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雅++袁浩++張鎮(zhèn)
摘 要: 路遙的小說往往呈現出一個城市與鄉(xiāng)村二元對立的文學世界,這種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不僅體現在空間層面,更體現在文化精神層面。本文將文學文本與文學理論、文學批評方法三者結合,對路遙小說中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進行分析與研究,探討城鄉(xiāng)二元結構視野下路遙小說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 路遙 城鄉(xiāng)二元結構 現實意義 《平凡的世界》 《人生》
路遙,中國當代杰出作家,茅盾文學獎得主,堅持現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方法,著有《在困難的日子里》、《人生》、《平凡的世界》等作品。在文學評論界,針對路遙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基于城鄉(xiāng)二元結構視野整體分析路遙作品的研究不多。在探討路遙創(chuàng)作的大時代背景及作者自身經歷和感悟之后,發(fā)現其小說多為農村題材,且都是通過筆下主人公進城故事寄以對城鄉(xiāng)關系的思考,同時其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下的空間結構、文化精神結構及現實意義都有相當大的研究價值。
一、城鄉(xiāng)二元空間結構
塞爾托在《空間故事》中認為:敘事是從空間相互作用的矛盾狀態(tài)里建立起來的,是一個“有區(qū)分的復雜網絡”和“一個空間的結合型體系”[1]。路遙的小說為我們進行空間層面的二元結構分析提供了很好的范例。
路遙小說的內部空間可分為鄉(xiāng)村空間和城市空間。鄉(xiāng)村空間指的是小說中農民所處的地理空間,表現的是一部分農民的生活,如《平凡的世界》中所描述的雙水村,以孫少安為典型代表的雙水村村民都生活在鄉(xiāng)村空間里;又如《人生》中的高家村,村里大多數是土生土長的農民,住著傳統(tǒng)的黃土窯,拿著镢把在地里干活。城市空間則表現一部分城里人的生活,例如《平凡的世界》中的田曉霞一家人,田曉霞的父母都在城市中工作并任職重要干部,生活較為富足,當雙水村的人連黑饃饃都吃不起的時候,他們不僅有糧票,有白饃饃,而且教育資源遠遠高于農民;《人生》中的黃亞萍生活在相對安逸的城市空間,當鄉(xiāng)村姑娘“面朝黃土背朝天”、脫離不了農活的時候,她卻知曉中外名著、看報紙新聞甚至掌握國家最新的實時報道。
城市是在與鄉(xiāng)村的對比中存在的,鄉(xiāng)村空間和城市空間并不是相互分離的。作者路遙通過筆下主人公進城故事寄托了對城鄉(xiāng)關系的思考,也是早期鄉(xiāng)土文學的審鄉(xiāng)情結的再現;以城里人的眼光,圍觀鄉(xiāng)村,以此反思和反省鄉(xiāng)村,兩者彼此推動、影響使得路遙筆下的小說所描畫的生活豐富多彩、變化多姿而又極具張力。
二、城鄉(xiāng)二元文化結構
在路遙的筆下,城市與鄉(xiāng)村處于不同空間,人也擁有不同的文化結構,這種文化不僅僅是表面的物質文化,更深層地表現在精神文化的差異上。
(一)城鄉(xiāng)二元文化差異及原因分析。城市空間的人和鄉(xiāng)村空間的人,因為所處空間的不同,所以他們擁有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也不同。在路遙的筆下,《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平的饑餓:“他很快蹲下來,慌得如同偷竊一般,用勺子把盆底上混合著雨水的剩菜湯往自己的碗里舀?!盵2]孫少安的艱難,雙水村人的貧苦,以及那個時代文化的貧乏與人的精神的貧困,無不令人揪心。《人生》中高加林愛上了兩個女人:劉巧珍和黃亞萍?!包S亞萍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她接著又告訴加林,除了石油,現在還有十四種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的復合能源,及太陽能……”[3]接著他們又一起談起了文學,黃亞萍寫了一首小詩《贈加林》:“我愿是你生著翅膀的大雁……”[4]巧珍嘴里絮叨著:“被子太薄了,罷了我給你絮一點棉花;褥子下面毛氈也不行,我把我們家那張狗皮褥子給你拿來……”[5]
在這場令人唏噓的感情糾葛中,文化差異在兩個姑娘的話語中顯而易見。一個是見多識廣的城市人,她所擁有的物質精神文化更多會表現為一種知識和涵養(yǎng)、能夠接受新事物和對時代認知的敏銳“嗅覺”,以及寬泛的視野等;一個是土生土長的普通農民,他讓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善良和樸實,“狗皮褥子”在這里不僅僅是蓋在身上取暖的東西,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農民的物質精神文化條件,是一種原始的古樸。我們很難評價城市鄉(xiāng)村精神文化誰好誰壞,事物都是辯證的,若富足成為一種錢財、勢力的代名詞,若不富足成為麻木不仁的代名詞,那么城鄉(xiāng)精神物質文化便沒有了意義,但不可否認的是城鄉(xiāng)二元文化的差異是明顯存在的。
造成城鄉(xiāng)之間文化差異的來源一方面在于中國鄉(xiāng)村與城市的社會體制結構: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在改革開放的推動下,隨著農村體制改革的深化及農村經濟的迅速發(fā)展,傳統(tǒng)的農耕方式,逐漸被各種新的生存方式所替代。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城市百姓通過定額分配的方式得到生活保障,而農村則沒有任何保障,戶籍制度也決定了受教育程度。另一方面,陜北的農村多處于偏僻封閉落后的地域,古老文化的沉淀使得農民沉浸在自己的生存空間內,這是閻連科在寫農民精神時強調突出的一點。他們有著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不易接受新生事物,大多形成思想上的“閉關”。但是換一個角度看,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能反映出淳樸、美的精神文化,例如整個村的凝聚力,農民的樸實、善良和吃苦精神。雖然勞動之苦,苦得令人無法接受,但人們對于勞動充滿了敬意,也是孫少安等農民在承受物質文化貧乏時能夠治愈傷口的良藥,正是在這種苦難之中,人們才體會到生活的意義,人性美在互幫互助中得以展現和提升,他們的精神文化在慢慢充實。
(二)物質、精神文化的共融共生。無論物質文化有多大的差距,處于鄉(xiāng)村與城市空間的人們的精神文化是有共通之處的,因為他們不可割裂,而且同時汲取陜北這片地域文化的養(yǎng)分,所以土生土長的農民的精神結構層面顯得尤為重要。雖然處于鄉(xiāng)村空間的人們沒有富足的物質文化,但是他們的情感、人性都是閃光的。盡管是生于鄉(xiāng)村空間的農民,但只要敢于突破,就能夠跟緊時代的腳步,具有現代的精神文化意識并接受多元文化和開放文化的影響和熏陶,獲得反向的正能量。
《平凡的世界》中的孫少安對貧乏的物質生活,落后的生產方式等苦楚有深切體驗,因此改變現實,掌握自己命運的渴望特別強烈,他是農村青年中能夠對傳統(tǒng)道德標準及傳統(tǒng)意識真正做到揚棄的人。在改革之風還未吹到農村時,孫少安事先意識到集體制度的弊端,并力排眾議開始號召大家推行“分擔包產”制度,后來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政策的放開,他在新思想的影響下積極抓住機會,在雙水村,他一人先“勤勞致富”,成了一個農民企業(yè)家,實現了農民在特定歷史時期里的生活主題。不難看出,孫少安不僅善于接受新事物,眼光獨到,而且能夠堅持不懈地追求自己的理想。endprint
孫少安不僅僅是一個單獨的人物形象,更是雙水村重要的一個“點”,以他為點而畫出的圓圈代表雙水村,點一直在圈內,圈離不開點,點動圈也動,他就是雙水村的典型,時代背景、地域風土人情塑造了他的典型性格,而他也一直在發(fā)揮“點”的作用改變這個圈,或許在不穩(wěn)定的縮小擴大、擴大縮小。但是在他的努力下,點成線圈,線圈成面,面面帶來了雙水村進步的空間體。他在置辦磚廠的時候,雇了很多鄉(xiāng)親,他想:怎能自己鍋里有肉,而心平氣靜地看著周圍的人吞糠咽菜[6]?此時他的文化情感和人格魅力是富足的,當他面對人生困境的時候,他那砥礪前行的態(tài)度向我們證明了他的堅強,就算他一出生就注定遭受物質文化的局限,也沒有走出鄉(xiāng)村空間,但是他的精神世界不斷豐富,同時依靠自己的堅守帶來了一定的物質文化,實現了物質與精神的雙豐收。
所謂偉大并不一定是做出多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好事情,在平凡的生活中體現的堅靭、仁愛等美德也是一種偉大。路遙作品中的人物始終保持著這些傳統(tǒng)美德,他們在苦難的生活中活得更頑強、充實而自由。路遙作品之所以表現時代生活的深層含義,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擁有挖掘普通人寶貴精神財富的潛力[7]。
三、路遙小說對于當代社會的現實意義
城市與鄉(xiāng)村不僅僅是二元對立,還有著密切的聯系,在城鄉(xiāng)之間存在特殊的城鄉(xiāng)交叉地帶,小說中的主人公作為從鄉(xiāng)村走向城市的親身實踐者,無不是踏足城鄉(xiāng)交叉地帶,在這里迷茫、焦慮,甚至遭遇難以調和的沖突,但這是路遙在對客觀的現實世界進行真實而深刻的把握和描寫。
《人生》寫出了一個較深刻的時代命題——一個有才華并志向遠大的青年與其所處的現實環(huán)境很難調和的矛盾沖突,主人公高加林最后回到原點,迷茫的夢醒之后依然是迷茫,最終并沒有找到應該有的人生出路?!镀椒驳氖澜纭穱L試將這種沖突解決,給人生的矛盾尋求一個解決的辦法?!镀椒驳氖澜纭分械膶O少安、孫少平在不同的人生追求中找了自己的歸宿,讓我們看到了鄉(xiāng)村走向城市的親身實踐者“搏擊苦難、歷練自我”后的幸福天地。
無論是孫少平、孫少安還是高加林,我們都不能忽略他們?yōu)槲覀冋故镜哪欠N智慧自強、在困境和磨難中抗爭的精神、爭取自己人生尊嚴的力量,是任何時代、任何環(huán)境中,任何人都應該堅守的人生原則,他身上展示的這種精神力量,使得他超越平凡,也使得他平凡的人生變得并不平凡。路遙曾說人生就是無休止的奮斗,為了夢想而奮斗。他筆下塑造的高加林、少安少平等人正是這樣的實踐者,也是當下青年指路的明燈,對當代青年的精神文化生活具有一定的啟示和借鑒意義,并將當代年輕人應有“搏擊苦難、歷練自我”歷練精神展現了出來?!吧硖幜泳硡s不斷挑戰(zhàn)苦難、自強奮斗,這是路遙留給我們的精神遺產——路遙的人格魅力與其作品中所體現出的時代精神——給予所有的卑微人物以勇氣和光亮,并讓他們知道自己可以走得更高更遠”[8]。
四、結語
一貫秉承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理念的作家路遙用文字真實地向我們講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農村青年進城歷程及人生奮斗的故事,如《人生》中的高加林不怕違背道德傳統(tǒng)而力爭到大城市找尋自己的未來,《平凡的世界》中的孫少平從攬工漢到煤礦工人的身份流動中表現了實現進城理想的種種嘗試,他們都是青年奮斗者的典型人物形象。跳出文本,放眼二十一世紀的現在,同樣能夠引起當今讀者的思想共鳴和心靈契合:只要敢于搏擊苦難、歷練自我,我們就能比自己想象中走得更遠。就像路遙所說:“生活總是這樣,不能叫人處處滿意。但是我們還要熱情地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愛的東西很多,不要因為一個不滿意,就灰心?!盵8]
參考文獻:
[1][美]詹姆斯·費倫,主編.申丹,譯.當代敘事理論指南[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208.
[2]路遙.平凡的世界[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6.
[3][4][5][8]路遙.人生[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165,165,168,213.
[6]王春云.論路遙文學的獨特魅力[J].學術論壇,2002(06).
[7]姬娜.論路遙《人生》和《平凡的世界》中的陜北地域文化內涵[D].西安:西北大學,2015:24.
項目名稱:2017年省級大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訓練項目,校企合作基金項目。
項目編號:201710299154H
指導老師:張芙蓉endprint