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
僅僅把嘉賓或演員作為收視元素任意捏合,節(jié)目的社會價值就會令人生疑,而沒有社會價值的節(jié)目,退出市場也是遲早的事。
十幾年前有部反思美國電視臺真人秀的小眾電影,因為是大明星金·凱瑞出演,一度被影迷們當成喜劇大片而厚愛,這就是澳大利亞導演彼得·威爾執(zhí)導的《楚門的世界》。
《楚門的世界》是金·凱瑞出演過的屈指可數(shù)的嚴肅電影之一,影片里也有笑料,但更多的是反映當一個真實的生命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電視臺真人秀的一個“活道具”后的五味雜陳與絕望——主人公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親人和朋友全都由演員扮演。金·凱瑞的中國影迷對這一嚴肅情節(jié)有些措手不及,而當時,內地媒體人熱捧的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也還沒來得及被譯成中文。
如果從2004年《超級女聲》登上電視熒屏開始算起,13年的工夫,從“選秀”比賽到各類生存體驗式真人秀,我們的電視節(jié)目似乎已經跑步進入了尼爾·波茲曼描述的時代。雖然距《楚門的世界》金·凱瑞所扮演的“楚門”的待遇還有一定距離,可在節(jié)目中,綜藝嘉賓已經變成高收益合同下導演和導播手中的棋子——他們按照劇本,扮演著一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他們給觀眾提供驚喜,然后漸漸讓大家模糊了他們的本來面目。
在國外,真人秀最初的一種形式是櫥窗表演,觀眾透過櫥窗觀察主角在櫥窗里的一舉一動。十多年前,國內電視臺也引進過此類表演,未紅前的郭德綱就曾出演過這類角色,但反響一般。后來看一篇采訪,郭德綱把這類演出和成名前入不敷出的小劇場相聲演出,都歸類為藝人成名前的辛苦。顯然,被同類圍在櫥窗或鏡頭前,把日常生活當成表演來看,這對“被觀賞者”來說實在談不上愉快和輕松。
近年來,展示性的婚戀、情感或家庭節(jié)目,在完成服務和互動功能的同時,越來越開始凸顯娛樂屬性。當事人、主持人和嘉賓,既是解決問題流程中不可替代的一員,同時也在不知不覺間承擔了具有觀賞功能的“角色”身份。所以每次看這類節(jié)目,我都會忍不住向某個勇敢站到鏡頭前分辯事理的當事人豎一下大拇指。如無超凡的勇氣和堅強的神經,那些惡聲惡氣、自以為是的主持人或評判嘉賓,誰又受得了?把私人感情和家里事拿到人前評說的人,一般都是情緒型人士,但再情緒化,他們也都有自尊,講面子。被人在電視前數(shù)落一頓,哪怕是出于好心,多少也會受到傷害。這個問題,似乎目前還沒有被充分考慮和顧及。
還有一類單身明星情感節(jié)目。制作方采用近似“速配”的手法,把兩個之前很少有交集的明星放到一處,讓他們在短時間內相處,為觀眾表演浪漫和“學習去愛”。這類創(chuàng)意雖然新鮮,但最后“愛”成的男女主角非常之少。對觀眾來說,固然可以解釋為“節(jié)目就是節(jié)目”,但明星這個職業(yè)本身,也是需要自備“誠信指數(shù)”的,真人秀畢竟不同于完全虛構的電影和電視劇,名演員通過真人秀再度爆紅之后,在誠信印象上真的會絲毫沒有損失嗎?導演、制作人以及參演明星本身,是不是也應該稍微留意一下,有一個尺度,否則反而會給年輕觀眾留下“他們都是在騙人”的印象。
個人的感情歷來都具有私人性。文藝作品里的感情不過是把共性的東西提煉出來,供大家借鑒和自我療傷、修正。如果忘記了這一目的,僅僅把嘉賓或演員作為收視元素任意捏合,節(jié)目的社會價值就會令人生疑,而沒有社會價值的節(jié)目,退出市場也是遲早的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