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嵩
我越來越覺得,在余生中其實可以更多地刪繁就簡,包括生活的模式、生命的走勢,甚至是回憶的體式。
近段時間,我消沉得近乎無助無救。經(jīng)常是這樣,人端坐在那里,心神卻游走不定,內(nèi)心惶然凄然,對未來不確定不自信,對存在疑惑困惑,對投入與產(chǎn)出的公式運算法則未可知曉且難以置信,對一切值得信奉的東西失去信奉的理由和動力。很多周末,我把自己整日夜困在帝景灣六樓足不出戶,或陷身方寸之間,或游離屏幕之上,或困頓枕榻之中,連用餐也是外賣解決。那樣的狀態(tài)不僅讓我精神變得萎靡,而且讓我身體變得消瘦,而關(guān)鍵是,個中的緣由我向家人及友人無以言表。
我強烈感覺自己是個嚴重強迫癥患者。這點連妻子小胡也多次怨懟——不僅對自己苛刻得近乎偏執(zhí),每天工作提前半小時到崗并撰寫學(xué)習(xí)筆記和工作日志,每天下班前必須將辦公座椅和資料柜整理得一絲不茍,每天必須做成點事或?qū)懗鳇c字,否則必然惴惴不安——而且對她也苛刻得近乎蠻橫,包括她拖的地哪怕有點微塵也會立馬撿拾而讓她難受,也包括她整理的物件哪怕有點無序也會反復(fù)嘮叨而讓她厭煩。而這導(dǎo)致最終的生活狀態(tài)是,她帶兒子仍滯留在婺源,只每個周末來饒旅居,而她每個周末保潔的居家也足能維持一周而沒有明顯的變化。
這些年,我走過很多路,遇到很多人,也換過很多工作,待過很多地方。而今已然中年,余生也已然可數(shù)。如果人生的涓流寂寂向前,注定帶走沿途經(jīng)歷的風(fēng)景;如果記憶的章節(jié)刪繁就簡,注定留下人生旅途的骨質(zhì),而我,則感謝自己的偏執(zhí)與強迫,讓我流逝的青春歲月留下了可供回憶和祭奠的烙印——包括歷經(jīng)三次自考和四次公選的成長歷程,也包括在教育、媒體、經(jīng)濟、鄉(xiāng)鎮(zhèn)、政研等崗位留下的幾許建樹。是以,當妻子小胡問我為何如此偏執(zhí)、如此折騰,不厭其苦、不畏其累?我唯有回之“我本卑微,有若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亦步亦趨,跚踰而來”并以此自持。這樣的攀援,注定了不敢懈怠與放縱。
——我不禁想起六年前,恩師井勇在鉛山約見時任鄉(xiāng)鎮(zhèn)書記的我并聽取我的工作匯報后的諄諄告誡:“要腳踏實地,踏實工作……”的確是這樣,心態(tài)擺踏實了,工作自然就務(wù)實了,生活也自然就真實了——“踏實”應(yīng)該是每個個體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骨質(zhì)。再后來的工作歷程中,恩師井勇對我等要求的從嚴從實,對我等教誨的從善從道,對我等照拂的從真從切,以及他的自持自修、親身示范,“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讓我至今雖有迷茫卻不悲觀,雖有失意卻不放棄,雖有感慨卻不憤世——由此可知,一塊石頭對足跡的改變、一顆星辰對思想的照耀、一簇篝火對靈魂的溫暖,是多么的重要!
一定是這樣,在一個人的旅途中,甚或一生,他所處的地與位,他所遇的人和事,他所悟的道和理,一定是有苦有樂、有輕有重,一定是有真有妄,也一定是有的注定被歲月之風(fēng)吹散,被時光之塵掩埋,而有的卻倔強如骨質(zhì),堅硬如鋼錐,讓人不離不棄、不忘不卻——譬如生命得遇的恩師井勇,譬如恩師所贈的“踏實”告誡,等等。這些,都讓我在刪繁就簡的銘記中時時反省并修持,并讓我對信仰更加信奉,對生命更加體恤,對生活更多靜享,也對未來諸多期冀。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或許應(yīng)該呈現(xiàn)這樣的姿態(tài):先自己好好活著,健康活著,不讓家人擔心操心,并更多照拂家人,節(jié)假日盡量和家人在一起,珍惜和他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有理想并為之努力,但并不苛求,享受手頭的工作,感恩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以有生活興趣但必須養(yǎng)成好習(xí)慣,不把生活搞得一團糟;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盡量不發(fā)脾氣,不與人爭執(zhí),把笑臉呈現(xiàn)給自己和他人;每餐吃光簡單的食物,穿樸素貼身的棉質(zhì)衣物,堅決不浪費;哪怕獨處也不蓬頭垢面、衣冠潦草,要把自己收拾得熨帖,也不孤獨彷徨;擠出時間來鍛煉和學(xué)習(xí),并擠出余錢來做善事,也可以資助一兩個貧困兒童;在任何時候都不放棄不絕望,也不背離自己的初心,不動搖自己的信念;時刻準備著淡定地迎接屬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的幸與不幸,并做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我知道,要做到上述的確很難很難,但我決心努力、全力去做到!
做個向陽而居的人,再做個懷揣陽光的人,更做個陽光能量的人——這或許,就是我余生的骨質(zhì)生活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