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冰島

龔燦

作為一個人口只有33萬的小國，冰島每次引起世界關注似乎都與眾不同：比如2008年金融危機國家瀕臨破產(chǎn)；2010年火山爆發(fā)令歐洲空域關閉7天；2016年一支業(yè)余足球隊史無前例地闖進歐洲杯8強。2017年，冰島再次引起世界關注，其國家足球隊延續(xù)去年的黑馬姿態(tài)，首次晉級世界杯，成為世界杯歷史上人口最少的參賽國。

冰島讓人震驚的不僅是他們一飛沖天的足球，還有他們對文學的熱愛，對音樂的癡迷，對兩性平等的追求，以及在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中仍飽含幽默的情懷。

以人均論第一

冰島人常被小國情結困擾，他們喜歡宣稱冰島是“全球最好的國家”。為了證明這點，冰島人列出了一項項冰島排名世界第一的成績，不過全都是以“人均”來衡量的，因此“人均”也成為冰島人最常用到的詞匯之一。想一想，冰島面積跟中國浙江省相當，但全國人口只是浙江人口的1/167，在總量并不低的情況下，只要算到人均，冰島絕對是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比如，冰島是世界上人均美女最多的國度，曾四次贏得世界小姐比賽；是人均得諾貝爾獎最多的國家，雖然只有一位冰島作家于1955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人均擁有高爾夫球場最多的國家，全國有66個高爾夫球場，相當于約5000人就擁有一個高爾夫球場；是人均消耗可口可樂最多的國家，平均每個冰島人一年要喝掉417瓶220毫升裝的可口可樂；是人均出版書籍比例最高的國家，每十個冰島人中就有一個人出版過自己的書籍；是人均閱讀書籍數(shù)量最多的國家，50%的冰島人平均每年至少讀8本書，93%的人每年至少讀過1本書；是人均擁有音樂家最多的國家，雷克雅未克可能每個家庭中就有一人是樂隊成員……拋開這些，冰島在許多方面也確實走在世界前列，比如它是全球兩性最為平等的國家，是世界和平指數(shù)最高的國家，識字率也是世界最高的。

對冰島人來說，人太少有時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全國三分之二的人口都集中在首都雷克雅未克，大家?guī)缀醵急舜讼嘧R，或是有各種各樣的親緣關系。比如冰島最有名的人是音樂家比約克，如果你問冰島人是否認識比約克，他們可能會說她是他們弟弟的同班同學，或者是他們表妹或是好朋友的朋友。幾乎每個冰島人都見過總統(tǒng)或前總統(tǒng)或第一夫人，甚至和其中一位一起喝過咖啡。與陌生人聊天時，最常用的開場白就是找找看大家有沒有共同認識的人。因為對“名人”大多熟視無睹，冰島街頭鮮少見到保鏢或狗仔隊。

絕大多數(shù)冰島人都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姓氏，他們所謂的“姓”是由父親或者母親的名字后面加上“-sdóttir”（女兒）或“-sson”（兒子）后綴組成。這就意味著一個冰島人的姓既不同于他的父母，也與異性的親兄弟姐妹不同。結婚以后，女性也不會改隨夫姓。而且如果父母要給孩子取一個冰島以前從未使用過的名字，必須交由冰島命名委員會批準。

因此，冰島人見面都是直呼其名，不會稱呼什么先生或女士，就連見到總統(tǒng)也是直呼其名，不要由此懷疑冰島人不夠尊重他人。當然，冰島也有少量家族姓氏，大多是丹麥家族姓氏，有些歷史還頗為悠久。總的來說，家族姓氏在冰島并不普遍，通常起源于外國人和冰島人的通婚。

正因如此，冰島存在嚴重的親屬關系不明的情況，加之島國地理封閉，人口稀少，很容易遇到亂倫的問題?！霸诩彝ゾ蹠嫌龅搅俗约呵瓣囎蛹s會過的姑娘?！鳖愃频墓适禄蛘{侃在冰島很常見。為此，冰島大學的3名學生研發(fā)了一款名為“冰島人APP”的應用軟件，據(jù)說其中包含了冰島300年來95%居民的信息，約會雙方只要一碰手機，就能立刻知道是否有血緣關系，防止出現(xiàn)亂倫問題。

“女權主義天堂”

冰島是個對女性非常友好的國家，被稱為“女權主義天堂”，連續(xù)7年被世界經(jīng)濟論壇評為全球性別平等的最佳典范。在追求性別平等、縮小性別差距方面，冰島走在了芬蘭、挪威和瑞典等北歐國家前面。美國《外交政策》和BBC的報道曾將冰島列為全球最適合女性的國家，沒有之一。

早在1850年，冰島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賦予男女平等繼承權的國家。1881年婦女被允許在當?shù)睾徒虆^(qū)選舉中投票，21年后婦女獲得被選舉權。1975年10月24日，冰島婦女舉行了一次大罷工，90%的婦女家里家外都罷工，學校停課銀行歇業(yè)，孩子沒飯吃，公交車停駛。那一天改變了每一個冰島婦女的命運，讓社會看到了女性的價值。五年之后，冰島有了全球第一個民選女總統(tǒng)維格蒂斯·芬博加多特（1980—1996年在位）。她還是個單身母親，撫養(yǎng)著一個7歲的女兒。她曾說過：“如果有人能拯救世界的話，那一定是個女人?！?/p>

2009年，約翰娜·西于爾扎多蒂成為冰島首位女總理，還是全球首個公開同性戀身份的政府首腦。她甚少公開談及同性戀權利，不過在2010年冰島同性戀婚姻合法化之后，她與女伴登記結婚，成為冰島第一對同性婚姻伴侶。

如今，在冰島議會，62個議會議席中女性占據(jù)30個，公司董事會中女性占到44%，大學畢業(yè)生中66%是女性。就連藝術領域，女音樂家的比重也在不斷增加。2016年冰島電波音樂節(jié)上，40%的節(jié)目由女音樂家與女性樂隊提供。

冰島社會對女性友好的另一個重要體現(xiàn)是單親媽媽比例持續(xù)上升。2016年，該國有67%的新生兒在某種程度上由未婚母親撫養(yǎng)。相比之下，美國2015年在這一方面的比例約為40%。

冰島單身媽媽布倫蒂斯·阿斯芒朵蒂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英語里所謂的“破碎家庭”一詞在冰島語里根本不存在?！拔覀兙幼≡谝粋€微小而安全感十足的環(huán)境里，不論女性還是男性都有著充分的自由，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BBC曾把冰島評為“幾乎不存在暴力犯罪的國度”，聯(lián)合國多年數(shù)據(jù)顯示冰島每10萬人中的謀殺案件數(shù)長期維持在兩件以下，而2012年該國每100個15歲～64歲的人口中僅有不到半個吸毒者。冰島警察不像美國警察那樣隨身配槍，警察不會出現(xiàn)在銀行等金融場所，反而在賣酒的店里能碰上。正因為如此，“冰島式育兒”在很大程度上就等同于放養(yǎng)。

《紐約客》指出，8歲的冰島兒童會被鼓勵獨自過馬路、獨自去公園玩耍或是自己從學校走回家?！斑@讓冰島的單身母親有空做她們想做的事情而不必因為孩子的到來做出太多個人犧牲?！币惨虼嗽诒鶏u街頭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媽媽們在餐館里聚餐聊天，寶寶們則坐在門外的手推車里看風景。

全民熱衷閱讀和寫作

或許是因為太過漫長的極夜和寒冷的氣候，冰島人在封閉的房間里只得發(fā)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就這樣，在一個幾乎遺世獨立的小國，卻有著繁榮的文學與藝術。

在二戰(zhàn)之前的數(shù)百年間，冰島可能算得上是歐洲最貧窮的地區(qū)之一。但就在這樣自然環(huán)境惡劣的小島上，冰島人仍保留著讀書的傳統(tǒng)。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冰島人就致力于普及教育。據(jù)說18、19世紀，很多冒險家來到冰島，發(fā)現(xiàn)那里的漁民生活貧窮，但家家戶戶都有個書柜。自中世紀時期起，冰島就擁有了本民族的文學和語言傳統(tǒng)。薩迦史詩是古代冰島文學的瑰寶，主要記錄了9世紀至11世紀時期的冰島英雄傳奇。每個冰島人從小就學習、傳誦薩迦故事。

冰島文化還與冰島語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冰島語被認為是歐洲最保守、最純正的語言之一。自維京人在一千多年前將古諾斯語帶入冰島以來，冰島語的詞匯、語法就未曾發(fā)生過劇烈的變化，也未受到外來語言的強烈沖擊，即便是中學生也能閱讀理解中世紀時期的薩迦文學、古代詩歌。早在12世紀，冰島人就提出要保持冰島語的純正性，堅持為所有外來事物起一個純正的冰島名字，比如蘋果公司的iPad的冰島名字就是“spjaldt?lva（卡片式電腦）”。

冰島人很為自己的語言自豪，冰島有專門的電視節(jié)目研究和剖析冰島語單詞和這門語言本身。出人意料的是，冰島又是北歐地區(qū)英語普及率最高的國家，90%的冰島人基本都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學校也會要求每個冰島人必修英語和一門北歐語言，其中丹麥語占首位，此外還需輔修法語、德語或西班牙語。對教育的重視和普及，令冰島人的識字率在世界排名第一（達到98%以上）。

在冰島，作家普遍受到尊重。冰島最著名的作家當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哈多爾·拉克斯內斯，他的作品出現(xiàn)在冰島各個加油站、旅游中心。1998年拉克斯內斯去世后，當?shù)厝思娂娊o自己的貓取名拉克斯內斯，以紀念這位偉大的冰島作家。

普通冰島人對文學和寫作也充滿狂熱，基本上每十個冰島人中就有一人出版過書籍，因而冰島也是世界上人均出版書籍比例最高的國家。為防止書扎堆上市，家庭成員之間還會錯開出書時間。每年圣誕前夕，就會出現(xiàn)一個新書發(fā)表浪潮，稱作“ jólabókarfló?”或“Yule Book Flood”（圣誕書潮），剛好新出版的書籍就可以當作圣誕禮物贈送親友。2014年，冰島人均購買2.1本書作為圣誕禮物。

冰島和其他北歐國家一樣，音樂藝術也異常發(fā)達，被認為是冰島最重要的文化產(chǎn)業(yè)。冰島有1000多支本土樂隊，帶有極強的冰島特色，每年向全世界輸出超過1200多場高品質音樂演出。還記得電影《黑暗中的舞者》嗎？講的就是冰島音樂人比約克的故事，她是獨立樂隊“糖”的主唱。

冰島人從小就受到音樂的熏陶，80%的人會樂器，60%的學生接受過與音樂相關的課程，再加上神秘的自然環(huán)境和漫長的冬日，讓冰島人有了更多靈感和時間去展開各種各樣的音樂實驗。不同于挪威音樂更偏向于重金屬，冰島的音樂形式更加多元，除了名聲響亮的后搖，還有電子、爵士、金屬、雷鬼甚至說唱。冰島源源不斷地輸出優(yōu)質音樂和音樂人，每年的大小音樂節(jié)更是應接不暇，其中電波音樂節(jié)、秘密夏至音樂節(jié)是冰島最具國際知名度的音樂節(jié)。

熱門的電影取景地

冰島人愛文學，愛音樂，愛與文化有關的一切。冰島人在劇院、電影院、博物館等文化消費領域的支出比其他北歐國家都要多。冰島文化消費特別情況報告顯示，冰島在文化、創(chuàng)意企業(yè)和娛樂領域的就業(yè)數(shù)量排在首位，四分之一的冰島勞動力在創(chuàng)意部門工作。得益于冰島人在文化、創(chuàng)意領域所展現(xiàn)出來的勃勃生機，來自美國和歐洲大陸的電影創(chuàng)作者們紛紛將目光轉向冰島。這個國家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風格多樣的地質地貌，使其可以“佯裝”成其他許多國家甚至外太空的星球，是許多科幻片的熱門取景地。在冰島取景拍攝的影片包括《星際穿越》《星際迷航》《雷神2：黑暗世界》《普羅米修斯》《007系列之擇日而亡》《007系列之白日夢想家》《俠盜一號：星球大戰(zhàn)外傳》《蝙蝠俠：俠影之謎》《古墓麗影》《人皮客棧2》《父輩的旗幟》《變形金剛4：絕跡重生》《諾亞方舟：創(chuàng)世之旅》等多部影片。

近年來大熱的美劇《權力的游戲》中有許多場景都是在冰島拍攝的。這部劇集的熱播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冰島旅游業(yè)的發(fā)展。許多美劇迷專門跑到冰島體驗劇中場景，冰島旅游業(yè)者也專為他們制定了“權力的游戲”取景地旅行團。

好萊塢以及歐洲電影制作人選中冰島，不僅因為冰島得天獨厚的自然環(huán)境，還與其便捷的地理位置和完善的基礎設施有關。冰島無論是離歐洲大陸還是美洲大陸，都算不上太遠，從美國、英國或者其他歐洲國家出發(fā)，飛往冰島都十分便捷。比如從紐約到冰島只要5個小時，從倫敦去冰島只需兩個半小時。

另外，冰島具備高水平的專業(yè)電影制作團隊，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美國好萊塢的幾大電影制片廠每年都會去冰島，拍攝與冰島有關的場景。而冰島政府為吸引外國投資者，在文化領域提供特別退稅。

愛喝啤酒，也愛服抗抑郁藥

和它的北歐鄰國一樣，冰島也是一個高福利國家。但高福利并不表示冰島人就不愛工作，相反冰島人非常勤勞，不管是退休時間還是每周工作時間，在世界上都名列前茅。

當然，冰島人也熱愛生活。由于冰島天氣多變，冰島人可以在任何天氣下進行室外燒烤。只要外面有一點陽光，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戶外運動。手球是冰島的全民運動，男子手球隊的隊員們被冰島人親切地稱為“我們的孩子”。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冰島手球隊奪得手球項目銀牌，是奧運會歷史上獲得團體比賽項目獎牌的人口最少的國家。

冰島人也愛喝酒，冰島的啤酒因為島上異常潔凈的水源，較之歐洲大陸的啤酒更勝一籌。不過，冰島在1935—1989年期間曾頒布了一項禁止“烈性啤酒”（酒精濃度高于2.25%）的禁酒令。當時冰島正在爭取擺脫丹麥統(tǒng)治，而啤酒被認為和丹麥生活方式密切相關，所以喝啤酒被貼上了不愛國的標簽。1989年3月1日，啤酒禁令解除。這一天也被冰島人當作啤酒日。

冰島現(xiàn)在仍對酒精類飲料征收重稅，冰島人要喝到烈酒只能去酒吧，或是在國營的酒類商店?TVR購買，超市里只能買到酒精含量低于2.25%的類酒飲料。因此有一種說法是，從來不堵車的冰島只有在周五傍晚的酒類專營店門口看得到堵車。

歷史上冰島出現(xiàn)真正的堵車長龍，是在1994年6月17日，當天冰島在議會舊址國家公園舉行獨立日慶典，人們在路上堵了幾個小時。不過近年隨著游客人數(shù)暴增，交通堵塞情況在冰島也時有發(fā)生。

就如漫長的極夜一樣，冰島人也有其陰暗的一面。冰島是世界上服用抗抑郁藥比例最高的國家，每1000名居民中大約有118人每天服用抗抑郁藥；冰島還是人均吸食大麻數(shù)量最多的國家，約有18.3%的年齡在15-65之間的冰島人吸食大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