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之儒學(xué)典籍殘片考*

張新朋

黑水城文獻出土於我國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額濟納旗境內(nèi)的黑水古城遺址，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又一次重大的文書典籍發(fā)現(xiàn)?！吨袊睾谒菨h文文獻》(下稱“《中藏黑城文獻》”)所收4231件漢文文書是其重要組成部分。該書計10冊，分農(nóng)政、軍政、錢糧、俸祿、契約、卷宗、禮儀、儒學(xué)、醫(yī)算曆學(xué)、堪輿地理、佛教文獻及內(nèi)容過殘未予分類的殘片等諸多類別予以編排。與敦煌出土文書一樣，《中藏黑城文獻》中含有大量的文書殘片。然文書殘片的定名，並非易事，因此，書中仍有數(shù)量不少的殘片被冠以“習(xí)字”、“文書殘件”、“文書”等不具有明確所指的題名，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學(xué)者對於這些文書的利用。筆者在研閲《中藏黑城文獻》過程中陸續(xù)定名了一些文書殘片，並就它們與已定名同種文書的關(guān)係或與其他機構(gòu)所藏黑水城文獻之關(guān)係加以考察。同時，就書中一些雖已定名，但仍有繼續(xù)探討必要的文書殘片亦加以探討。今分《論語》殘片、《孟子》殘片、《童蒙須知》殘片和《直説大學(xué)要略》殘片等4個部分，分別闡述如下，以就正於方家。

一、《論語》殘片

1.M1·1221［84H·Y1采:W68/2738上］。M1·1221［84H·Y1采:W68/2738］號計轄文書殘片3片。位於上部的1片(本文稱之爲“M1·1221［84H·Y1采:W68/2738上］”)，存殘文6行，從右至左，依次爲:(1)“ ”、(2) “子”、(3) “臣事”、(4) “樂而不淫”、(5) “問社於”、(6) “ ”?！?〕本文對於各殘片所存文字的録文，文句上部殘缺用“”號表示，下部殘缺用“”號表示;録文中的“”號表示其所對應(yīng)的文字殘缺不全，“”號表示則表示其所對應(yīng)的字完全不見。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習(xí)字”。今據(jù)殘片所存文字判斷，殘片所抄出自《論語》?！墩撜Z·八佾篇》:“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釉?‘《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薄?〕楊伯峻《論語譯注》，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30頁。文字可參(字下加下劃綫者，爲參照本中與殘片所存相對應(yīng)的文字，下同)。故依《中藏黑城文獻》之命名模式，本殘片當定名爲“習(xí)抄《論語》”。與參照本相較，除漫漶較爲嚴重的第6行而外，本殘片其他行所缺的文字基本可以補齊。至於第6行之文字，若依本殘片每行抄9至10字的行款推斷，本行當抄“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云云等句;然今第6行第一字據(jù)所存殘跡判斷，似爲“不”字;二者不合。《論語·八佾篇》下文確有“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等含有“不”字的文句;然據(jù)行款推斷，與“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等句之間間隔“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云云等文字1行;故依目前之材料，尚無法確定第6行所抄文字爲何，確切情況俟考。

2.M1·1162［84H·Y1采:W102/2772］+M1·1220［84H·Y1采:W82/2752］與M1·2117［84H·Y1 采:W107/2777］

(1)M1·1220［84H·Y1采:W82/2752］，殘片，存殘文 3行，首尾及下部殘，朱墨兩色抄寫，有朱筆句讀。其中僅第2行上半“幸短(以上2字墨書)命斯矣(以上3字朱書)”5字完整，本行下半及前後2行均僅存文字殘跡。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習(xí)字”。今查《論語·雍也篇》孔子讚弟子顔回的話中有“不幸短命死矣”一句，與本殘片第2行上部之“幸短命斯矣”相比，除去本殘片不存的“不”字，二者僅有“死”與“斯”之別，故頗疑本殘片爲《論語》殘片。今將本殘片與《中藏黑城文獻》其他《論語》殘片相較，我們發(fā)現(xiàn)它與M1·1162［84H·Y1采:W102/2772］號《論語》抄本字體頗似，經(jīng)進一步比對，發(fā)現(xiàn)二者可以綴合(如圖1〔2〕M1·1220［84H·Y1采:W82/2752］號紙張變形較嚴重，本綴合圖略作處理，特此説明。所示)，二者銜接處密合，分屬於兩片的“有”、“顔”、“不”、“遷”、“貳”等字幾成完璧。如此，則 M1·1220［84H·Y1采:W82/2752］號爲《論語》抄本自是無疑，故當將其定名爲“習(xí)抄《論語》”。

(2)M1·2117［84H·Y1采:W107/2777］。殘片，存殘文2行，首尾及上部殘，朱墨兩色抄寫。今所存除第2行一朱筆文字完整外，餘皆爲文字殘跡。其中第2行朱筆字上的字，據(jù)殘跡判斷乃“道”字之殘(存左半)。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文書殘件”。按:本殘片之外觀與上文論及的M1·1162［84H·Y1采:W 102/2772］+M1·1220［84H·Y1采:W82/2752］習(xí)抄《論語》的外觀酷似，上文提及本號第2行存一墨書的“道”字之左半，而M1·1220［84H·Y1采:W82/2752］號最後1行中部存一墨書的某字的右半，據(jù)殘跡判斷，亦是“道”字之殘。二“道”字之殘跡，從筆形及墨色上看完全一致，當出自同一人之手。復(fù)結(jié)合朱墨兩色之抄寫模式，我們可以判定本號與M1·1162［84H·Y1 采:W102/2772］、M1·1220［84H·Y1采:W82/2752］二號出自同一抄本，然中間有殘缺，無法直接綴合。如此，則本殘片亦可定名爲“習(xí)抄《論語》”。今附M1·2117［84H·Y1采:W107/2777］號圖版如下(圖2)，以資比勘。

圖 1 M 1·1162［84H·Y1采:W 102/2772］+M 1·1220［84H·Y1采:W 82/2752］習(xí)抄《論語》綴合圖

圖2 M 1·2117［84H·Y1采:W 107/2777］

3.M1·1225［84H·F224:W37/2459］。殘片，存殘文3行，尾部及上下殘。所存文字，從右至左，依次爲:(1)“皋陶”、(2) “於衆(zhòng)”、(3)“”。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習(xí)字”。今據(jù)其文字，查閲相關(guān)文獻，知其爲《論語》之抄本?！墩撜Z·顔淵篇》“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zhòng)，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衆(zhòng)，舉伊尹，不仁者遠矣?！迂晢栍?。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1〕楊伯峻《論語譯注》，131—132頁。等句可參，故本殘片當定名爲“習(xí)抄《論語》”。

4.M1·1214［83H·F2:W32/0099］。殘片，存殘文數(shù)行，內(nèi)容性質(zhì)不一，下部通殘。殘片爲一濃墨書寫的佔據(jù)近5行空間的“論”字殘字所覆蓋。其下有正規(guī)的某文獻抄本5行，行間雜有習(xí)字若干。其中的正規(guī)文獻抄本，從右至左，依次爲:(1)“曰言不”、(2) “也人之”、(3) “臣不”、(4) “也不幾”、(5)“曰一”。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題名“習(xí)字”。以整體言之，《中藏黑城文獻》之題名並無不妥。然對於其中的可以析出的某正規(guī)文獻未予考慮，稍有遺憾。今謂上文所録5行文字源出《論語》。《論語·子路篇》“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爲君難，爲臣不易?！缰獱懢y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1〕楊伯峻《論語譯注》，138頁。等文句可參。故這一正規(guī)文獻抄本，當定名爲“習(xí)抄《論語》”。又，本抄本之字體，與M1·1152［84H·F117:W19/1809］習(xí)抄《論語》之字體酷似，試比較“一”、“言”、“曰”等兩卷同時出現(xiàn)的文字，基本可以判定它們出自同一人之手。就內(nèi)容而言，M1·1152［84H·F117:W19/1809］習(xí)抄《論語》所存爲同篇同章同一段文字之後半之部分文字，與本殘片所存恰好前後相承;復(fù)由行款觀之，由殘存文字推知二者每行所抄字數(shù)均爲9字，行款相同。由此，我們可以判定二者爲由同一文書散落而來的不同殘片。然二者無法直接綴合，依行9字計，中間有5行的殘缺。爲便於比較，今附二者圖版如下(圖3、圖4)。

圖 3 M 1·1152［84H·F117:W 19/1809］習(xí)抄《論語》

圖 4 M 1·1214［83H·F2:W 32/0099］

5.M1·1221［84H·Y1采:W68/2738中］。M1·1221［84H·Y1采:W68/2738］號含3個殘片。位於中間的1片(本文稱“M1·1221［84H·Y1采:W68/2738中］”)，存殘文2行，首尾及上下均殘。所存文字，從右至左，依次爲:(1)“不學(xué)民”、(2) “明”。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題作“習(xí)字”。今查相關(guān)文獻，知上述文字源出《論語》?！墩撜Z·季氏篇》“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xué)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xué)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xué)，民斯爲下矣?！鬃釉?‘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1〕楊伯峻《論語譯注》，177頁。等句可參，故本殘片當定名爲“習(xí)抄《論語》”。

二、《孟子》殘片

1.M1·1155［F62:W3下］。本片爲M1·1155［F62:W3］號所轄2殘片之位於下部的1片，存殘文6行，首尾及上下均殘，所存爲《孟子·梁惠王上》“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樂歲終身苦”至“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間文句之一部分，文中有朱筆句讀。

2.M1·1159［84H·F62:W3/0871］。殘片，存殘文6行，首尾及上下殘。其中右起第1至5行爲《孟子·梁惠王上》“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尾部“百畝之田，勿奪其時”至“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等句之一部分，文中有朱筆句讀。第6行爲下一篇篇題“梁惠王”。

3.M1·1158［84H·F62:W4/0872］。殘片，外形呈鞋底狀，存殘文11行，首尾及上下殘，所存爲《孟子·梁惠王下》“莊暴見孟子”章“王語暴以好樂”至“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之間文句之一部分，文中有朱筆句讀。

4.M1·1155［F62:W3上］。本殘片爲M1·1155［F62:W3］號所轄2殘片中位於上部的1片，存殘文5行，首尾及上下殘，所存爲《孟子·梁惠王下》“莊暴見孟子”章“今王田獵於此”至“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間文句之一部分，文中有朱筆句讀。

5.M1·1157［84H·F62:W2/0870］。殘片，存殘文5行，首尾及上下殘，所存爲《孟子·梁惠王下》“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章“齊宣王問曰”至“民猶以爲小也”間文句之一部分，文中有朱筆句讀。

以上5則殘片，《中藏黑城文獻》均擬題“習(xí)抄《孟子》”，甚是。然對於它們之間的關(guān)係未加考察。由上文之敍述，可知5則殘片所存之文字分別出自前後相連的《孟子·梁惠王上》“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孟子·梁惠王下》“莊暴見孟子”章、“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章，在內(nèi)容上具有連貫性。就字體而言，5則殘片之字體相同，不同殘片上所含的相同的文字或構(gòu)件的寫法一致，基本可以判定它們出自同一人之手。在行款上，5則殘片補齊殘缺後，每行均抄12個字，行款亦相同。綜合以上之特點，復(fù)參之朱筆句讀、紙張形狀等因素，我們可以判定5則殘片源自同一人所抄同一抄本，可以綴合。其中 M1·1159［84H·F62:W3/0871］號與 M1·1155［F62:W3下］號、M1·1155［F62:W3上］號與M1·1157［84H·F62:W2/0870］號可以直接綴合(分別如圖5、圖6所示)，綴合後的形狀與M1·1158［84H·F62:W4/0872］號相同——均呈鞋底形。又，以次序先後而言，M1·1158［84H·F62:W4/0872］號介於上述綴合後兩殘片之間，然與前後之殘片間均有殘缺，無法直接綴合。

圖6 M 1·1155［F62:W 3上］+M 1·1157［84H·F62:W 2/0870］習(xí)抄《孟子》綴合圖

三、《童蒙須知》殘片

1.M1·1218［84H·Y1采:W101/2771+Y1:W68b+Y1:W101d］。本號轄文書殘片3片，各存殘文5行，有朱筆句讀。上部1片，尾部及下部殘，所存文字，從右至左依次爲:(1)“賢”、(2) “次”、(3) “云”、(4) “大”、(5) “”;中部1片，起首及上下殘，所存文字，由右至左，依次爲:(1)“”、(2) “目”、(3) “知”、(4) “事親”、(5) “理盡性”;下部1片，尾部及上部殘，所存文字，從右至左，分別爲:(1)“帶”、(2) “三”、(3) “”、(4) “不”、(5)“”。本號之3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習(xí)字”。

2.M1·1219［Y1:W101c+Y1:W101b］。本號含文書3片〔1〕上部1片爲《千字文》;下部1片僅存某2字之殘跡，無法確定其具體內(nèi)容。。中間的1片存殘文5行，起首及下部殘，今所存文字，從右至左，依次爲:(1)“”、(2) “衿”、(3) “可令”、(4) “管”、(5) “顧勿令”，有朱筆句讀。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題作“習(xí)字”。

按:由各片所存之文字判斷，這些文字均源於宋朱熹所撰《童蒙須知》?！锻身氈贰敖裰鹉織l列，名曰童蒙須知。若其修身、治心、事親、接物、與夫窮理盡性之要，自有聖賢典訓(xùn)，昭然可考。當次第曉達，茲不復(fù)詳著云。大抵爲人，先要身體端整”〔1〕朱傑人、嚴佐之、劉永祥主編《朱子全書》第1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371頁。、“腰，謂以條或帶束腰。腳，謂鞋襪，此三者，要緊束，不可寬慢。寬慢，則身體放肆，不端嚴，爲人所輕賤矣”〔2〕同上書，371頁。、“凡著衣服，必先提整衿領(lǐng)，結(jié)兩衽，紐帶，不可令有闕落。飲食、照管，勿令汙壞;行路、看顧，勿令泥漬”〔3〕同上。等句可參，故上揭4殘片，均當擬題“《童蒙須知》”。又，據(jù)《中藏黑城文獻》所提供之圖版來看，以上4殘片，字體相同，係出自同一人之手;據(jù)殘存文字所推知的各片的行款均爲每行抄8字;復(fù)參之各片不相重複之內(nèi)容、字間的朱筆句讀等項，我們可以判定4殘片來自同一人所書的同一抄本，當可以綴合。依各片所存內(nèi)容判斷，M1·1218［84H·Y1采:W101/2771+Y1:W68b+Y1:W101d］號中間1片在前，同號上部1片、下部1片依次次之，M1·1219［Y1:W101c+Y1:W101b］號中間1片在後，然各片之間均有殘缺，無法直接綴合。

四、《直説大學(xué)要略》

1.M1·1163［84H·F146:W8/2064］。殘片，存殘文7行，首尾及上部殘。右起首行僅存某兩個文字的左端殘跡，第2至4行爲《大學(xué)》“知其所止”至“爲人君，止於仁”間字句之殘文。第5行、第6行所存文字相同，爲“大學(xué)要略”(第5行墨色較淡，似爲後寫之習(xí)書)。第7行存“的言語”等字。本殘片，《中藏黑城文獻》擬題“習(xí)抄《大學(xué)》”。今由本號圖版來看，本號前4行所存確爲《大學(xué)》之文字，然後3行之文字《大學(xué)》中則未出現(xiàn)。今據(jù)後3行之殘文看，其乃元許衡所撰《直説大學(xué)要略》之標題及首句“大學(xué)之書是孔夫子的言語”〔4〕許衡著，毛瑞方、謝輝、周少川校點《許衡集》，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1年，35頁。文字之殘，故《中藏黑城文獻》之擬題未盡恰當，後3行當另擬“《直説大學(xué)要略》”一題。

2.Дх．19018。殘片，存殘文3行，末行僅存某字的右端殘跡，其餘2行所存分別爲“上的正呵在下”、“呵在下的”。本殘片，《俄藏敦煌文獻》未定名。今謂本殘片之文字源出《直説大學(xué)要略》?！吨闭h大學(xué)要略》“在上的正呵。在下的也正。一家正呵。在下孩毎都正”〔5〕同上書，37頁?？蓞?，故本殘片當定名爲“《直説大學(xué)要略》”。唯第2行末字“的”，參照本作“孩”，略有不同，因何而致，俟再考。

3.Дх．19019。殘片，存殘文2行，第1行僅存若干文字左端殘跡，第2行存“是好事百姓是”。本殘片，《俄藏敦煌文獻》未定名。由字體看，它與Дх．19018出自同一人之手。今查《直説大學(xué)要略》有“宋宰相呂正獻公曾説，做宰相只理會錢呵，不是好事。百姓是國之本，財是百姓之心”〔1〕許衡著，毛瑞方、謝輝、周少川校點《許衡集》，38頁。等句，本殘片之殘文恰好與其中部分文字相一致，故本殘片當定名爲“《直説大學(xué)要略》”。

以上3則《直説大學(xué)要略》之文字酷似，試比較分別出現(xiàn)於M1·1163［84H·F146:W8/2064］號(前一字形)和 Дх．19018號(後一字形)的“”與“”、“”與“”、“”與“”等字，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行款亦相合，均爲行10字;所存文字，內(nèi)容不相重複;故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們爲由同一文書散落而來的不同殘片，然各片間有殘缺，無法直接綴合。依內(nèi)容先後而言，M1·1163［84H·F146:W8/2064］號在前，Дх．19019號次之，Дх．19018 號在後。今提供三者圖版如下(圖 7、圖 8、圖 9)，以供比勘。

圖 7 M 1·1163［84H·F146:W 8/2064］

圖 8 Дх．19019

圖 9 Дх．19018

以上所論《論語》《孟子》《童蒙須知》《直説大學(xué)要略》等文書寫卷，雖均僅存殘片，但如史金波先生所説:“黑水城出土文獻內(nèi)容很豐富，任何一種文獻都負載著特定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藴藏著重要的學(xué)術(shù)價值，甚至可以説片紙隻字都不容忽視?！薄?〕史金波《西夏社會文書簡論》，鄧小南、程民生、苗書梅主編《宋史研究論文集(2012)》，鄭州: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151頁。這些殘片的定名與綴合使我們對於黑水城所出漢文文獻中的4種書的留存情況有了更爲清晰明確的把握，爲這4種書的整理打下了更爲堅實的基礎(chǔ)。M1·1163［84H·F146:W8/2064］號《直説大學(xué)要略》的析出，則説明元代許衡所撰《大學(xué)要略》一書，明正德本、清同治年間正誼堂刊本所題之“《直説大學(xué)要略》”一名，實有所承，黑水城文獻中的抄本即出現(xiàn)此一題名。Дх．19018號、Дх．19019號《直説大學(xué)要略》的定名及與M1·1163［84H·F146:W8/2064］號爲出自同一抄本的判定，使它們爲黑水城文獻而非敦煌文獻的性質(zhì)得以確定。這又一次證明了俄藏敦煌文獻來源不一，主體出自敦煌，但也有不少出土於敦煌以外的地區(qū)而混入敦煌文獻中者。這也提醒我們，在整理黑水城文獻時，調(diào)查俄藏敦煌文獻是有必要的，要將二者綜合起來考察，這樣我們掌握的材料纔更爲全面，結(jié)論也就更爲可靠。對於黑水城漢文文獻整體而言，這些殘片的定名與綴合則推進了那些不具準確題名文書的定性、定名的進程，加快了黑水城漢文文獻整理的步伐。同時，本文定名、綴合的成果可以給這些文書收藏單位館藏目録或相關(guān)研究目録的編纂與修訂提供新的信息，爲相關(guān)學(xué)者有效利用黑水城漢文文獻提供幫助。

然令人稍感遺憾的是，上述《論語》《孟子》《童蒙須知》《直説大學(xué)要略》等文書殘片均殘損較嚴重，尺寸頗小，所存文字亦不多，且未見有記録明確的抄寫年代者;而同一編號下的其他文書也未見相關(guān)的信息;加之不少殘片爲由民間徵集來的採集品，其具體的出土?xí)r間、地點均不詳;故它們的抄寫年代難以具體化?！吨胁睾诔俏墨I·凡例》云其收録的材料的時代涵蓋“宋、遼、夏、金、元時期”〔1〕塔拉、杜建録、高國祥主編《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第1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8年，9頁。，這也是黑水城文獻主體所對應(yīng)的歷史時期。故本文所論《論語》《孟子》《童蒙須知》《直説大學(xué)要略》等文書殘片的時代也只能暫時作如上寬泛性的判定;希望將來有新的發(fā)現(xiàn)，能夠?qū)⒅T殘片的抄寫年代細化、具體化，予以準確定年。

補記:

小稿成於2015年初，其姊妹篇《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之〈孝經(jīng)〉殘片關(guān)係考論》2016年8月刊於《童蒙文化研究》第一卷;然本篇因諸多原因一路延宕，未能刊出。近日購得由孫繼民教授領(lǐng)銜編撰的《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的整理與研究》，如獲至寶，仔細閲讀一過，發(fā)現(xiàn)小稿所論若干殘片的定名孫教授等已論及，頓覺小稿唯有覆瓿之用了。然小稿與孫教授等的大著所論並不完全相同，於其中未曾定名的若干殘片予以定名、未加探討的若干殘片之關(guān)係有所討論、個別的不明之處有所辨明，故不揣谫陋，仍予刊出，庶幾對孫教授等的大著略有小補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