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興君
用溫暖撫慰躁動的心靈
文/艾興君
汪曾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文人,師從沈從文的文學大師;他是中國最后一位純粹的文人,人道主義抒情者,賈平凹稱他為“文狐”。他以老練精致、干凈清雅的文風受世人追捧。而在最新散文集《一定要,愛著點什么》中,汪曾祺則以細膩敏銳的筆觸,用溫暖撫慰躁動的心靈。
這本書以“愛”為主題,精選汪曾祺的四十多篇散文精華,分為“只記花開不記年”“我愛這暫時的永久”“世界先愛了我,我不能不愛它”“美麗總是使人哀愁的”四個篇章,記錄汪老傾注溫愛和時間的人、事、物:草木時光,成長追憶,阡陌故交,尋常日月等。明明是最平常普通的日常小事,他卻深得其中的樂趣。一個平凡的景,經(jīng)過汪老的視角,便美得天真爛漫。他為人為文,向真向善,詩情畫意卻不矯情,他教會我們用美的心看世界,用愛的心去生活。讀之,令人無比懷念這位貪吃、貪玩兒、貪戀人世間的可愛老人。
汪曾祺的文字,傳達了他對生活的脈脈含情和趣味。他寫凡人小事,記鄉(xiāng)俗民情,談花鳥蟲魚,于不經(jīng)意間,即興偶感,妙語連珠。他能把寂寞寫得很美:白菊花茶一樣的寂寞;他說天牛是一個“有教養(yǎng)惜身份的紳士”;他喜歡逗弄含羞草,還不屑地說:“他們都說這是不好的,有什么不好呢?!彼麑懤ッ鞯挠辏簼峋埔槐爝^午,木香花濕雨沉沉。寫泰山的繡球花:我在花前,諦視良久,戀戀不忍即去。別之已十幾年,猶未忘。寫大情義:在一起時恩恩義義,分開時瀟瀟灑灑。而這,讀起來可親、可敬、可愛,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大智慧。
汪曾祺樂觀豁達的心態(tài),讓他在經(jīng)歷坎坷后依然相信愛。當他被下放到一個“馬鈴薯研究站”的時候,他沒有述說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多么艱苦,反而說:“天漸漸涼了,馬鈴薯陸續(xù)成熟,就開始畫薯塊。畫一個整薯,還要切開來畫一個剖面。一塊馬鈴薯畫完了,薯塊就再無用處,我于是隨手埋進牛糞火里,烤烤,吃掉。我敢說,像我一樣吃過那么多品種馬鈴薯的,全國蓋無第二人。”他甚至還得意地說:“我在馬鈴薯研究站畫《圖譜》,真是神仙過的日子。”這種挫折中隨遇而安、自得其樂的人生態(tài)度,無論什么時候都能為人生帶來轉機。
汪曾祺不寫什么氣勢恢宏的大篇章,只想“給人間送一點小小的溫暖”,這便是他寫作的態(tài)度,實在令人動容。一花一木,一人一物,在他的筆下都是與眾不同的,因為愛著這一切,他總能寫出繾綣深情?!叭绻銇碓L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它們開得不茂盛,想起來什么說什么,沒有話說時,盡管長著碧葉。你說我在做夢嗎?人生如夢,我投入的卻是真情?!倍@,足以震撼到匆匆瞥到它的人,內(nèi)心多么溫柔而有愛的人才能寫出這樣溫潤人心的文字?。?/p>
汪曾祺的作品中有讓人至今受用的人生哲學和頓悟。他在《人之所以為人》一文中說:“人總要有點東西,活著才有意義。人總要把自己生命的精華都調(diào)動出來,傾力一搏,像干將、莫邪一樣,把自己煉進自己的劍里,這,才叫活著。”他還說:“人不可以太倔強,活在世界上,一方面需要認真,有時候只能無所謂。悲哉。所以我常常妥協(xié),隨便一個什么理發(fā)店,鉆進去就是。理發(fā)師問我這個那個,我只說‘隨你!’忍心把一個頭交給他了。”一個有趣老頑童的形象躍然紙上,一個活得這樣通透豁達的人兒,怎能不叫人愛他呢!
汪曾祺的真正魅力在于“不裝”,在于真實,在于有趣。在讀者眼中,汪曾祺是個“可愛的妙人”,沈從文先生稱其認真而有深度,有思想又有文才,最可愛還是態(tài)度,寵辱不驚。讀者圈中流行一名言:“很多人不知道他,知道他的人都愛他?!彼谷粘I顚徝阑?,糾偏了那種集體的宏大敘事;以平淡、含蓄節(jié)制的敘述,暴露了濫情的、夸飾的文風之矯情,讓人重溫曾經(jīng)消逝的古典主義的名士風的魅力,讓真與美、讓日常生活、讓恬淡與雍容回歸散文,讓散文走出“千人一面,千部一腔”,功不可沒。
汪曾祺說:“愛,是一件非專業(yè)的事情,一定要,愛著點什么。它讓我們變得堅韌,寬容,充盈。業(yè)余的,愛著?!弊x這種文字,會給人一種靜穆的幸福感,讓人變得特別溫柔,對生活有珍惜之心,對理想有守護之心,對世界有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