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釗
清朝徐珂筆記《清稗類鈔》中,有一則故事:乾隆寵臣??蛋财蕉ㄎ鞑?,班師回朝,到戶部去報銷軍費。部吏看見福大人,張口就要一萬兩銀子。??蛋泊笈骸澳阋粋€小小書吏,居然敢向我伸手要錢?”部吏氣定神閑地說:“福大人,我不是敲竹杠,我全都是為了大人好啊。大人大功告成,圣上自然欣喜萬分,您的奏章剛一遞上,圣上就下旨要我們火速辦理。不過我們戶部的辦事員只有十幾個,而您的賬本有好幾麻袋,就算我們?nèi)找冠s工,全部核對好數(shù)目,非得花上兩年不成。如果拖這么久,到時候交給上司核對,皇上的高興勁兒早過去了,能不能批準(zhǔn)就難說嘍。不如現(xiàn)在趕快做好,但要趕快就要多請人手,要多請人手就要多花錢,大伙兒可都是為了中堂大人您著想啊!”福康安瞠目結(jié)舌,咬緊牙關(guān),權(quán)衡利害之后只能無奈答應(yīng)。半個月之后,事情果然就處理好了。
??蛋彩乔〖t人,時任兵部尚書、軍機(jī)大臣、一等嘉勇公,這樣厲害的大官,卻被小小的部吏狠狠地敲了一下,而且辦的還是堂堂正正的公事,核銷平定西藏的軍費!??蛋残闹械挠魫灴上攵?。
其實,被小吏敲詐的遠(yuǎn)不止??蛋?。后來,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都和他有過類似的遭遇。曾、左、李這些挽救大清危局的中興名臣,為了報銷軍費,也只能到處托關(guān)系、找門路,用錢來打點。這些錢不能通過正式的財政制度得到,籌措起來特別傷腦筋。曾國藩無計可施,只好給皇上遞交奏折,婉轉(zhuǎn)地懇求軍費報銷能否免于審計?;噬细杏谠鴩鬃吭?,下旨特事特辦,曾國藩對此感激涕零,在給兒子曾紀(jì)澤的信中說,他對此“感激徹骨,較之得高爵穹官,其感百倍過之”。不過,曾國藩后來還是給了戶部書吏八萬兩銀子,曾國藩心里清楚,以后還要求著這些小吏們辦事的。
部吏官小人微,可就是這樣的小人物,竟然可以一次次整得權(quán)臣貴戚封疆大吏服服帖帖。原因何在?權(quán)力。
這點權(quán)力盡管看著不起眼,可是一旦公器私用泛濫成災(zāi),那么它就會成為所有人的“七寸”,在節(jié)骨眼上被牢牢拿捏。如果連高高在上的福康安、曾國藩,都只能示弱于小小的部吏,那么,無權(quán)無勢無名無錢的普通老百姓,要想辦成一點事,又會怎么樣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