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冰心小詩中的“花”之意象

周云云++舒仁蘭

摘 要：在“五四”詩歌創(chuàng)作中，冰心以其婉麗清新的文筆，“滿蘊著溫柔，微帶著憂愁”地提倡愛的哲學(xué)，自成“冰心體”的小詩創(chuàng)作風(fēng)格。冰心在其小詩中打造了一系列的意象，而其小詩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與其詩中意象不無關(guān)聯(lián)。文章?lián)衿渲幸粋€意象“花”，從“花”之于冰心的意義，冰心筆下“花”的特質(zhì)，“花”與冰心的互契三方面，對其作詳細論述。

關(guān)鍵詞：冰心小詩 花之意象 “花兒”情結(jié) 生命意識

冰心，“五四”詩歌創(chuàng)作流派中，小詩派的代表人物。蘇雪林稱冰心是“中國新詩界， 最早有天分的詩人?！盵1]冰心文筆婉麗清新，筆調(diào)“滿蘊著溫柔，微帶著憂愁”[2]，提倡愛的哲學(xué)，宣揚母愛、自然愛、兒童之愛，自成“冰心體”的小詩創(chuàng)作風(fēng)格。冰心塑造了一系列的意象，如“繁星”“春水”“花”“海”等，給人一種美的享受，并使人心靈得到陶冶和洗滌?！氨捏w”小詩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與冰心塑造的意象群有著緊密聯(lián)系。文章?lián)衿湟灰庀蟆盎ā弊髟敿氄撌觯燥@冰心對“花”的鐘愛。

一、“花”之于冰心

榮格認為“情結(jié)”是觀念、情感、意象的綜合體。[3]冰心在其短詩《詩的女神》中寫道：“夜已深了，人已靜了，屋里只有花和我?！薄盎ā钡囊庀髮τ诒亩?，其一，“花”是冰心現(xiàn)實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事；其二，“花”是冰心抒心中所思、訴自己真情的媒介；其三，“花”是詩人冰心不可或缺、寄寓在其靈魂深處的伴侶。冰心的“花兒”情結(jié)在她的“冰心體”小詩中很易被覺察。

冰心的小詩中，為讀者展現(xiàn)了各式各樣的“花”，這些花的意象都具有明晰的特質(zhì)。它們或紛繁美麗，或令人憐惜，或使詩人生出幾分煩厭之心，或被用來借喻，使看者獲悉賦予其間的哲思。正如泰戈爾曾經(jīng)說過的那般：“少女呀，你的純樸，如湖水之碧，表現(xiàn)出你的真理之深邃?！盵4]“花”在冰心小詩中出現(xiàn)的頻率之高，可謂是冰心“花”之情結(jié)的具體體現(xiàn)。冰心的詩集《繁星》，共有164篇，其中有29處提到了“花”；詩集《春水》，共有182篇，其中37處提到了“花”。除此之外，《客西馬尼花園》《一朵白薔薇》《玫瑰的蔭下》（此為冰心弟弟冰仲所寫，收錄詩集《閑情》中）等都直接以“花”入題。

“花”之于冰心，對其“冰心體”小詩的建構(gòu)具有重要性，對小詩的展開也具有深刻意義和推動作用?！盎ā敝诒模潜挠^望世界的一個獨特視角，也是搭起冰心與其心靈對話的橋梁，“花”這個意象更是讀者進入冰心小詩、領(lǐng)悟其詩歌特色的重要途徑。

二、冰心筆下的“花”

冰心的小詩中，為讀者展現(xiàn)的“花”紛繁復(fù)雜，它們作為個體存在時，散發(fā)著獨特的魅力。若以花的意象群為整體，進而觀測，不難發(fā)現(xiàn)，花的意象與意象之間形成了一組組鮮明的對比，讓人觀之而難忘。不論是單獨的“花”還是成群的“花”，無不是冰心說心中要說的話，傾訴自己真情的表現(xiàn)。

冰心筆下的“花”，有著鮮明的對比。如她的小詩中“欄內(nèi)的花”和“淵底的花”就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只能提著壺兒/看她憔悴/同情的水/從何灌溉呢？/她原是欄內(nèi)的花呵！”[5]欄內(nèi)的花，離開了自然的土壤，變得柔弱憔悴，生命即將走向終結(jié)；“沉寂的淵底，/卻照著/永遠紅艷的春花?！盵6]淵底的花，給人帶來的是一種頑強的生命力，它富有張力，在空谷遺世獨立，傲然芬芳?！皺趦?nèi)的花”和“淵底的花”雖同為冰心所作，它們之間的內(nèi)在本質(zhì)和給人的審美效果卻截然不同，但是都會給人一種哲理式的啟示、從而有所感悟。

冰心筆下的“花”，顯現(xiàn)出詩人一定的思想感情和價值判斷。有冰心肯定推崇的“花”，如“成功的花。/人們只驚慕她現(xiàn)時的明艷！/然而當初她的芽兒，/浸透了奮斗的淚泉，/灑遍了犧牲的血雨?！盵7]以花為喻，暗示“成功不是偶然，努力才是必然”，成功的花開得固然美麗，但為花開而經(jīng)歷的過程，其間付出的艱辛努力更值得首肯。冰心的小詩總是給人一種溫婉向上的印象，但也不盡然如此。花之意象中就有冰心否定批判的“花”，如“墻角的花！/你孤芳自賞時，/天地便小了?！盵8]這首小詩中，冰心言語深刻犀利，借墻角的花，諷刺那些孤芳自賞、自命不凡的人，他們居于一隅，困囿于狹小的視野而不自知。除了上述兩種對 “花”的意象有明確價值判斷的，冰心更多地是借筆下的“花兒”意象娓娓道出愛的哲理，啟人以深思，耐人以尋味。如“聰明人，/拋棄你手里幻想的花罷！/她只是虛無縹緲的，/反分卻你眼底春光?！盵9]，幻想之花，本就不切實際，除卻虛無縹緲，便是光華蹉跎；認清現(xiàn)實，勇敢地有所棄，然后有所為，進而有所得。

冰心筆下的“花”，體現(xiàn)了明晰的生命意識。如小詩《繁星·十》就為讀者展現(xiàn)了一個生命的成長過程，“嫩綠的芽兒，/和青年說：“發(fā)展你自己！”/淡白的花兒，/和青年說：“貢獻你自己！”/深紅的果兒，/和青年說：“犧牲你自己！”[10]生命初始，嬌小柔弱卻充滿生機的“嫩綠的芽兒”，在春風(fēng)細雨的潤澤中，不斷地發(fā)展著自己，漸漸成長為一朵“淡白的花兒”，在陽光雨露的滋養(yǎng)下，逐漸變成了一個“深紅的果兒”。成長并不是直線性不斷延伸的，到了某個頂值，意味著生命將慢慢走向終結(jié)。那些“花兒”本是“繁花滿枝”，生機盎然；在時間流逝中，變?yōu)樽屓诵纳鷳z憫的“稚弱的生機”；而后便是“殘花綴在繁枝上；/鳥兒飛去了，/撒得落紅滿地——/生命也是這般的一瞥么？”[11]韶華易逝，僅是一瞥，啟人珍惜呵護生命?！吧x——/是朦朧的月日，/死別——/是憔悴的落花?！盵12]由生至死，完成了生命的一次演繹；但生命不息，“病后的樹蔭 /也比從前濃郁了，/開花的枝頭，/卻有小小的果兒結(jié)著。/我們只是改個龐兒相見呵！”[13]一切不過是新的開始，周而復(fù)始，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冰心筆下的“花兒”，從“永遠紅艷的春花”[14]到夏之夜“粉紅的蓮花，/深綠的荷蓋，/縞白的衣裳！”[15]再到“秋風(fēng)吹透”下的“菊花開著天也高了”[16]，最后是那“冰雪里的梅花呵”[17]，它們一起訴說著詩人冰心心中欲說的話。隨著四季的變化周轉(zhuǎn)，花的意象也進行著相應(yīng)的周期重復(fù)，誠然，“花”之意象里詮釋的生命意識，其一次性和周期性亦是如此。endprint

三、“花”與冰心的互契

20世紀20年代，隨著“五四”運動的蔓延展開，詩壇出現(xiàn)了一大批勇于嘗試的詩人，并寫就了一系列的優(yōu)秀詩歌作品，冰心也于此時應(yīng)運而生。冰心是那個時代，乃至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的女詩人的杰出代表 ，她因“冰心體”小詩的創(chuàng)作而蜚聲文壇。冰心的小詩中體現(xiàn)的藝術(shù)及審美價值，與其塑造的美的意象密不可分。冰心的小詩中，“花”的意象不容忽視。冰心善于寫花表意，借花為喻，雖則言淺，但卻意遠，詩里滿蘊哲理，讓人有所感觸，從而有所受益。除卻冰心的“花兒”情結(jié)，冰心小詩中的“花”之意象，更是與冰心的情感和理想產(chǎn)生了“共鳴”。冰心小詩中的花之意象，是詩人說心中要說的話，傾訴真情的表現(xiàn)，“花”與冰心：契合一致、物我同一。

注釋：

[1]蘇雪林：《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冰心女士的小詩》，臺灣：純文學(xué)出版社，1983年版，第76頁。

[2]冰心：《冰心作品精選·詩的女神》，桂林：漓江出版社，2006年版，第468頁。

[3]張月譯，霍爾：《榮格心理學(xué)綱要》，鄭州：黃河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第30頁。

[4]冰心譯，泰戈爾：《泰戈爾散文詩全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年版，第118頁。

[5]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二一》，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393頁。

[6]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六九》，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406頁。

[7]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五五》，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278頁。

[8]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三三》，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396頁。

[9]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一三七》，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304頁。

[10]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十》，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265頁。

[11]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八》，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364頁。

[12]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二二》，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第268-269頁。

[13]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一五五》，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版，第435頁。

[14]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六九》，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版，第406頁。

[15]卓如編：《冰心全集·繁星一三四》，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版，第303頁。

[16]卓如編：《冰心全集·秋》，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版，第165頁。

[17]卓如編：《冰心全集·春水十八》，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版，第392頁。

參考文獻：

[1]蘇雪林.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M].臺灣：純文學(xué)出版社，1983.

[2]錢理群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30年[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0.

[3]卓如編.冰心全集[M].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4.

[4]冰心.冰心論創(chuàng)作[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5]祝寬.中國現(xiàn)代詩歌史[M].西寧：青海民族學(xué)院印刷廠，1982.

[6]冰心譯，泰戈爾.泰戈爾散文詩全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

[7]王炳根.冰心論集（2012）[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xué)出版社，2013.

（周云云，舒仁蘭 安徽蕪湖 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2410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