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狗丟了

方丹妮

“糟了糟了糟了……”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本來人胖走路急一點就大喘氣的胖子，哪禁得住這樣的奔跑，更是兩腮漲得通紅發(fā)紫，頭上的頭發(fā)像被澆透了一樣，大汗還不停地從頭發(fā)上額頭上滴下來。可憐的胖子一口氣蹦出這三個糟了之后，簡直氣都要透不過來了，腿一軟癱倒在了沙發(fā)上。

“啥事啊？”阿中叉著手臂打量著胖子。單等他緩過氣來，好把事情說說清楚。

好容易可以發(fā)聲了，胖子的第一句話居然還是一個問題：“沙皮來你這里了嗎？”

“沒?！卑⒅羞@才明白原來是胖子在找沙皮，這可是他的心頭肉，怪不得會這么拼命找呢。

“哦——”胖子的聲音打著顫，“我滿大街找，還去了警察局，報案，調監(jiān)控，但是沒發(fā)現(xiàn)它是怎么丟的，也看不到去了哪里。我又跑回家找，小區(qū)里角角落落都叫過找過，就是不見沙皮的影子。還以為它會在你這里。我想它在你這里寄養(yǎng)過一段時間?？赡軙軄砟氵@里——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沒來?！卑⒅新柭柤?。

“唔——”胖子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嗚咽。

“別哭！”阿中可不會像某些婆婆媽媽的小妞一樣說什么想哭你就哭出來之類的，阿中只會說：“有這個勁，不如再去找找——帶我去沙皮走丟的地方！”

沙皮是在胖子買炸雞塊的時候不見的。

當時人很多。胖子被炸雞的香味誘惑得口水直流，排隊的時候沙皮還一直在旁邊的，就是在付錢接過炸雞的那當兒，胖子迫不及待地塞了一塊香脆的炸雞到嘴里，然后招呼沙皮。

沙皮沒跑過來。

胖子以為沙皮貪玩跑哪里去淘氣了。所以一邊往嘴里扔著雞塊一邊叫著：“沙皮。”

10多分鐘以后，胖子才開始緊張起來，后知后覺的胖子，雞塊也頓時吃不下去了，不過他還是把最后的那些雞塊全部塞進嘴里猛地咀嚼咽下去之后，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滿大街地叫喚尋找……

“哦?！卑⒅信牧伺呐肿拥募绨颍澳敲茨闳ゾ炀终{監(jiān)控又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沒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拍到了炸雞店外面，從那個角度看下去，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所以沙皮在人群中也是經(jīng)常被擋住的。所以一直到沙皮消失，都沒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情?！?/p>

“沒發(fā)生特別的事情才是最特別。像沙皮這么笨重有存在感的狗，除非被搬上汽車運走，要不然跑去哪里或者被誰牽走，好像要突然消失，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段時間有車經(jīng)過嗎？”

胖子翻著白眼努力回憶著視頻里的畫面，然后慎重地說道：“沒看到車?！?/p>

“嗯?！卑⒅幸才磺宄窃趺椿厥隆?/p>

那么接下來他們可以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了 ——寫尋狗啟事。

兩個多小時后，十幾張尋狗的懸賞已經(jīng)被張貼在了各個重要的場所里最醒目的地方。

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一個電話聯(lián)系他們。

兩個月過去了，他們找了好多個動物收留所，叫著不同的沙皮狗“沙皮”；他們也會對著一些路邊走過的沙皮狗叫“沙皮沙皮”；還去了一些售狗場所，不過那些狗狗都對這個名字沒有啥反應。沙皮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一點點訊息都沒有。時間一長，胖子和阿中對沙皮回歸的努力，伴隨著一次一次的希望和失望的交替，慢慢地減淡了下來……

好像這是一次正常得不要再正常的丟失事件，再沒有什么奇跡發(fā)生。

可就在這個當兒，胖子的電話響了。

“沙皮在警察局，沙皮被人送到警察局了！”胖子簡直樂瘋了。

“沙皮——”

“嗚嗚——汪汪——”沙皮一見胖子和阿中就拼命搖尾巴，委屈地嗚咽著，又興奮地圍著胖子亂轉。

“沙皮、沙皮、沙皮……”阿中和胖子一迭聲地叫著沙皮。

沙皮興奮地上躥下跳！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胖子不顧一切抱住變得臭烘烘的沙皮，“瘦了很多，眼睛也變大了，身上好臟，不知哪里糊來的一塊塊的污漬，臭！”

“沙皮是怎么會在警察局的？”阿中問警察。

“有人在炸雞店旁邊發(fā)現(xiàn)了它。想起之前的尋狗啟事，不過上面的電話信息都已經(jīng)看不清了，所以送來警察局。你之前報過案，所以我直接通知你了……”

不管怎么樣，沙皮終于回來了！

“真不知道沙皮這兩個月是怎么過的，都發(fā)生了什么事，瘦了好多，也野了！”胖子和阿中一邊使勁給沙皮洗澡一邊說。

“是啊?！卑⒅型耆牟辉谘傻鼗卮?。

“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身上弄得這么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洗也洗不干凈。而且還丟了這么久，連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跑到炸雞店門口等著，一直等著……”胖子費力地給沙皮搓搓搓。

“是啊?！卑⒅袘艘宦?，還在神游中。

“看來你一點都不高興沙皮回來?！迸肿余洁炝艘痪?。

“是啊，不怎么樂得起來。”阿中皺了皺眉。

“切——”胖子不再理他，只管自己給沙皮擦干。

這幾乎是一個不眠之夜，阿中喂了大半夜蚊子的獎賞是終于看到沙皮從胖子家窗臺的隔離鐵柵欄之間鉆了出來，頭也不回地朝一個方向跑去。

阿中的判斷似乎被驗證了。雖然他沒辦法跟蹤一只狗，他身體的氣味、跑動的聲音都會暴露他在跟蹤一只狗。要知道跟蹤一只狗遠比跟蹤一個人難得多，無論是狗靈敏的嗅覺還是機警的聽力，都隨時會讓它發(fā)現(xiàn)，它被懷疑了。

所以阿中并沒有緊跟上去，而是慢悠悠地走向了炸雞店的位置。

炸雞店的門居然虛掩著。里面除了一個放炸雞鍋的鋪面以外，再往里走居然有個黑暗的通道，通往一個很大的倉庫。

阿中一點都不吃驚。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做足了功課，查到這個鋪面很早之前是一個玩具廠，產(chǎn)權屬于一個私人老板。

果然，倉庫里亮著微弱昏黃的燈，各種毛絨玩具、布偶扔得到處都是。除此以外，阿中沒想到的是，地上居然還有很多錢，各種各樣的金銀首飾……

里面悄無聲息，阿中繼續(xù)往深處走。

突然一個黑影從腳邊躥過。

又是一個黑影，快如閃電。

等阿中站定下來，才發(fā)覺他已經(jīng)被幾只齜著白森森牙齒的黑狗，團團包圍了。

“唔——汪，把他帶過來！”發(fā)出狗叫聲并不奇怪，突然響起人說話的聲音，倒是把阿中驚得跳了一下。

阿中被幾只黑狗押著往前走。

看到一只威風凜凜的金毛犬和一個人待在一起——這個人就是炸雞店老板。

趴在金毛旁邊的是“沙皮”。

“我是來找沙皮的?！卑⒅姓f。

金毛旁邊的沙皮有點局促地勉強搖動了一下短短的小尾巴。

“你并不是沙皮！”阿中指了一下那只沙皮狗。

金毛和炸雞店老板不為所動，等著阿中說下去。

阿中說：“我原來還不知道為什么有其他的狗要冒充沙皮，現(xiàn)在我到了這里，就差不多明白了?！?/p>

“哦，明白什么？”炸雞店老板問。

“都是為了這些錢唄！”阿中整理了一下思緒，從沙皮的失蹤開始說起，“那天胖子來找我說沙皮丟了，還去調了監(jiān)控，卻沒發(fā)現(xiàn)沙皮是怎么丟的。我就懷疑，沙皮是被拐進炸雞店里了?？墒俏覜]有任何證據(jù)。

“后來我們貼了尋狗啟事，也沒有接到一個發(fā)現(xiàn)狗的電話，從我們到處找沙皮，一直到警察局里發(fā)現(xiàn)狗狗，警察說狗狗就等在炸雞店門口，被人發(fā)現(xiàn)，我想起了尋狗啟事?？墒菍す穯⑹轮械碾娫捖?lián)系的部分已經(jīng)看不清了……我后來去所有貼著尋狗啟事的地方看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不見了?！獮槭裁粗皇菤牧寺?lián)系方式而不是撕毀整個尋狗啟事——我想大概是干這個事情的‘生物不是人類，可能是比較矮小的狗。

“如果沙皮并沒有走到很遠的地方，卻變得很臟很瘦很臭，我覺得原因只有一個：它根本不是原來的沙皮。因為它要把自己弄臟弄臭以后才可以讓人類用洗潔劑來給它好好地洗個澡，把它原來的味道徹底用新的香味代替了。要知道狗的鼻子是不太好蒙騙的。

“另一個讓我懷疑它不是真的沙皮的原因也是：它——不——知——道——回——家——的——路——”阿中注視著“假沙皮”一字一頓地說。

“只是我不知道，你們干嗎要抓走真沙皮，還要讓一只假的沙皮來冒充呢？難道是，你們讓假狗來偷東西，難道你們這里的財物都是偷來的……”阿中想到這里，突然冷汗直冒，完了，被自己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大的一個犯罪秘密，自己恐怕是有來無回了！

“不是不是。”炸雞店老板一迭聲否認著，一邊著急得猛搖著手，“我這里的財物都是地上撿來的。每天有多少人會粗心地丟掉一些東西，錢、首飾、珠串啥的，我只是訓練狗狗們?nèi)旎貋怼！?/p>

“哦?！卑⒅邪抵杏趿艘豢跉?。

“那么你們?yōu)槭裁匆獛ё呱称?？?/p>

“這個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為你家這只沙皮是非常優(yōu)秀的犬種。在過去沙皮犬曾是一種優(yōu)秀的獵豬犬，后來又曾在斗犬中，以其松垮的皮膚不易被對手侵襲體內(nèi)，深邃的眼睛不易受傷等優(yōu)勢而成為常勝將軍。我們的狗狗在外面尋找遺失物的時候，經(jīng)常會遭到一些野狗的襲擊，帶著傷回家，所以我們想再培育一種集智慧和戰(zhàn)斗力為一體的狗狗，來讓我們更有戰(zhàn)斗力！本來嘛，讓沙皮生了小狗狗，我們也就會讓它回家了！”

“這是偷！”阿中說。

“是的是的，我做得不對，不應該偷！”炸雞店老板目前為止的態(tài)度都還比較誠肯。

“可是，你為什么要把沙皮掉包呢？”阿中突然又扔出一個定時炸彈。

“啊。我沒有掉包，我只是想讓沙皮懷上小狗狗就好了，我沒必要掉包啊?！闭u店老板依然一副忠厚老實的表情。

“汪汪，汪，汪汪汪?！鄙称び悬c發(fā)怒。

“沙皮說它是真的，你不要懷疑它！你懷疑它它很生氣！”炸雞店老板翻譯。

“是嗎？可是我做了基因檢測哦，那天洗澡的時候取了它的皮樣和原來沙皮衣服上的皮樣做了對比——也就是說，我可不僅僅只是懷疑哦！”

阿中笑了笑。

“我早就懷疑沙皮有問題了，沒有和胖子說，是因為怕胖子沉不住氣，打草驚蛇?！?/p>

“嗚——”沙皮嗚咽了一聲伏低了身子。

“現(xiàn)在告訴我，你把真的沙皮放到哪里去了！”阿中還是盯著炸雞店老板。

“我可不知道?！闭u店老板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了我只想要生只可以幫我賺錢的小狗狗，你再要啰里啰嗦，我可要發(fā)火啦！”

可是沒等炸雞店老板發(fā)火，就被一群飛速趕來的警察帶走了。阿中早就把消息和定位以及現(xiàn)場的視頻發(fā)到警察局了，警察把所有的人和狗一窩端去查個究竟。

這是唯一一次發(fā)生在阿中身上的，沒有一點奇幻的生活故事。

雖然炸雞店老板一直也說不清楚冒牌沙皮到底是怎么回事，這讓胖子因為失而復得又再一次失去了沙皮有點沮喪，但阿中想，好歹沒有被假的狗騙。不過這只狗狗，有這樣的智商也太神奇了吧！

所以阿中的這個故事還沒有完……

兩天后的晚上，沙皮突然跑回家了。

“天哪！”胖子在電話那頭又喊又叫又跳，“這次是真的，這次一定是真的，阿中，你快過來看！！”

“呵呵，視頻發(fā)我！”阿中咀嚼著一條魚干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好好好！”胖子拿著手機對著沙皮拍起來。突然，手機屏幕里發(fā)出一陣“嗞嗞嗞”的干擾聲之后，沙皮走到攝像頭旁邊說起話來：“很感謝聰明的地球孩子。我們是來自B612小王子星球的外星人，我們的縮小飛船被這群狗狗們撿了去。因為上次我們的小王子一來地球，變成了一個大名人，天天被宇宙人采訪，實在煩惱，所以我們這次來就不想暴露身份，免得麻煩，不得已只好制造了一只新的沙皮冒充你家的沙皮混進狗狗群里。結果因為氣味不對差點暴露了，沒辦法，只好又把自己弄得臭臭的再想要混進去，不料卻被人發(fā)現(xiàn)送進了警察局……接著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哦，天哪！”阿中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王子星球？外星人？”

“是啊，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拿到飛船了，我們要走了！謝謝你的幫助，讓我們拿回了自己的東西！”沙皮退后了一步，“附體”的外星人好像馬上就要離開了的樣子。

“慢著慢著，讓我看一眼小王子星球的外星人到底長什么樣！”阿中著急地喊道。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綠色衣服的小人從沙皮的脖子下面爬了上來，安靜地坐在沙皮的額頭上，晃了晃腿。

“真的，真的和繪本里的小王子長得一樣哎！”阿中和胖子驚得嘴巴都合不攏，胖子以從來沒有的機靈和速度拿了一支筆和書，“可不可以給我簽名。”

“哦，我要走了！不要告訴別人我們來過地球……不然就糟了！”

小王子星球的人拿出了一只盤蛇形的小飛船，坐上去，嗖地一下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