藝術工作者主要是前往日本留學。原因是：一、1868年，明治維新后的日本邁向了西化之路，并迅速強大起來。在藝術方面，留學法國的黑田清輝（Kuroda Seiki，1866—1924）、藤島武二（Fujishima Takeji，1867—1943），他們對日本油畫界影響巨大，開創(chuàng)了一代新風。黑田清輝于1884年留學法國，受法國學院派及印象派風格的影響，在此基礎上他又融合了日本本民族藝術特色創(chuàng)立了日本“外光派”。他曾與同道于1896年創(chuàng)立“白馬會”，1922年任東京帝國美術學院院長。藤島武二，曾先后留學于法國與意大利。他的畫風也受到了印象派的影響強調(diào)對光感的表現(xiàn)，同時他的畫風結合了日本本民族特色。可以說日本在學習西方藝術方面成果顯著，中國有大量的藝術家留學該國。二、東北地區(qū)深受日本文化的影響，并且日本在文化上也與中國較為接近。在語言方面，偽政府統(tǒng)領下的學校內(nèi)部有日語教授，所以留學日本相較于留學歐美要輕松。三、東北地區(qū)在地理位置上與日本較為接近。綜合諸多原因，留學日本是東北藝術工作者的不二選擇。

當時曾留學日本的東北油畫家有劉榮夫（1909—1999）、萬今聲（1912—1993）、李壽如（1914—1990）、王盛烈（1923—2003）、烏叔養(yǎng)（1903—1966）（50年代來到東北）、呂馥慧（1922—2011）等。留學日本的東北油畫家們在日本主要接受的是“學院派-印象派”風格，他們通過油畫造型訓練及色彩訓練，純化了油畫藝術語言，留學歸國后，他們一邊從事藝術教育一邊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在蘇聯(lián)馬克西莫夫未來到中國之前，留學日本的這群油畫藝術家開創(chuàng)了東北油畫的新篇章。

歸國后，他們將在日本所學的油畫技巧與中國政治、文化背景相結合創(chuàng)作出了一批具有時代精神氣質(zhì)的作品，例如萬今聲的《中朝會師》《攀登在祖國山嶺上》《山溝有了水電站》，王盛烈的《閱讀》，烏叔養(yǎng)的《甲午海戰(zhàn)》等。在油畫教育方面，這群藝術家們也以時代使命為己任，為新中國培養(yǎng)出了一大批藝術家，例如1952年畢業(yè)的袁耀鍔、許榮初，1956年畢業(yè)的孫文超，1957年畢業(yè)的徐加昌，1961年畢業(yè)的劉力、佟安生，1962年畢業(yè)的宋惠民、趙大均，1964年畢業(yè)的廣廷渤、周玉偉、祝福新、李澤浩、姚殿科、宋安生。

在留日的這群畫家中，對東北地區(qū)油畫創(chuàng)作與教育影響最大的莫過于萬今聲與烏叔養(yǎng)。萬今聲（1912—1993），遼寧本溪人。1935年考入吉林師范大學美術科，1942年赴日本留學，就讀于東京上野美術學校（現(xiàn)東京藝術大學）。兩年后歸國，并先后任教于吉林師范大學、東北魯迅文藝學院、東北美專、魯迅美術學院。萬今聲的藝術主要有兩大特征，一是對色彩的捕捉，二是肩負起了藝術家的社會責任。前者是受日本油畫藝術的影響，后者則是時代所趨。萬今聲十分重視油畫色彩的表現(xiàn)，曾發(fā)表過《油畫的色彩》一文，針對寫生時萬今聲提出：“畫時應該為客觀對象的色彩所吸引，所激動，充滿感情地，以忘我的天真態(tài)度去捕捉自己的感受印象；臨時想象色彩學是來不及的……色彩感受第一印象最為鮮明，最能概括地把握總的情調(diào)?！辈⑶宜€引用法國印象主義畫家莫奈的話來證明對油畫色彩的捕捉需要感覺與印象。“莫奈說過：‘我希望自己生來是個盲人，然后突然將視覺還給我，這樣，我就能觀察到自然的原來面貌。”萬今聲的油畫藝術不僅追求對色彩的瞬間感受，更是強調(diào)色彩與造型的結合，這正是黑田清輝與藤島武二的油畫藝術的特色。例如黑田清輝的代表作《舞姬》，作品中色彩筆觸縱橫，每一筆中都包含著不同的色彩，這種表現(xiàn)形式正是對外在光線的捕捉。萬今聲的作品亦是如此，其代表作《中朝會師》中即可窺視出。作品的背景筆觸與色彩正是對雪后陽光照射下色彩的捕捉。從日本萬今聲不僅學習了色彩技巧，更是夯實了造型能力。正是由于其對造型基本功的重視[1]，使得歸國后的萬今聲才能投入到藝術為人民服務的追求中去。萬今聲并不是一位為藝術而藝術的油畫家、油畫教育家，而是通過夯實藝術基礎而去肩負起藝術家應該承擔的時代責任?！拔覀兊牧曌饔柧殻皇菫樯识?，也不是為派別而派別，而是為了反映祖國的偉大現(xiàn)實……為此必須為自己準備足夠的色彩表現(xiàn)手段，這樣的精神準備和學習目的，對色彩寫生的實踐非常重要?！彼哉f萬今聲是一位將從日本學習基礎技法與時代命脈相結合的，具有歷史使命的油畫藝術家，而這一切也正是來源于歷史的潮流，同時也與他工作于魯迅美術學院[2]這所具有紅色血液的學校有關。

與出生于東北的萬今聲不同，烏叔養(yǎng)（1903—1966）原籍為浙江鎮(zhèn)海縣。1919年，烏叔養(yǎng)考入了上海美術?？茖W校初級師范科，一年后畢業(yè)，畢業(yè)后又進入該校西畫系學習，并于1922年畢業(yè)。1933年，烏叔養(yǎng)留學日本，進入日本東京帝國美術大學學習油畫，1936年回國?；貒蟮臑跏屦B(yǎng)曾先后任教于蘇南文化教育學院、重慶璧山國立社會教育學院、江蘇師范學院、魯迅美術學院。烏叔養(yǎng)是解放后來到東北執(zhí)教的油畫家。留學日本的烏叔養(yǎng)具有深厚的造型能力與色彩感，其豪放而抒情的筆觸，變化豐富的色彩與光線表達，具有典型的日本油畫風格特征。但是烏叔養(yǎng)的成就并不在于此，來到東北后的烏叔養(yǎng)將日本所學習的油畫技巧與中國傳統(tǒng)藝術相結合，希望研究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油畫藝術。

解放后，中國油畫藝術成為了為政治服務的工具，但是從日本留學歸來的烏叔養(yǎng)一直崇尚著藝術理想。他的學生說道：“他爭取一切可能的時間和機會把所謂‘教師進修‘習作（在那個時代，沒有直接政治內(nèi)容的油畫不被視為創(chuàng)作——幸虧在美術學院留有這塊藝術自留地）提升到這么一種賦有高度審美意蘊、感情飽滿、藝術精美、個人風采突出的中國油畫藝術精品的崇高地位?！薄八J為西方畫理有它歷史的淵源，不同的文化背景，及特殊的社會結構，鑄造了西方模式的繪畫觀，而在中國，自然形成了中華民族獨特的畫論，盡得神髓，別創(chuàng)新格。”正是由于烏叔養(yǎng)對中國文化的重視，使得他自己逐步由學習日本的藝術風格轉(zhuǎn)向油畫中國化的探索，他的學生談到：“從那時起，我們也開始研究中國畫。”圖1是烏叔養(yǎng)于1962年創(chuàng)作的油畫作品《千山祖越寺》，該作品將中國傳統(tǒng)寫意山水的構圖以及皴擦與日本式印象派的光色相結合，希望創(chuàng)作出具有中國傳統(tǒng)山水意境的油畫作品，雖然結合得較為生硬，但是在政治氛圍如此凝重的文革時期，卻邁出了寫意油畫探索的步伐，這對東北寫意油畫的發(fā)展來說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在當時“蘇式”油畫統(tǒng)領的時代背景下，東北地區(qū)留學日本的油畫家們利用日本打下的藝術基礎，將中國時代精神以及中國傳統(tǒng)藝術精神相結合，開拓了東北油畫的新局面。尤其是烏叔養(yǎng)，他將“日式”油畫與中國傳統(tǒng)寫意藝術相結合，開拓了東北寫意油畫的新空間。在20世紀上半葉，大家追求著現(xiàn)實主義題材及表現(xiàn)手法，而烏叔養(yǎng)的藝術探索無疑是一次具有歷史價值的藝術追求，值得我們重視！

注釋：

[1]他曾發(fā)表過《素描問題八講》《高標準 嚴要求 漫談素描基礎訓練中的“嚴”與“放”》正是他對基礎技巧的重視，才使得他的作品、使得他在現(xiàn)實主義表現(xiàn)題材中有突出表現(xiàn)。

[2]魯迅美術學院前身為延安魯迅文學藝術學院。延安魯藝創(chuàng)立于1938年4月10日，創(chuàng)立之時正是中國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認識到一個民族的解放不僅需要軍事、經(jīng)濟、政治等方面的解放還包括文化事業(yè)的解放，所以培養(yǎng)藝術工作者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再者，為了宣傳革命事業(yè)，文藝也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所以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明確指出了：藝術——戲劇、音樂、美術等是宣傳鼓舞群眾有力的武器。由于魯藝是由政治家創(chuàng)辦的藝術學院，所以魯藝在教育方針方面與黨中央思想嚴格保持一致。

參考文獻：

[1]萬今聲.油畫的色彩[J].美苑，1983，（01）：5-9.

[2]袁耀鍔.懷念烏叔養(yǎng)老師[J].美苑，2002，（03）：43-46.

[3]祝福新.憶我的導師——烏叔養(yǎng)[J].美苑，1992，（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